第77章 联名上书

回府还未消停半刻,林琅就迎面小跑过来,要拉着他到旁边说重要的事。

“我先去拜见一下父亲母亲。”周玦以为不是什么要紧的事,便想着先把正事给办了,再来处理这边。

然而林琅却再一次拉住了他的手,语气急促道:“不行,你先听我说!”

许是她的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果决,和眼神中暴露无遗的担忧,让周玦的内心也隐隐升起了一丝不安。

望着她的眼睛,他在心里默默祈祷,但愿不是他曾经猜测到的那个结果。

“陈文川今天找到我,约你去汴河边沧浪亭,他说,明天百官要联名弹劾你。”

果然,越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周玦苦笑着皱了皱眉,沉默良久后又一次离开了周府的大门,仿佛内心做了很久的争斗。

*

“你今天约我来此,目的为何?”

周玦直截了当地进入了主题,他知道陈文川既然开了这个口,便代表着此事尚且有转圜的余地。百官联名奏疏若独独缺少了陈文川,岂不是笑话?

陈文川在这一刻抬眸与周玦对视,缓缓开口道:

“你求我,我就不签。”

“嗬——”

周玦不由得发出了一声嗤笑,扭头转身看向夜空中沉寂的汴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你以为我们还能像以前一样?”

周玦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但从另一个角度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他还是想要坚守自己的道,不会弯腰求荣。

“你知道百官弹劾代表什么吗?你行事如此乖张,朝中那些清流老臣早就看你不爽了,就算真的要变法改革,你不能缓缓吗?”

“我有心保你,刚才不过试探,我本就该清楚你还是那个硬石头的拗脾气。”

面对陈文川一连串的“指责”,周玦都懒得搭理他半句。

古话说得好,道不同,不相为谋。

瞧他这样,陈文川也是没了办法,长叹一口气后把手背到身后,故作遗憾道:“既如此,我也不为难你,你也别为难我。你甘愿为了自己的气节抛弃一切,我做不到。今日既给了你机会,来日变故,你也别怪我。”

“那是自然。”

看他眼神中和语气中再无回转之意,陈文川被他的臭脾气弄得无奈拂袖而去。

周玦转身回过头,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露出了欣慰而释然的笑容。

从前种种已成云烟,今日你既还有心救我于水火,我便不能让你再因为我身陷囹圄。趁早同我撇清干系吧,我已做成自己想做的事,行至末路,而你还有比我更好的将来。

*

那天晚上回府,林琅还独自一人在门口等着,看见他回来的身影,连忙提起裙边急匆匆地上去询问道:“怎么样?可有解决的办法?”

然周玦不想让她担心,笑着道:“解决了,放心吧。”

林琅听罢长舒了一口气,疯狂用手抚着自己的胸口道:“那就好那就好,哎呀担心死我了。”

但她听罢还是觉得有意思不对劲,狐疑地追问道:“怎么解决的?”

然周玦一路上过来早就想好了措辞,不紧不慢道:“陈文川答应把奏疏烧毁,我答应他不计前嫌,以后带着他一起做事。”

“就这?”

他眼中笑意粲然,很自然地应道:“就这,你也知道,现在谁能把科举搞好了,谁就能在官家面前得到重用。世间俗人万千,陈文超也无出其外,我们不过是互相利用罢了。”

林琅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这一番说辞太过于顺理成章,也不像是周玦的作风。只是这个时候他推着自己走,嘴里头嘟囔着自己已经困了,明日还有早朝,要早些歇息。

临休息之前,林琅还是不放心地加了一句:“你可不许骗我。”

周玦没想到这个时候她还把这件事挂在心上,愣了一秒后笑着道:“不骗你。”

*

隔日早朝

朝中众人皆知今日周相会重返朝堂,正殿前的阶梯上众人围在一起议论纷纷。

说的无非也就是等会要如何统一口径,所有人脸上都是一副同仇敌忾的表情,仿佛自己正在干一件扫除奸佞的正义之事。

而那些跟着周玦做事的年轻臣子们,譬如宋子真他们,便会站在另外一处。他们都知道周相的好,不屑于同这帮自诩清流的老臣们为伍。

而此时周玦便从两拨人中间穿行而过,提着自己的紫色官服慢慢向上走,无视众人的眼光,神情冷冽,更显出一丝高傲。

大多数人此时还是要对着他行礼的,所过之处就算那些人再恨他,也得毕恭毕敬地招呼一声“周相”。

纵有几个还是看他不顺眼的,此刻也只是相看两厌,互相无视罢了。

到了时辰,殿门大开,所有人都站在了自己应该站的位置上,首当其冲的两位便是周玦和陈文川,并肩领着人群往大殿内走。

赵砚穿着朝服,端坐在龙椅上,睥睨群臣,接受跪安。

“众爱卿,平身——”

未等到下面有人开口,赵砚抢先道:“今年春考已经顺利结束。每年科举都是我朝大事,今年在周爱卿的指挥下改新革制,开一代之先河,尽最大可能为我大宋选拔人才。周爱卿有功,当赏!”

周玦出列,手里握着玉笏板,弯腰恭敬道:“微臣分内之事,不敢奢求赏赐。”

“哎,无妨。今日朕便许你一个愿望,只要朕能做到,都替你实现。”

赵砚这句话,也不光是说给他听的,更是宣于百官。

思考片刻,想到昨日陈文川说的事,又想到一路走来的艰辛,心一横,开口道:

“官家有所不知,此次科举的策划,皆有我夫人的参与。臣无甚所求,便斗胆替我夫人讨个赏。”

“哦?”赵砚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过官家金口玉言话已经放出去了,自然是要兑现的,便爽快道:“你尽管说来。”

周玦在心中长舒了一口气,随即道:“臣斗胆请官家赐封国子监太学祭酒林琅为正一品女史,准其入朝,与百官同政。”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这、这从无女官入朝的先例啊......”

“是啊,这成何体统......”

身后不断传来嗡嗡嗡的质疑声,无非都是说女子不应该站在朝堂上,觉得不合礼制之类的话。不过这个要求周玦既然提出来了,官家不应也得应,否则便失了最基本的威严和信誉。

“周爱卿,不为自己求点什么吗?”

赵砚此言明显是暗示他,但周玦仍不为所动,继续开口道:“若陛下允准,朕还想求自己的家人平安,以后莫因为臣的罪过而受到牵连。”

这话意有所指,听懂的人自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见他心意已决,赵砚微叹了一口气,应道:“好!朕便应你所求。”

“擢升国子监女官林氏为正一品女史,即日起准允入朝听政。”

这个要求再不合理,官家已然点头应承下来,那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自然也无人再提出异议。然官家此举,明摆着十分抬举周玦,接下来的事情谁来出头便是个大问题。

“诸位爱卿,可还有其他要事要奏?”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聚集到了陈文川的身上,他顿觉自己的脊梁骨后面有如同蚂蚁一般的噬心摧骨的难耐,然心中斗争激烈,一时间额头立即沁满了汗珠,有些无所适从。

“若无事,那便——”

“陛下!”

突如其来的一声使整个朝堂陷入了紧绷的状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站立于前方那一道紫色的身影。

周玦在此刻也松了一口气。

“臣有一封奏疏,来于百官,献于陛下。”

“哦?”

赵砚闻言,心里有隐隐的不安,百官联名上奏不是一件小事,无论落到谁的头上都难以招架。他瞥了站在下面的周玦一眼,见他低眉顺眼的样子,再联想到刚才他所说的话,心中便了然了。

陈文川打出了这个头,底下的人便一个接着一个地冒了出来,接连奏道:

“官家明鉴,周相在春考中任人唯亲,不顾礼法,行事冒进,实在是有违大统啊!”

“官家可知多少往日参与科举的能臣这一次都受到了排挤,可见周相心思全然在于培植自己的势力啊!”

“他自己在朝中叱咤风云还不够,要把自己的夫人也拉上来,这朝堂,如何还有大家说话的份啊!”

“是啊,臣等冒死进谏,望官家明察!”

“望官家明察——”

众说纷纭,口径倒是挺一致,吵得赵砚头疼。周玦一句话也不为自己辩解,像是铁了心要和这帮人过不去。

他只好问陈文川道:“陈爱卿作何看法?”

既然是领头地陈文川要说话了,那代表的也就是这帮人总的观点。赵砚心里头盘算着陈文川与周玦的关系向来是极好的,总不至于真的害他,看他这样子也像是被逼的,便给他一个说话的机会。

更重要的是,这封奏疏上并没用他的签名。

“官家圣明,臣——”

稍许的停顿揪住了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弦,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又一次向他袭来,扰得陈文川几乎无法言语。

“臣以为,周相所行——”

在所有人期待的目光中,他冷静的声音在空荡的朝堂中发出阵阵回响,激荡在群臣的心中。

“并无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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