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画面实在恶心，异形呈条状，身体软趴趴地无规则蠕动，成片成片的绒毛在光线的照射下反射出诡异的光。

“这么多异形，之前怎么会半点踪迹都探测不到？仪器坏了？”曜灵用随身携带的空气压缩枪扫射一圈，然而发射速度根本跟不上异形分裂的速度。

曜灵和几个战斗力比较高的将问渊和容与等人围在中间，整体向飞船挪动。

“仪器没坏，只可能是它们进化到可以躲过现有的侦测手段。”问渊冷静地说，“小型枪支对它们无法产生致命伤害，飞船下方有能量炮，得赶紧上去。”

“你们几个走。”庄梅指示，“洛森先上飞船检查有没有异形钻进去，霍染和曜灵护送他们几个上去。”

“已经联系到环青十一安全区的负责人了。”霍染边走边说，“预计七分钟后抵达。”

无边无际的异形像沙漠一般绵延不绝，被击中后的碎片再次蠕动起来，叫人无端地生出一股绝望。

“这哪能打完啊！”曜灵绝望地在耳麦中问，“飞船上安全吗？能量炮能用吗？”

“可以。”洛森的声音传来，“再撑两分钟，需要启动时间。”

飞船上确认没有异常后，由对构造比较熟悉的问渊进行操作，洛森和霍染马不停蹄地跑到武器库一人扛着两把小型能量炮就往外面冲。

两人推开舱门的那一刻，看到了永生难忘的场景——

目光所见之处已经没有沙土，地表完全被异形覆盖，说不清是尸体残骸铺成的表面还是一层层堆叠的异形。

它们正在尽数朝一个方向涌去，只见中心处逐被抬高，一波又一波异形扑上去，逐渐聚拢成一个令人难以置信的形状：它的中间撑不规则椭球状，球体两端偏上的位置长出来两条带有关节的手臂，下方伸出两条中间向前弯曲成钝角的腿，末端比上面要粗很多，看起来像是手和脚。

庄梅呼吸都停滞下来，无力地望着这惊悚的一幕。

最后，椭球上方长出一个圆球，转动着在找什么东西。

“准备完毕，还有十秒进行发射。进入倒计时……”问渊提示着时间，示意几人离开。

飞船下方的温度陡然升高，发出耀眼的白光，锁定了逐渐站立起来的“人”。

米黄色的异形弯下腰，两只手夹起地面的一块黑色的破碎布料。

——曜灵喉头发涨，那是昨天那具尸体身上的衣服。

“……准备发射。”

下一秒，压缩能量炮从飞船两侧射出，打穿荡起的微小异形，直奔“人”而去；不知道是不是曜灵的错觉，那一刻她竟然在这个没有任何五官，甚至称不上是“人”的生物身上，看到了一丝茫然。

轰——

几人飞速躲进船舱，舱外熊熊烈火燃烧起来，数以万计的异形像流星般四溅，有的打到玻璃窗上，扭动的躯体像被捅了一刀的爆浆糕点，只不过它的内里是强腐蚀性的□□，生生在强化玻璃上凿出一片难以磨灭的痕迹。

曜灵有点反胃，刚扭过去就有一个垃圾桶递到自己面前，桶边苍白的手昭示着它的主人。

“谢谢。”曜灵一把接过，跑去角落里吐得昏天黑地。容与拿起瓶装水和纸巾跟在她身后。

“那是个人吧。”洛森心中久久不能平复，语气中有不可察觉的恐惧，“异形已经……能固化成人类的形态了。”

“影像已经记录下，稍后传回学院内网。”庄梅一手撑着墙壁，瞳孔震颤道，“怎么可能这么快，怎么可能这么快！距离它们能固化形态才过去多久，短短一年的时间不仅学会了协同作战，现在都出现人形知道捡衣服了！”

“是吞食太多人类的缘故吧？”问榆扶着她，“这种事……人类阻止不了的。”

“有人不想阻止吧。”庄梅靠墙坐下，“可笑我竟然不知道学院被异形袭击还没抓住异形的事。”

她用力地闭了闭眼，疲惫地说：“让十一区的负责人小心点，通知所有安全区检查防护墙和武器状态，异形恐怕不止这些。”

这边气氛压抑，另一边曜灵抱着脸盆吐得昏天黑地——当然什么都没有吐出来，完全是心理作用，她强悍的身体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还没习惯这种场面吗？”容与把水递给她。

“实在是有点恶心，一堆黄色的长毛虫子拱来拱去。”曜灵“咕噜咕噜”几声，顺手接过容与手中的纸巾，“你没有不舒服吗？”

“我没有看。”

“……你怎么忍得住的？”曜灵大为震惊。

“我看不看不会对结果造成任何影响，”容与无奈叹气，“还不如别恶心自己，我剧烈呕吐的话可能会发烧。”

“啊，那还是别看的好。我再练练应该就不会反应这么大了，到时候你直接扭过去就好了。”曜灵沉思道，没有注意到容与眼底划过的窃喜。

两人并排走回休息舱，庄梅站在门口，看到他们的那一刻轻摆右手，打开舱门留下潇洒的背影。

“她还是坚持留下？”曜灵问。

“嗯。”问榆说，“不过现在不止她了。”

话音刚落，洛森、霍染扛着半人高的防护用具、短刀、手枪踉踉跄跄地出了飞船。

曜灵立刻会意，挪揄道：“这是都改变主意了？”

问渊语气不善：“比你晚一天。”

“咳，我也是刚刚才想起留下的……哎，你别走啊！”问渊全当她没张嘴，直接从她面前掠过。

异形被轰炸后碎成渣渣，残骸散落在黄沙上留下斑驳的血痕。

十一区负责人钱莱带着保卫队姗姗来迟，见到飞船外壳的惨状后脸色发绿，连连道歉，终于在洛森豪气地说出“不用赔偿”之后才战战兢兢地和几人一起收拾残局。

容与和吕凡两个跟作战和救助毫不相关的人留在飞船上，问渊检查飞船性能是完好，其他人在船外收拾废墟，钱莱忙着联络各区负责人确认安全状态。天色逐渐暗下去，现场只剩下凹凸不平的沙坑，用补了多久就会被飞扬而来的沙砾覆盖，就像这里一直这样一样。

众人回到十一区，疲惫又焦虑，曜灵依旧不敢放松下来，支着脑袋坐在桌前迷迷糊糊睡了一晚，半夜还因为脑袋支撑不住晃了几下被问渊吐槽吵醒她，要求她躺床上去。

异形固化出人类形态这件事，学院给予高度重视，重视的结果就是召开了一轮又一轮会议，气得岑帆打来视频跟庄梅怒骂两小时，激动得茶杯都摔碎了，恨不得自己空间跃迁过来。

这里面最乐得自在的反而是曜灵，这个自从来到这里一刻不停歇去卷成绩排名的人，容与观察了她两天，发现这人看书训练的时间大大减少，时不时跑去居民区转悠。

第三天他没忍住问她去干什么，曜灵手里拿着一个医疗箱，停下匆匆脚步，快速说：“去帮忙啊，问榆自己忙不过来。”

“有人受伤了吗？”

“当地居民。这儿的医疗水平太差了……第一天来看到那个手臂血呼啦擦的小姑娘就感觉不对劲。”曜灵说，“你休息吧，我先走了。”

容与不悦地拦住她，说：“……我也去。”

“啊？”

“啊什么啊？我不能去？”容与瞪她。

“能能能，就是画面可能比较……”

“我知道。”容与看向空气中不知明的一点，语气沉沉，“没有什么地方比实验室更血腥，我没那么脆。”

“……好吧，有什么不舒服的跟我说一声，我送你回来。”曜灵心虚勾起他的伤心事，勉强答应。

两人肩并着肩，穿过人烟稀少的走廊，来到一扇紧闭的门前。曜灵提醒道：

“外面的风从下往上卷，风力达到十级。注意保持平衡，别走散了。”

容与紧张地点点头，尽管早已做好心理准备，扑面而来的飓风险些将他吸出去掀上天际，还好曜灵眼疾手快抓住他后背的衣服。

我瞎了吧，曜灵想，我怎么会从他眼里看到遗憾？

风沙肆虐，前一秒残留的脚印立刻被抹平，抬起的腿被吹得歪七扭八，整个人颤颤巍巍地在荒漠中摇摆，像一支脆弱的茎干，马上就要被拦腰折断。

不知走了多久，容与拽拽曜灵的袖口，问：“还有多久？”

“按照这个速度，八分钟。”曜灵再次感谢高科技，要不张一次嘴都怕沙子灌进胃里。

“这么久——啊！”容与尾音骤然急促起来，吓得曜灵一个激灵伸手捞他，把人死死捂在怀里。

掌心传来的触感让气氛有些尴尬，曜灵下意识蜷缩起手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跟在人家腰上抓一把有什么区别？！

只是眼下松开会带来更大的隐患，她表面上目不斜视，实际上偷偷瞥了容与好几眼，但是他整个人包裹在严实的防护服中，看不见一丝一毫的情绪；曜灵心不在焉地走着，暗暗移动小臂，导致手掌擦过容与削瘦的侧腰，惹得他往后躲了几公分，更加严丝合缝地撞进曜灵怀里。

啊……一会儿到了居民区，容与肯定要生气的。

这段路走得异常艰难，曜灵一手提着俩医疗箱，一手揽着容与防止他被埋进沙堆；步伐变得越来越沉重，终于望见闪着光的防沙层，她提着的心才落下去。

身份认证通过，曜灵像被火燎一样一个箭步后撤到离容与一米远的地方，警惕地看着他，说：

“我怕你被吹走，没有别的意思啊！”

容与沉默不语，直勾勾地盯着她，叫人心底发毛。

“真不是在摸你……”

话音未落，身后传来问榆的声音：

“摸你？曜灵？”

曜灵头皮发麻，蓦然有股突如其来的心虚涌上心头，讪讪地看向身上血迹未干的问榆。

他锐利的视线在二者之间扫来扫去，宛如一个公正的判官。

“我真没有起什么歪心思……你们不能因为我以前那样就否定我现在啊！”曜灵抱头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