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雨刚停,池塘中的花苞鲜艳欲滴,像是马上就要绽放。
阮青时鬼鬼祟祟地爬上围墙,一低头,和侍卫长对上眼了。只得尴尬一笑,乖乖地返回,这已经是她近来第二十三次被逮住了。
阮青时叹气,看来这回她爹是真的打定主意,不让她再和沈淮序接触了。也不知道沈淮序究竟干了些什么,让她爹这么生气。阮青时撑着脸,在院子里发呆,她除了被阮老夫人安排出去相亲以外,真的很久没出过府了,这实在是太无聊了。
不过,话还是不宜说太早。
在阮青时莫名其妙地梦见沈淮序站在她面前,一副护在她身前的模样的时候,她便清楚,距二人相见的时间不远了。果不其然,汝南王奉旨,将启程离开邺京。而汝南王妃则趁机邀请了长安的王公子弟和高门贵女们,共赴王府今年承办的春日宴,也算视为告别。如此说来,今日的宴会或许会发生些什么?
*
阮青时装扮好后,便出了门。她慵懒地倚靠着,一边翻阅着一本随便拿的游记,一边喝着听雨为她备好的茶,阮府的马车缓缓驶向了汝南王府。
一声有力的马嘶声将人们的目光吸引,一辆华盖马车正停在街口,细看才发现有一乡野女子倒在马车前。轻纱帘子被一双纤纤玉手掀开,从马车内走出一位姿态曼妙的少女,眉眼轻蹙,像是在询问些什么。
阮青时看着眼前清秀的姑娘,像是受了伤,跌坐在街口,眉头轻蹙,将姑娘迎上马车,“听雨,我们先去一趟离这近的医馆。”
“是!”
那位姑娘在马车上有些无所适从,站不是站,坐不是坐的。阮青时向她露|出安抚的笑容,轻轻拉着她,让她坐下,然后细细询问。
“我,我是从岭南来的,叫阿月。”
“你姓什么?”
阿月姑娘可怜兮兮地望着阮青时摇头,韩舒窈眼眸一颤,“没关系。那你来邺京做什么呢?”
阿月露|出了点小女孩的羞涩,“来找我的夫君。”
阮青时温柔一笑,却有些诧异,“你这么小就结亲啦?”
阿月点头后又摇头,张了张嘴像是不知如何解释,阮青时又拍了拍她,“不用纠结,我就是有些好奇罢了。”
马车再次停下,这次阮青时没再下车,而是安排听雨打点好一切,送完阿月后,才又转向汝南王府。阮青时默默祈祷,希望不会太迟。
春|光明媚,园内百花齐放,尤其是小池塘边上的荷花,清涟不妖。宴会尚未开始,婢女们已经忙碌着布置会场了。
阮青时端庄地下车后,便带着听雨进了王府。往前一看,正好看见阮二夫人和几位庶女妹妹已经在园中漫步了,但她对此不怎么在意,而是装作不经意地四处张望。最后也没能找到熟悉的身影,不由自主地摸了摸鼻尖。不过,亦瑶怎么也没出现呢?
园内有一亭,绫罗绸缎遮盖住视线,随风轻曳。青年才俊们也都身着华服,或坐或立,谈笑风生。女眷们则是坐于亭内闲谈,也有年轻女子三三两两地散在园内各处赏花。
阮青时一个人带着听雨随意地走动着,以前这种宴席都是庄亦瑶同她一处。现在,看着那几位心眼都快写在脸上的庶女,阮青时摇摇头,还是觉得自己一个人逛舒服。没等她享受多久宁静的好时光,眼前便有一个不走正门,不知从哪个角落飞过来的少年落地,拦在她身前。
阮青时眉头轻蹙,看着眼前的少年,“挡我路了,清允。”
叶清允哈哈一笑,侧过身,示意听雨离远一点,便跟着她一同闲逛,嘴里还絮絮叨叨地打听她有没有亦瑶的消息。
阮青时眯着眼睛享受着初夏的微风,心不在焉地应和着,“我也不知,近日我都被关在府内,今日好不容易才得以出门。”
叶清允恍然大悟,“难怪啊!”却在阮青时望过来时止住话头。
阮青时到没有放在心上,只是有些在意昨夜的梦,便开口询问:“沈......王爷没来吗?”
叶清允看着她假装不在意的样子笑出声,“你又不是不知道王爷他本就不爱参加这种宴会。”
阮青时点点头,“说的也是。”说完打了个哈欠,看着身旁还跟着的少年,有些疑惑,“你还有什么事吗?”叶清允不明所以,摇摇头,“没啊。”
阮青时停了下来,蹙眉询问,“那你一直跟着我是干嘛?”
叶清允挠挠头,笑着打哈哈,“没事就不能跟着你了吗?”在阮青时正要发作时,叶清允余光中突然出现一人的身影,他眉眼一压,显得有些凌厉,随即又露|出放|荡不羁的笑容,悄声道:“我这不是看你不喜欢那柳家公子,好心好意吗?”他用视线示意阮青时,他们身后一直跟着的人。
阮青时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就见近日和她相亲的柳府公子柳书铭正不远不近地跟在他们身后,看见她看到自己后,还举着手打招呼。阮青时闭了闭眼,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位公子嘴里经常念叨的“之乎者也”,有些头疼,便听叶清允不怀好意地笑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难道你喜欢这样的?不如我‘退位让贤’啊?”
阮青时硬着头皮拉住叶清允不让他离开,咬牙切齿,“算我求你!”
叶清允面上还嘻嘻哈哈地逗着阮青时,心里虽是松了口气,感叹:都怪王爷!还好有这位柳公子“帮忙”打掩护,瞒过去了。却也暗自提起精神,余光盯着柳书铭的身影,带着阮青时拉开距离。
至于瞒什么?那便要回到几个时辰前的三法司了。
叶清允歪坐在椅子上,“王爷,今日的宴会你去吗?”
沈淮序靠着书架,翻看着一本手札,“什么宴会?”
叶清允坐起身,连连摇头,“王爷你可真是......”在沈淮序看过来前,叶清允已经明智地转移了话题,“汝南王不是要去封地了吗?今年又刚好是王府承办春日宴,汝南王妃便趁此机会邀请才子佳人们开宴了。”
“春日宴”是大魏有名的传统佳宴,每三年举办一次,每次在开春前由皇后娘娘定下承办宴会的世家。虽名为“春日”却常在初夏举办,宴上雅事良多,有赏花、对弈、酌酒、品茗等等各类娱乐活动,宴会开始后,有教坊司众人的表演,也有各家才子佳人的才艺比拼,或对诗,或抚琴......当然,主要还是为了让皇族、世家,各家相看,也算是变相的相亲宴。
沈淮序点点头,没太在意。
倒是叶清允一副不得劲的样子,东扭西扭的,惹得沈淮序有些不快,不爽地看着不停蛄蛹的人,淡定开口,“怎么?闲的没事做就去把边上的那些卷宗全批注了。”
叶清允听了直摇头,“我可不闲呐!”说完晃悠着站起身,一边伸着懒腰,一边旁敲侧击,“王爷,你听没听说青时她最近一直在相亲啊?”
沈淮序面无表情地点头,“怎么了?”
叶清允有些惊奇地看过去,“你问我怎么了?!”
沈淮序抬|起头,看向叶清允,“不是你先提的吗?我以为你要说些什么。”叶清允尴尬一笑,“没什么没什么。”沉默了一会儿,还有些不死心地继续开口,“我听说她最近好像正在和柳府的公子相看。”
沈淮序还是低着头看书,“嗯”了一声,叶清允的表情有些扭曲,暗自腹诽:难道我感觉错了?王爷其实不喜欢青时?纠结着纠结着,突然发觉屋内已经很久没有翻书的声音了。叶清允意味深长地盯着不远处看似在看书,实则已经云游天外的人,笑出声来,正打算说些什么调侃一下这位面不改色的王爷时,却见对方面色突然凝重。
只见沈淮序突然放下手中的手札,走到另一旁的书架边上,翻找着什么,“你说的柳府公子,是柳书铭吗?以前中过状元的那位。”
叶清允有些懵圈,“是柳书铭,他以前还中过状元吗?”
沈淮序翻找出一个比较陈旧的卷宗,翻开来看,“应该是中过。”只见他面色沉重,“你现在便去春日宴,护在青时身旁。”
“?”
“这个柳书铭有点问题,我最近查案的时候查到了他身上。”
叶清允也明白沈淮序是不会在这些事上开玩笑的,应下后迅速离开了三法司,直奔汝南王府。
*
叶清允和阮青时二人终于甩开了柳书铭,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这口气没松完呢,便听见不远处传来琵琶声,弦音悠扬,却略带忧怖。阮青时望过去,只见一倩影,蓦地停止了弹奏,将手中的琵琶摔了下去,身旁的丫鬟们,瑟瑟发|抖地跪在地上。
阮青时和叶清允二人面面相觑,趁着对方没察觉便离开了此处。
王府别院,清风鉴水。
二人回到园内,才发觉宴会也快开始了,便各自入座。阮青时抬头往上望去,只见一温婉端庄的女子坐在最上面,眼中满是笑意的和身旁的夫人们正聊着天,声音也柔柔的。阮青时不禁感叹,这汝南王妃也太温柔了吧!长得还这么好看!
这时,宴会也将开始,人们都陆陆续续地入了座。最上方坐着的一男一女便是汝南王和王妃了,在宴席两侧靠上的位置,坐的应是汝南王的侧妃和几位姬妾,侧妃像是身怀六甲,而姬妾中有一位还抱着琵琶,阮青时不由地想起了刚刚遇见的那抹倩影。
“春日宴”即将开始——
汝南王在王妃的提醒下,站起身来,略微致辞了几句便坐下了,正当气氛有些尴尬时,汝南王妃站起身来,温软的声调响起,只见王妃侃侃而谈,语毕,便宣布宴会正式开始。
气氛回温,汝南王那位抱着琵琶的姬妾站起身来,先为大家表演了一曲琵琶乐,曲调婉转,轻柔远波。阮青时却微微蹙眉,为什么她还是觉得乐曲隐隐透露着忧怖和愤恨?看着那抹倩影缓缓归去,听着汝南王妃的赞美之词,阮青时回过神来,转头便看见叶清允有些隐秘地盯着柳书铭。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