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原这话令在场众人皆是一怔。

尹溶风饶有趣味地笑了起来，看见顾南云要开口，接着沉下脸，给了他一个严肃的神情，示意他闭嘴。

顾南云：“……”

冷欢和宇文山互相对了个默契的眼神，低头继续吃饭。

孔恕之注意到他俩的神色，垂眼思忖片刻，问道：“桑技手何出此言？”

“虽然今天邱小五表现出色，但在我看来，是他在玩弄心术。”桑原侃侃而谈，“他是用娴熟的技巧和充分的训练，掩盖了自己耐力不足的事实！”

席间众人不约而同露出了疑惑的神情，他很满意自己制造的这个效果，继续说了下去。

“其实甄选新人，对他们的技术并没有什么过高的要求，看的是他的可塑性，技术方面的欠缺等进了团里再学就是了。可邱小五身子骨虚弱，将来肯定受不住团里严酷的训练，早晚是要拖后腿的。”

桑原站起身，神情凝重：“这其实还不算是个大问题，但是他以前学过艺，才是最要命的。孔团首，一张白纸好作画，现在白纸已经被污染了，很难再学到你们松茂团的精髓，还容易犯固有的错误。”

“他只是基础还不错，又不是天降紫微星，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尹溶风玩味地观察孔恕之的神情，也不知道对方到底听没听进去，见他只是轻轻点着头，看不出态度。

松茂团给水秋千候选人准备了换衣间，等大家都换完离开，张夜明替邱岚守着门，让她进去换。

邱岚迅速换上干衣服，把头发好一通擦，擦到半干之后才重新束了起来，对着换衣间外间的大铜镜左右打量。

今日出发之前，她对着镜子好好刮了刮眉毛，把姑娘家的柔美尽数去掉，显得颇有英气，又在下巴上用小刀轻轻划了道伤口，装成剃须不慎受的伤，好更方便自己蒙混过关。

刚才被池水一泡，这小伤口还有点疼，微微泛了红。

不过这都不重要，今天这么顺利，足够让她心情大好。

邱岚本来想在路边摊子凑合一顿，但张夜明非说要给她庆贺，选了个看起来很不错的饭馆，点了不少肉菜。

“小岚，这上午的考核我大多都看了，我觉得你肯定没问题。”张夜明往她碗里夹了块排骨，“多吃点，补充体力。”

邱岚心里也很轻松：“我也很有信心，再说这只是纳新，只要基础线过了，应该会录取我。”

张夜明笑笑：“看你在水秋千翻的跟头那么熟练，是不是小时候你爹教过你？你记忆恢复了？”

“没有。”邱岚故作遗憾地摇摇头，“可能就是记在骨子里了，在家练习的时候偶尔能想起来一点。”

张夜明虚点了她一下：“我就知道，要不然你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可能突然会这么多，又不是小子，平时不安生，走着路都能翻起跟头来。”

邱岚促狭道：“你不是之前还笑我是野丫头吗？说不定野丫头也会这样。”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了去。”张夜明紧张地向四周看看。

邱岚捂住嘴，“嘿嘿”笑了两声：“有点得意忘形了。”

中午天气更热，她没忍住，扯了扯领子，把脖子上戴的那块玉佩露了出来。

张夜明低头吃菜，没有注意到，旁边有一个穿着富贵的中年男子经过，被那玉佩吸引住了目光。

他带着两个手下，坐在了隔壁桌，眼神疑惑地在邱岚身上打量。

张夜明这会儿抬头，看见玉佩在外边，连忙压低声音道：“小岚，把东西收起来，财不可露白！”

邱岚赶紧将玉佩收了回去，还在领口拍了两下，以示办妥。

她不太懂玉石，但古代应该是没有假的，又是邱念远的家传玉，这玉应是质地不错，确实得收好了。

两人很快吃完饭，起身回去等着放榜。等他俩离开了饭馆门口，那中年男子便低声吩咐一个手下，手下听了他的话，点点头，立刻跟了上去。

邱岚和张夜明回了松茂团，并没有意识到身后多了个尾巴。

水秋千这边，邱小五技惊四座的事儿这些办事伙计都听说了，那手下一路跟他们回去，随便找人一打听，就知道了她的情况，立刻脚步匆匆地离开。

上午的榜很快就放了出来，两个小伙计一人拿纸，一人拿浆糊，将录取人员名单贴在了布告栏里，立刻吸引了很多人来看。

张夜明让邱岚在外圈待着，不让她进去挤，自己则一下子钻进了人群，兴致勃勃地在那榜单上寻找“邱小五”的名字。

邱岚轻松地望着他的背影，觉得这个结果毫无悬念。

“小五哥！”突然一个少年跑到了她面前，正是归海玉。

归海是复姓，邱岚唤他“小玉”，好奇道：“你怎么跑这边来了？下午的考核应当开始了吧？”

“还没有，马上开始，峭云团那三个人走了。”归海玉急切地按住她的肩膀，“他们那个新来的水秋千技手，叫什么桑原的，在团首面前说你坏话，你、你落选了！”

邱岚心里重重“咯噔”一声，望向张夜明的方向，正看到对方一脸茫然又失落地看着自己，应当是没有在榜上找到她的名字，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这件事。

这会儿，桑原和峭云团团首冷欢还有首席技手宇文山，三个人有说有笑，已经走到了松茂团的大门口。

明明是烈日炎炎，桑原却莫名其妙感觉身后一阵凉风吹过，然后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没等他回头，就被人往前狠狠推了一把，趔趄了几下，险些摔倒，回头便看见了气得怒发冲冠的邱岚。

邱岚气得脸涨得通红：“你是不是有病？为什么要诋毁我？！我碍着你什么事了？！”

“小五，别冲动！”张夜明怕她受伤，把她拉到身后挡着，一把揪住了桑原的领子，怒气冲冲地质问，“我家小弟到底什么地方惹到你，要你在人前那么说他？！你今天要说不明白，我绝不放你离开！”

旁边宇文山连忙劝道：“两位息怒，有什么话好好说，何必动粗，院子里那么多人都看着呢！”

“看着就对了，就让他们知道你们峭云团的人多么不讲道理，跑到别家来祸害人！”张夜明大声道。

桑原丝毫没有干了坏事的心虚，好像根本不怕挨打，好整以暇地观察邱岚的表情：“这位小兄弟，关于这件事，我可以解释。”

“那你解释啊！”张夜明晃晃他的领子，“我看你有什么话说！”

桑原目光炯炯地盯着邱岚：“借一步说话？”

张夜明怕她一个人会受欺负，立刻扭头对她道：“不行！”接着攥紧了桑原的领子，“就在这里说！”

邱岚迎着桑原的目光，大约猜到他想说什么，便道：“无妨，我跟他去！”

“小五！”张夜明始终还是不放心。

邱岚拽了拽他的袖子：“没事的哥，我就和他在旁边小巷子里说话，有事我就喊你。”

见她不怕，张夜明也不好再坚持，揪心地目送他俩拐进了松茂团大门附近的窄巷里。

巷子不深，往来的人也很少，能隔绝大部分喧闹的声音，显得十分僻静。

邱岚双手交叉抱在胸前，睨着桑原：“有什么话，说吧！”

“小哥，不知道有句话你听没听过。”桑原死死盯着她，不肯放过她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

邱岚：“……”

就这？！就这？！

你能有点创意吗？连这个都跟别人学？！

她脸上露出的茫然并不是作假，而是真没想到桑原会问出这句话。

“什么？”邱岚反应过来之后，强忍着压在心底的笑意，装作不解地问，“你说的话我听不懂。”

桑原笑了起来：“别装了！我知道你知道。”

“我不知道。”邱岚皱眉，“你要是不解释我就走了，今天你毁我前程，我跟你没完！从明天起，我就到你们峭云团去闹！”

桑原一把拉住她：“别别别，我真的是诚心诚——”

“你真的是成心的？！”邱岚狠狠踹了他小腿一脚，“我哪儿惹你了，为什么一直针对我？！”

桑原“嗷”了一声，按住了她的肩膀，威胁道：“跟你说老实点啊，再动手我揍你了！”

“你揍啊！”邱岚才不怕他，“我哥可在旁边呢！”

桑原晃了晃头，烦躁道：“先不说这个，我再问你……”他顿了顿，忽然就唱了起来，“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爱你对峙过绝望——”

“够了，我不是来听你唱曲儿的，再说你唱的这到底是什么，着实难听！”邱岚忙不迭打断他，再听下去，自己真的可能会憋不住笑。

这人穿过来的时候，是不是撞着脑袋了？

桑原狐疑地看着她，可是并看不出来什么端倪，最后下定决心似地问道：“好，那我问你，听没听说过跳水？”

“跳水？”邱岚好奇道，“和我们水秋千一样吗？”

“你听没听说过101B？5152B？”桑原急切地问，“305C？反身翻腾两周半抱膝？！”

邱岚装出烦躁的表情，闭上眼长叹一口气：“桑技手，你是不是失心疯了？还是早上起来脑袋磕了门？若是这样，那我不怪你了！”

桑原试了好多招，见她都不认，确实心里非常郁闷，但他觉得这人绝对是穿越来的，现在可能是怕自己有问题，不敢承认。

“我有个问题问你，希望你如实回答。”他表情十分严肃，“你从水秋千上跳下来的动作是从哪儿学的？跟谁学的？”

邱岚心想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但是她了解桑原的性格，要是不肯说，肯定会被他咬着不放。

为了避免麻烦，她说了部分事实：“我也不清楚，顺手就这么做了。哦，你可能不知道，我之前家里出了事，父母双亡，我自己脑子坏了两年，最近又磕了一下，才刚好，但是之前的事儿全忘了。”

桑原：“……”

这不就是常见的穿越方式吗？！还跟我玩失忆梗！

连这个理由都搬出来了，今天肯定问不出来真相，那就改天再说。

他不是没考虑过自曝身份，但是自曝的话容易被当成神经病，不安全，还是得把保护自己放在第一位。

桑原打定主意，抱起双臂，换上和煦的笑容：“好，你不愿意回答，我不逼你。是这样，我见你基础不错，人又勤奋，其实是故意那么说，想邀请你加入我们峭云团。”

他把手臂搭在邱岚的肩膀上：“以后我罩你，怎么样？跟着哥，绝对有肉吃！”

桑原：嘿嘿，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邱岚：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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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变偶不变，符号看象限”的梗来源于网络。

“爱你孤身走暗巷，爱你不跪的模样，爱你对峙过绝望。”——《孤勇者》歌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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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十五 对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