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太子前来,尹溶风的脸色立刻阴沉了几分。
但是他还是立即起身,向对方行礼:“见过兄长。”
尹溶潇点点头,也对皇后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两个儿子都在身边,皇后十分开心,面上的笑容比方才明显了许多:“潇儿,你来得正好,你们兄弟俩也多日未见了,正好借这个机会多聊聊。”
尹溶风却垂眸道:“兄长政事繁忙,儿臣不敢拿自己那些无聊事叨扰。”
“你倒也知道,你忙活的那些都是无聊事。”太子坐在方才他坐的位置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父皇和我都忙得团团转,连老二、老四两个草包都还跃跃欲试想帮忙,最近去朝会也去得勤,就你,读书比谁都好,现在用得着的时候比谁都能藏,这传出去,还以为你我兄弟不睦,你是故意躲我呢!”
皇后听了这话,连忙道:“瞎说什么,你俩是一母同胞,风儿怎么会躲你,你要有什么事需要他帮忙就直说,别这么说话。”
“兄长这是错怪我了。”尹溶风并未命人搬椅子过来,他目光始终不曾跟太子有什么交集,只是微微垂着头道,“读书全是个人兴趣,但我对政事实在提不起兴致来,也没长这脑子,就算帮忙,也只会帮倒忙。”
太子轻轻“哼”了一声:“别过分谦虚。”
“自然不是谦虚。”尹溶风淡淡笑道,“我只喜欢吃喝玩乐,兄长应该清楚,若你需要筹备庆典或者宴会,我倒是可以代劳,保准帮你办得有声有色。”
皇后又是帮忙打圆场:“对,什么都好,风儿肯定会尽心尽力。”
太子意味深长地端详着尹溶风,唇角挂着揶揄的笑:“听说你那水秋千又搞出了新花样?水台子是个什么东西?人站在高台上往下跳?”
“差不多吧,正是兄长猜想的那样。”尹溶风丝毫没有方才给皇后介绍时的激动,语气听起来很是敷衍。
“这有什么好看的!”太子嫌弃地说,“你是知道父皇喜欢看水秋千,才一股脑地折腾这个,这般投其所好,难免有刻意讨好之嫌。”
皇后阻止道:“潇儿!”
尹溶风拱了拱手,坦诚道:“兄长教训得是,只是我一无所长,对国事又毫无贡献,不能替父皇分忧,若是不再刻意讨好,恐怕父皇想起我便恼火,万一生气将我赶去穷乡僻壤历练,那我可就真没活路了。”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又可怜巴巴,确实符合一个草包的心路历程,太子也无话可说。
但他才不信这个弟弟真的是草包,但皇后在跟前,他不好再多说什么,只能转而道:“母后,三弟还不定性,看来是将他的终身大事提上日程了,娶妻之后或许能安定些,不再搞这些玩物丧志的东西。”
还没等皇后开口,尹溶风便笑道:“兄长,若你看哪位王公大臣不顺眼,便将他的女儿指给我好了,也算我为你报仇,那就算不得彻底没用。”
“什么话?!”太子听出他的弦外之音,十分不悦,“我岂是这种将别人婚姻大事当儿戏的人?!”
尹溶风连忙道:“是我失言,兄长莫要跟我一般见识。”
“好了好了,你俩一见面就吵,就怕气不死我。”皇后原本的期望落了空,这会儿只觉得心口堵得慌,郁闷道。
“母后见谅,儿臣还有些无聊事要忙,既然兄长过来陪您,那儿臣便告退了。”
皇后试图阻拦:“哎——”
尹溶风向皇后与太子行了礼,不顾挽留,转身飞快地离开。
望着他的背影,皇后对太子埋怨道:“你说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
“我这也是关心他,谁知他不领情!”太子也是满心窝火,“难道他被别人戳脊梁骨,我就好过?!他可是我亲弟弟!”
想起尹溶风所遭遇的重重非议,皇后深深叹了口气:“风儿他……实在不易,若他搞那些水秋千、水台子什么的能过得快乐些,那就随他去吧。”
顾南云和沈北雁没进皇宫,两人和马车一起,在南门外等着,一个坐在车辕上闭目养神,一个站着靠在车边仰头看天。
“殿下这次进宫,会不会挨说啊?”望着天上蓝天白云,顾南云双目有些发直,小小的脸上写着大大的担忧。
沈北雁抱着刀,看上去像是睡着了,没有搭理他。
顾南云没有得到回答,用刀鞘敲了敲马车:“哥,问你话呢!”
沈北雁:“……”
“挨说对殿下来说不是很正常?”他无奈道,“你有解决的办法?”
顾南云想了想:“官家挑剔殿下无非就是不学无术、不求上进,还有……不娶亲,其实我觉得,殿下要是娶个王妃回来,就能让官家高兴。”
“那你去跟殿下说去。”沈北雁不怀好意地撺掇他。
“你当我傻?!”顾南云回头瞪他,“殿下看着好说话,肚子里主意大得很,官家还有皇后说他他都不听,我敢说这个?!”
沈北雁露出促狭的笑容:“看来你不是真傻。”
“殿下要娶的王妃,肯定得是他自己喜欢的。”顾南云替尹溶风发着愁,“可是这世间贵女哪一个能入他的眼呐!”
沈北雁往宫门口一看,见尹溶风大步走出来,面色阴沉,连忙道:“殿下出来了,看他心情不好,你别乱说话。”
尹溶风绷着脸,一言不发地上了车,顾南云鲜少见他这般愠怒,猜想是受了大气,自然也不敢吭声,和沈北雁一起驾着车立刻返回睿王府。
其实今天太子说的话,同他以往一样,没有什么特别的,这人见了自己就爱阴阳怪气,实在没必要同他生气。
可不知道是不是暑热令人心浮气躁,尹溶风就是控制不住地心头火起,尤其是听到让他娶妻的事。
他并不排斥娶妻,但不想被父皇指婚,被人撮合,娶一个陌生女子回来,哪怕世人皆是如此——大家都这样,难道自己也得这样?
说他不学无术也就罢了,反正这是他想要众人看到的自己,但插手自己的婚事,尹溶风感觉自己的领地被人侵犯,立刻生出攻击的冲动。
但他不想当着母后的面跟兄长吵架,只能堪堪压住火气,尽快离开。
马车到了市井繁华之处,走得有些慢了,接着突然吱哟一声停住,停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再继续走。
“发生什么事了?”尹溶风不悦,沉声道。
沈北雁撩起车帘,手里递过一张折起来的字条:“殿下,方才我兄弟送信来,丰祥绸缎庄的情况查明白了,但——”
见他满脸写着欲言又止,尹溶风接过字条打开一看,登时怔住了:“是那个邱家?”
“对,正是二十年前水秋千技手邱念远的宗族。”沈北雁道。
尹溶风微微蹙眉:“邱小五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这上边没说,但……”沈北雁犹豫片刻,继续道,“我兄弟去查了张大婶一家,并未发现他们有什么远房亲戚姓邱,倒是有个邻居叫邱岩,两年前家中遇到火灾,邱岩及其妻子遇难,女儿邱岚在火灾中受伤,痴傻了两年,前不久又险些在水塘中溺死,但神奇的是,这邱岚昏迷几天几夜之后再醒来,脑子恢复了正常,只是失去了记忆。”
“再之后,这位邱岚突然又消失在了村里,村民们问起张大婶,大婶说她进了京城给人当丫鬟去了。”
汇报完情况,沈北雁见尹溶风像是陷入了沉思,便没打扰他,行了礼之后退出了马车。
外边顾南云也一直陷在震惊当中,轻声问他:“哥,你说小五会不会是女——”
“少瞎猜!”沈北雁打断他,拉了拉缰绳,“继续走。”
连顾南云都能做出这样的推断,早就猜出邱小五是女扮男装的尹溶风自然已经确认她的身份。
原来名字叫做“岚”么?是个好听的字,她本人确实也像山林中的雾气那般,缥缈又充满了神秘感。
尹溶风紧绷许久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自己也不曾觉察的微笑。
但是想到邱念远的宗家居然欺负邱岚,这个事实又令他不由犯了嘀咕。
邱念远,和邱岩,会不会是同一个人?
邱岚恰好又会水台子——尽管和水秋千不一样,但也差不太远,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想到这里,尹溶风对车外面喊道:“南云、北雁,先不回王府,去另一个地方。”
松茂团。
邱岚觉得今天浑身都不太对劲,腰酸腿疼,软得没有力气,早上险些连早训都坚持不下来。
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当是前几日训练没有好好放松,只能咬牙坚持。
但是下午才练了会儿前空翻,她就觉得肚子一阵剧痛,这疼痛非常非常熟悉,是姨妈痛。
这不能怪她毫无准备,而是事实上,自从她穿越来这个世界两三个月了,居然一次姨妈都还没来过。
这事儿她不好问别人,只当是自己这具身体此前受了重伤,导致内分泌紊乱,姨妈不规律,但现在突然袭击,她也是有些乱了方寸。
在现世,女队员们多少都有些应对之策,可是她能想到的办法在古代都没有,尤其是止疼片,这要去哪儿找?!
身体发软,加上心慌意乱,邱岚一个跟头没翻好,直接摔在了地上,勉强爬起来之后,却被人取笑。
“邱小五,是不是屁股摔坏了?流血了!”
“哈哈哈,痔疮摔破了吗?!”
一听这个,邱岚登时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今天穿了条浅灰色的裤子,定然是露馅了,立刻双手背后,捂住屁股退到墙边站着。
见孙时波向她投来嫌弃的目光,她顾不上了,只好央求道:“孙教头,我想去茅厕。”
“去吧!”孙时波懒得看她。
邱岚立刻捂着屁股往外跑,刚跑出训练馆没多远,就遇上了方丝雨。
“小五哥!今天训练辛苦吗?”大姑娘老远向他挥手,“晚上有肉丝面,记得早点来打饭!”
见了她,邱岚如蒙大赦,立刻向她冲了过去,拽着她的手腕小声而又惊慌地说:“跟我来。”
方丝雨不明所以地被她拽到了庐舍里,看她面色发白、无精打采,关心地问:“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给你叫郎中去?”
“不、不用。”相识了这么久,邱岚完全信得过她的品性,现在主动摊牌,“小雨,我有件事要跟你坦白,我、我……我是女孩子,一直是女扮男装。”
方丝雨吃惊地睁大了眼:“难怪!我就说你跟那些臭男人都不一样!”
“但我现在、姨妈,不是,应该是月、月信来了,肚子疼,你说该怎么办?!”邱岚来不及解释,只觉得痛感越发明显,小腹坠痛得像是扯着内脏,脑袋也有点晕。
方丝雨立刻明白,拍拍她的手:“我去给你煎四物汤,你好好休息!”
等她跑出去,邱岚把门关好,翻腾出干净衣服,可没有姨妈巾,她现在脑子也不转,只能多穿了几条内裤,套了两层裤子,把脏了的衣服塞进木盆,打算等有力气了再洗,然后把门闩打开,免得方丝雨回来的时候自己还得去给她开门。
安排好一切,她就躺在床上休息,痛得浑身发软,什么训练,什么孙时波,通通不打算搭理。
谁知偏偏这个时候,外边传来了顾南云的声音:“小五,你在屋里吗?我们进来了!”
接下来门“吱哟”一声被推开,尹溶风站在门口,一进去就看见邱岚面色发白躺在床上,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就猛地疼了一下。
尹溶风:陷进去了。
桑原:危险危险危险!
邱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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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三三 赶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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