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现世的时候,邱岚也不过刚满十八,她家庭条件不好,又天生懂事,再加上很早就加入集体生活,因此性子比同龄的伙伴们要成熟稳重一些。
但她总会觉得自己太无趣,免不了会被活泼的人吸引,能喜欢上前男友也正是这个原因。
若是放在平常,她绝对不会贸然提出这个要求,但今日误打误撞,有贵人在跟前,又说要给她赏赐,不提一嘴实在对不起自己。
她对现在这个世界很陌生,只能像溺水者抓住浮木一样,盲目地抓住每一个可能的机会,才不至于让自己失去对命运的掌控。
跳水是她十八年来唯一擅长又值得骄傲的技能,既然来到这里还能派得上用场,那就必须要试试看。
张大婶一听她这个要求,登时愣住了,张口结舌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不能当着睿王的面拆穿邱岚的女子身份,只能苦口婆心地劝:“小五,别瞎说,你身子骨还不好呢。”
“婶子,我没事,现在不是活蹦乱跳的吗!”邱岚拧了拧**的衣袖,笑道,“大病初愈是虚了点,但勤加练习会变得强壮的。”
她没有看睿王,而是看向孔恕之,恳切道:“孔团首,我不求工钱,管吃住就成,一日两个馒头足矣,只求您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留在这儿学本事。我识水性,方才您也见到了,不算毫无基础。”
邱岚并没有报十成的希望,毕竟人家睿王只问她想要什么赏赐,又没说一定答应。
果然,孔恕之端详着她,脸色有些为难,但是碍着睿王的面子,不好一口拒绝,只能沉吟着斟酌用词。
睿王负手而立,笑道:“看来是我给团首添麻烦了,小郎君,应承要赏你的人是我,何故向孔团首讨赏?”
邱岚很想说因为自己救的是松茂团的人,孔恕之答谢也是理所应当,但她觉得这个时候辩驳这些毫无意义,还会让人觉得自己太过精明,没得连方才救人都成了算计。
于是她恭恭敬敬作揖,坦诚相告:“王爷问我想要什么赏赐,我想不出来,我救人的时候也没想那么多,想学水秋千是早就有的想法,就算没有今天这一遭,我也会去央求孔团首,只不过这会儿正好借着这个话头提出来而已。”
没办法,她还是得撒一个小谎,不然第一次见水秋千就说想学,容易给人留下做事三分钟热度、想一出是一出的印象。
睿王脸上笑意未改,显得他如朗月入怀,亲切有加,但言语上便是另一回事了:“孔团首,照小郎君这么说,此事便与我无关,你自己拿主意便好,不必为难。”
“草民明白。”
一听这话,邱岚心里“咯噔”了一下,知道这事儿要黄。
果然,孔恕之接着便道:“这位邱小郎君单从品行上来讲,的确是名人才,不过我看你的身体条件确实不适合练习水秋千,如果心向往之,不如等身体养好了再做考虑。”
这话说得相当委婉,但也算是明着拒绝了。
邱岚心中叹了口气,没打算继续哀求,以免强人所难,落了下乘,亦或者令张大婶在孔恕之面前不好做人。
“多谢团首提点,我会努力先养好身体。”她虽不强求,但也表达了自己不肯放弃的意思。
张大婶见这话题好不容易结束,便匆匆忙忙地拉着她行了礼,赶紧离开。
睿王望着邱岚远去的身影,“哗”地打开折扇,微微笑道:“这小郎君倒是个固执之人。”
“固执是好事,总好过一些人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孔恕之顺着他说,“他的品行和水性的确都不错,若是身体能强壮些,我也愿意给他一次机会。”
睿王对此不置可否,转而道:“但我的赏赐总得兑现。”偏头看向其中一个侍卫:“南云,替我打赏他十两,不,二十两银子。良善之人总应得到嘉奖。”
顾南云被点到名,立刻拱手道:“遵命!”
邱岚没有拒绝这赏赐,她虽然目前还弄不清这个数目有多大,但人家那位是王爷,这点钱应当不在话下——至少影视剧里的王爷们挥金如土,喝个花酒动辄几千两,二十两银子应当只是九牛一毛。
她收了这钱,主要想给张大婶,也算是表达一下谢意。
张大婶托着装银两的小钱袋,激动得不行,碍于还在松茂团的院子里,艰难忍着什么都没说,等驾着骡车出了门,才跟邱岚说这事儿。
“小岚,这钱婶子不能要,咱们邻里邻居的,照顾你是应当的,哪能图这些银子。”她快人快语道,“婶子替你收着,算进你嫁妆里头去。”
邱岚换上了吴松材给的一套衣服,肥是肥了点,胜在是干的,只是头发湿哒哒的,还不敢解开发髻,令她有点不舒服,有下没一下地挠着头皮,好在今日温度不低,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骡车走得也不慢,倒是不至于着凉。
听了张大婶的话,她笑道:“婶子,您也别跟我客气,再说我还不想嫁人呢,用不着嫁妆。”
“说什么胡话,姑娘家家哪有不嫁人的,你就跟我亲闺女似的,我得看你嫁个好人家才放心。”张大婶呲儿她,“对了,今天你好悬没给我吓厥过去,怎么好端端的说要学水秋千?哪有女孩子学这个的!”
邱岚讨好地冲她笑了笑:“您不说我爹干过这个吗?我也想试试。女孩怎么了,不比男孩差呀。”
“你这病一好,怎么性子也变了不少?以前可不是这样。”张大婶自然不会往什么穿越上去联想,只当她遭逢大难、性情大变,但还是有疑点,“你什么时候会水的?还会救人?”
邱岚茫然地摇摇头:“可能以前我爹教我的吧,后来失心疯也都忘了,现在虽然记忆没回来,但是见了水一点不怕,还有亲切感。”
嫁不嫁人,学不学水秋千,她没打算跟张大婶辩,肯定辩不清楚,还会伤感情,不如等事情有眉目再说。
张大婶也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爽朗地笑了笑:“这倒是件好事。”
骡车原路返回,经过了来时那座桥,这会儿快到晌午,城中更加热闹,在桥上顺着大河流向往远处眺望,只见日头映着的一片繁华盛景,令人心中莫名充满了希望。
或许是有了想要奋斗的目标,总觉得前路突然宽阔了起来。
邱岚回忆着方才跟睿王对话的场景,突然想起一件事,打趣地问:“婶子,一开始王爷说我做个送菜农夫可惜,您为什么着急往外推呢?万一他给我安排个活计,那也不错。”
“可算了吧,小岚,他无心,我怕你有意。人家那是王爷,尽管现在才刚刚出宫建府,还没娶妻,但那是真正的人中龙凤,不是咱们小老百姓能高攀得起的。”张大婶认真道,“就算是做个妾室也不行,你一个没根基的姑娘,将来还不得被正室王妃欺负死!”
邱岚一怔,随即哑然失笑,自己一直在琢磨如何找个安身立命的工作,张大婶却担心她要攀龙附凤,这思想鸿沟真不是一下子就能填平的。
“我哪儿敢想那些呀!”她亲亲热热地搂住张大婶的肩膀,开玩笑地说,“婶子你可真是高估我了,就凭我这模样,人家王爷怎么看得上。”
张大婶觑了她一眼,撇了撇嘴,不认同地说:“我们小岚长得俊着呢,将来选姑爷,我也得给你选个样貌好看的、会疼人的,还得会干活的,可不能让你跟着他吃苦。”
“哈哈哈哈,这是‘婶子眼里出西施’吗?”邱岚忍不住笑道。
两人笑作一团,坐在骡车上欢声笑语地聊着天,扯了些有的没的,她又忍不住打听和睿王有关的事——毕竟是人生见到的第一个真皇子,不好奇是不可能的。
皇家轶事本来也是民间谈资,张大婶如数家珍地讲了不少,邱岚才知道,大熹朝官家姓尹,三皇子,也就是睿王,名叫尹溶风,与当今太子同是皇后所出,一度是东宫之主的有力候选人。
据说他大哥性情乖戾,学识人品都不及他,只因为是嫡长子,才更名正言顺。朝中有臣子认为,为后世江山着想,太子一位,立长立嫡也得立贤,三皇子也是嫡出,又才高八斗、品德高尚,同样有被立为皇储的资格。
当时支持大皇子与支持三皇子的各成一派,虽然表面上不敢干预皇家内务,但私底下斗得也是鸡飞狗跳、势均力敌,后来是尹溶风公开表示没有觊觎皇位之心,更不想闹得兄弟阋墙、贻笑大方,于是主动请旨去京城外青山观清修,一待就是两年,直到大皇子获封太子后半年,因着皇后思念儿子、他要回宫侍奉母亲,这才离开道观。
再回皇宫时,尹溶风已年满二十,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请旨出宫建府,圣旨也很快下了,三皇子获封睿王,建睿王府。
封王之后,尹溶风也极少参与政事,除非皇帝交付的任务——即便如此,每一个任务他都完成得差强人意,不似传闻中那般精明强干、出类拔萃。
有人猜测,毕竟现在皇帝在位,太子可以立也可以废,还有三皇子党、现在是睿王党蠢蠢欲动,因此尹溶风是故意藏锋,也想与那些人划清界限,以免引得太子忌惮,破坏兄弟之情,令皇后为难。
“哦,所以他才主动揽下跟百戏团打交道的活儿,整天搞搞吃喝玩乐的事,才能避嫌。”邱岚若有所思地说。
张大婶牵了牵骡子的缰绳,笑笑:“都是传闻,听听就算,不必太当真。”
邱岚却想,空穴来风,未必无因,看来这位睿王殿下也是个心思深沉的人,不过生长在皇家那种明争暗斗的地方,没点心机也没法自保,傻白甜活不过前三集,睿王这样也无可厚非。
街上的行人不少,骡车走走停停,比来时用了更多的时间才重新上了主路,往城门方向走去。张大婶看邱岚困倦,怕她一宿没睡好,又泡了凉水,害得身子不爽利,便叫她靠在自己身上,晒着太阳打会儿盹。
邱岚也没客气,趴过去很快便睡着了。
旁边一道十字路口,一辆华丽马车刚好经过,停下来给前车让路,便看见张大婶的骡车从前边缓缓行过。
驾车的顾南云瞧见了,好奇地撞撞身边坐着的沈北雁:“哎,这不是方才救人那小子吗?”
“是就是,关你什么事,好好驾车。”沈北雁叮嘱他,“小心再翻了。”
顾南云不屑:“同一个错误我能犯两回?不能够!”
车窗上的帘子被一只修长的手挑起,尹溶风从窗内探出头来,看见邱岚趴在张大婶身上睡着,双手环着她的肩膀,神态放松,唇边似乎勾着一个浅浅的微笑。
他怔了怔,心里嘀咕,这位大婶,跟外甥如此亲昵么?
尹溶风:(女/男)人,你已经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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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大家跨年夜快乐,挥别2022,迎接好运2023~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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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四 三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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