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两团团首都在,没有人会轻举妄动,毕竟先动手的人算是找茬,说出去不体面。
两边大老爷们儿就这么互相用目光灼烧对方,表现得大于三岁小于五岁,而且一个个都全情投入,生怕少看一眼给自家百戏团拖后腿,连眼都不敢眨。
还是店伙计够机灵,知道他们互相之间看不惯,赶紧带着冷欢往他们的雅间走:“冷团首,这边请!”
桑原在人群里看了邱岚一眼,目光中没什么热度,然后扭头跟着他们团的人走了。
这边带松茂团的伙计也赶紧领路:“孔团首,松茂团雅间在这边。”
不是他们故意这么安排,只是恰好剩下两个能容纳二十来人的雅间都在这层,谁也没想到大家来得这么巧,当当正正地撞上了。
好在今天是各自的庆功宴,谁也不想搞事,剑拔弩张的气氛就这么消解了。
进了自家雅间,老队员新队员坐了两大桌,孙时波就跟没看见邱岚似地自顾自地招呼所有人落座,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
不过要严格说起来,他确实也不算是外人,这顿饭虽然邱岚掏钱,但名义上是水秋千水台子的集体庆功,毕竟昨天寿宴表演两边都有份。
孔恕之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但也没有说什么,昨夜庄桥表演有失误,这个时候总强调邱岚,反而更不利于对内团结。
直到大家都落了座,他才笑呵呵地招呼:“小五,坐我旁边吧。”
新队员都在另一桌,老队员中普通技手没有人腆着脸往团首身边蹭,恰好那边空了一个座位。
这么一来既不显得孔恕之特意优待她,又无形当中肯定了她的地位。
邱岚便从善如流地坐了过去,全程低着头,也不怎么吭声,但是她明显能感觉到,孙时波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自己脸上,夹杂了不屑和嫉恨,盯得人挺刺挠的。
于是开席之后,她吃了几口菜,给胃里打了底,便主动打破僵局,端了一杯茶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到孙时波身边,恭敬道:“总教头,多谢您这段时间对我的教导,如果不是你对我的训练从未放松,我的体力估计支撑不下来全场表演。我腿受了伤,不便饮酒,在此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全场鸦雀无声,目光紧紧盯着两人,看孙时波如何反应。
这总教头不阴不阳地看着邱岚,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抬手一拂,手边的酒杯被他“不慎”打落地面,发出“咣当”一声响,酒液洒落在了邱岚鞋面上,但酒杯并没有碎。
孙时波虽然凶,但也没如此针对过谁,大家从未见过这般针锋相对的场景,一个个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孔恕之想打圆场,但总觉得孙时波毕竟是总教头,邱小五在他面前做小伏低,是应当应分的,也没什么坏处,于是道:“小五,替孙教头把杯子捡起来,换一个吧。”
“是,团首。”邱岚当然知道这是孙时波在故意为难她,但她并没当回事,韩信能忍胯下之辱,咱邱小岚对这种场面也能应付得来!
她不断给自己喂洗脑包,反正只要我不在乎,他孙时波就为难不了我。
邱岚把自己的茶杯放下,忍着腿疼蹲下去将酒杯捡了起来,放在一边,接过归海玉好心递过来的干净酒杯——小留学生一直念着她的救命之恩,一直对她很不错。
她端起酒壶,将酒杯满上,恭敬地双手递到孙时波面前:“总教头。”
孙时波这回没再搞事,把酒杯接过来,但他看着邱岚再度端起茶杯,又露出不爽的表情。
“听说你只是小腿肌肉抻着了,喝一小杯酒应当无妨,都是老爷们儿,用不着活得这么娇贵吧?”他揶揄道。
归海玉劝道:“总教头,我看小五哥应该是不能喝酒——”
“这酒度数又不高,喝一杯会死吗?”孙时波立刻瞥向他,吓得少年也不敢吭声了。
邱岚勾起唇角,仰头把手里的茶一饮而尽,拿过酒壶倒了半茶杯的酒。
“的确是死不了,就是会有些身上过敏发痒罢了,不过总教头这么有兴致,我也不好扫兴,就当舍命陪君子了。”她端起茶杯,将酒液一饮而尽,把杯子反扣过来,证明一滴不剩,笑吟吟地问,“总教头满意吗?若您还想喝,我再陪您干一杯。”
人家都说了喝酒会不舒服,众目睽睽之下,孙时波也不好得寸进尺,于是也仰头干掉杯中酒,皮笑肉不笑地说:“小五倒也是个实诚人,既然不舒服那就别喝了,今晚咱们是来庆功的,又不是要拼酒量,大家量力而行就成。”
“对,量力而行。”旁边副教头郑茂这个时候才出来打圆场。
见气氛缓和,其他人也都纷纷嚷道:“量力而行!尽兴而归!”
雅间里再度变得热闹了起来,邱岚也笑道:“大家尽情吃尽情喝,酒菜不够就再加,千万别客气!”
古代的酒确实劲儿不算大,但她这身体应当没怎么喝过酒,方才半茶杯下去也得有二两,喝得她唇舌辛辣,酒意上头,脑袋懵懵的,顿时觉得呼吸开始变得不畅快起来。
于是她低声跟孔恕之说去茅厕,便一瘸一拐地出了雅间。
另一边,峭云团那屋里,所有人也都放下方才跟松茂团狭路相逢一时激起的怒意,开心地吃吃喝喝,屋子里吵吵嚷嚷的,说话都得凑到耳朵边才能听见。
桑原拿了不少赏金,又因为这次表演更受追捧,高兴得不得了,被人敬又去敬人,一来一回喝了不少酒,脸红得像猴屁股。
“你小子真是厉害,什么时候教咱们跳水台子?”峭云团首席水秋千技手宇文山也有些微醺,搭着他的肩膀道,“水秋千你也得练,要是练得好了,说不定这次御前表演也有你的份!”
桑原笑笑:“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落下的。”
“绝对不能!咱们团刚有点起色,可不能被那邱小五比下去。”
听了这话,桑原登时不太高兴:“我和他差不多,甚至比他跳得还好,怎么可能被他压一头?”
“光技术好没用啊,人家跟睿王走得近,万一近水楼台呢?”宇文山贴在他耳朵旁边小声道,“我听说他们这雅间都是顾侍卫亲自跑过来帮着订的,这是多大面子?!顾侍卫那可是从三品王府一等侍卫,什么身份?!再说了,肯定是睿王授意,他才肯跑腿——”
不知道是因为宇文山满是酒气的潮湿呼吸,还是因为他说的内容,总之桑原突然心情烦躁,把他推远了些:“管他呢!反正我有真本事,不怕任何人。邱小五算什么,我肯定能把他踩在脚底下摩擦!”
“那肯定啊!你就是咱们团的天降紫微星!”宇文山喝多了,没听出来他语气中的怒意,乐呵呵地说。
桑原站起来向外走:“我去上茅厕!”
他刚出门,就碰上趴在楼上栏杆往下看的邱岚,顿时脑袋一热,喊道:“邱小五!”
邱岚脑子正晕乎,回头懒洋洋地看了他一眼,看见他满脸阴沉,便没想搭理他。
熊孩子心情一不好,指定要找事。
“怎么,刚拆伙就不理人?”桑原走过去,看见她这副模样越发心里不爽,“仗着自己成了睿王面前的红人,觉得了不起了是吗?”
邱岚重重地叹了口气:“你喝多了吧?”
“我清醒得很!”桑原恼火道。
从他站着的角度看过去,不仅能看到她显得流畅圆润的侧脸线条,还能看到她脸颊泛红,长长的睫毛垂着,挡住了略显迷离的眼神,双唇不知道因为什么显得嫣红而饱满,令他莫名口干舌燥。
桑原喉结上下滚动,觉得自己脑子肯定是喝酒喝坏了,居然被一个男人的样貌所吸引。
但这并不怪自己,他暗暗地想,这邱小五,长得实在不像个男人。
甚至连少年感都算不上,完全是阴柔俊秀的那种,穿上裙子绝对是个漂亮姑娘。
桑原目光不经意地越过楼梯望向楼下大堂,突然见看到两个男子坐在角落的座位,搂搂抱抱,亲密得过了头,又看了看身旁趴在栏杆上、眼睛都快合上的邱岚,心口“咯噔”一跳。
“邱小五,跟你说正事,你给我醒醒!”他一巴掌拍在了她的后背,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邱岚被他这掌打得快要吐血,气得往他腿上踹了一脚,因为太过气愤本能伸出了右腿,被人一把攥住脚腕。
桑原满把攥了攥,觉得手里这只脚腕真是细得不行,酒醉的脑子里想了很多限制级的画面,突然一下子更糟心了。
“别闹!你现在很危险知不知道?”他眉毛紧皱,神情严肃。
邱岚蹬了蹬腿:“放手!”
幸好没踹上,这条腿上有伤,方才大意了。
“睿王最近对你是不是很不错?”桑原松了手,但还是下意识地攥了攥拳,不自觉地回味了一下方才的触感,又烦躁地甩了甩头,想把一些不太好的想象甩出脑海。
邱岚无奈道:“还在吃醋?桑原你没事吧?你对睿王是不是有意思?有意思就去表白,别来折磨我,我对你们男人之间那种基情毫无兴趣!”
“你也知道基情!”桑原看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更加恼火,“你是不是傻啊?!当这是在二十一世纪?!”
邱岚双手无奈地搓着脸:“你想说什么干脆说出来,我现在脑子不好,不转弯!”
桑原凑近她,压低声音,一脸惊悚地说:“睿王对你这么好,不见得安什么好心!他可能是、是、”那三个字他有点说不出口,顿了顿,挖空脑子换了个说法,“他可能是个断袖!想把你当小相公!”
尹溶风:正在自我攻略。
桑原:正在玩后宫甄嬛传。
邱岚:你们男人好好玩,本大女主要一心搞事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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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四九 被为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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