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桑原的手就要触碰到答案,外边突然传来如意的声音。
“邱技手!”
桑原立刻收回手,“倏”地弹了起来,双手背到了身后:“如意姑娘。”
“桑技手还在啊。”如意看见他,表情闪过一抹疑惑。
“啊,小五这不是病了吗,我在这里照看一下。”桑原立刻道,“雅居有没有郎中?能不能请过来给他诊治一下?”
如意点头:“有的,我就是来确认下邱技手的情况,马上就去请御医过来。”
“不必,御医已经来了。”
门口响起沈北雁的声音,接着便见他带着一个头发灰白、背着药箱的老人进来。
“桑技手,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请你暂时回避。”
桑原很不情愿:“是我把小五背回来的,他是我搭档,我怎么不能留下来?”
“不好意思,这是殿下的命令。”沈北雁表情向来冷淡,这个时候就显得分外不留情面。
桑原满心委屈:“行,我走。”
当他刚刚走出去,就听见身后“咣当”一声关上了大门,心情更加不爽,在院子里来回走着,时不时往邱小五的房间望去,活像一个等在产房外的父亲。
什么啊,真是卸磨杀驴。
睿王到底在招待什么贵客,居然还有功夫惦记邱小五的病情,这就是真爱吗?
尹溶风的确是没想到自己这位平时连宫门都不出的母亲,居然会出城到自己的马场来。
方才他急匆匆地赶到马车边,看见车窗里皇后疲惫的面容,连忙行礼,然后问道:“母后怎么来这里了?”
皇后许久没坐马车,一下子又跑了这么远,脑袋发晕,但看见儿子,还是欣喜的。
“好些日子都没见着你,本以为忙完郡王的寿宴,你会入宫看我,没想到迟迟等不来,只能我亲自出来找你了。”
她嗔怪地说,“听说你在教那两个水台子技手学骑马?就算是平易近人,也要注意身份。”
方才马车停在马场外,皇后撩开窗帘,一眼就看见了自家儿子与一个小技手同乘一匹马,姿态实在不要太亲昵,看得她心里非常别扭。
而且骑的的那匹枣红马,应当是胜春,那可是儿子最喜欢的马,当初儿子看着它出生,一点点将马看大,现在居然带着那名技手一起骑?
早听说儿子对两个水台子技手颇为关注,没想到关怀至此。
若是那个小技手是女子,皇后觉得儿子一定是对她上了心。
“抱歉,母后,两名技手这次为我在兄长面前争得了脸面,我也该奖励他们。两人不会骑马,平日出行不太方便,我便将他们带来马场学习,算是回馈。”尹溶风解释道。
他也清楚自己确实多日没有进宫,按理说荣康郡王寿宴后他就该去见见父皇母后,简单汇报一下自己的情况。
可那日太子在,回宫后不知道会跟二老说些什么,他便心里别扭,想着拖两日再说,也便借着教邱岚桑原骑马的由头,躲到马场来了。
谁知母后竟会亲临这里。
皇后略有些不满地说:“多赏些银子不就成了,还用得着亲自在这儿盯着?”
“想笼络手下人,总得拿出些诚意来嘛。”尹溶风笑了笑,“母后要去马场转转吗?”
他心里当然是不想这样的,但总得问一句,不过按照他对母后的了解,对方应当是对这个不感兴趣。
果然,皇后用帕子抹了抹鬓角的汗,轻轻摇了摇头:“不去了,外面晒,马身上味儿也大,你上来,跟我去雅居,咱娘俩好好聊聊。”
尹溶风回头看了眼邱岚那边,见桑原把她背在身上离开,心里泛起一股酸涩,但也只能无奈地上了皇后的马车。
直到他们抵达了雅居的会客厅,从车上下来,看到宫女把皇后搀进去,他才有功夫回头低声叮嘱沈北雁:“找雅居的御医去给小五看病,仔细着点,别让桑原在场,不管御医发现了什么,都让他把嘴闭起来。”
“是,殿下。”
安排好了这件事,尹溶风这才能稍稍安心,进了会客厅,坐在皇后身旁。
母子俩喝着茶,闲聊片刻,见自家儿子时不时地眼睛往门外撇,皇后有些不乐意:“风儿,为何如此心不在焉?”
“哪有,母后多心了。”尹溶风连忙转过身去面对她,“母后今夜住在雅居吗?我叫人去准备卧房。”
皇后沉吟片刻:“马车颠簸回宫,实在太累,那就住一夜吧,明天带你一同回去。”见尹溶风垂眸,神情不明,她又问道,“怎么?就这么舍不得你那两个技手?”
“当然不是。”尹溶风连忙道,“明日我便护送母后回宫。”
皇后无奈地摇摇头,戳了戳他的额角:“你啊,还真没见过你这般神思不属的模样,若不是打交道的是两个技手,我还以为你有了心上人——对了,听潇儿说,你有要成亲的人了?是哪家的贵女?怎么都没听你说过。”
尹溶风知道她早晚有此一问,原本也想推心置腹与母亲聊聊,可现在时机不对。
他正为邱岚现在的状况担心不已,难免分神,怕说不好了会让母亲不悦,于是便敷衍道:“那是搪塞兄长的说辞罢了。”
“搪塞?”皇后才不买账,“你当我不了解你的脾气?若不是确定的事,你怎会当着荣康郡王还有一些臣子的面搪塞你兄长?”
尹溶风露出一个耍赖的表情:“不那么说,兄长肯定还要为难我,我便想着先答应了,等回头再去寻找可以成亲的对象,总也来得及。父皇母后总不会要求我明天就大婚吧?”
“什么话,当然不会这么匆忙。”皇后端起茶碗来喝了一口,“那你到底心里有没有中意的人?若是没有,母后可以替你张罗。”
尹溶风连忙道:“现在没有,但既然答应了要成婚,我会自己留意,母后不必替我费心了。”
“成,以你的眼光,肯定差不了。”皇后怜爱地看着这个自己觉得最为出色的儿子,抬手整了整他眉勒的系带,感叹道,“谁嫁给你都是她的福气。”
尹溶风陪着她笑了笑,但心里虚得很。
别人或许都会这么想,可岚儿未必会这么觉得。
她是一只想要自由翱翔的鸟儿,哪愿意甘心躲在我的羽翼之下。
正在他走神的时候,沈北雁匆匆走进厅内,向皇后和他一拱手:“娘娘,殿下。”
“母后,我去去就来。”尹溶风立刻站起身,随沈北雁快步出了会客厅。
两人就在门口,没有走远,他担心地问:“如何?”
“小五确实是受了风寒,发高烧,御医开了方子,如意已经去煎药了。”
“堕马有没有受伤?”
沈北雁低声回道:“看不到明显外伤,至于有没有内伤,还得等小五醒了之后再问诊。”
“醒了?她现在晕倒了吗?”尹溶风陡然心惊,方才骑马,她还只是病得厉害,并未失去神智。
沈北雁表情为难:“可能是堕马受到了惊吓,烧得更厉害了,回到床上就昏睡了过去。殿下您别着急,御医一直都在。”
会客厅里,皇后好奇地张望,不知道儿子有什么事要避着自己,看到他明显担忧的神情,心中不免有所揣测。
“南云。”她转头问站在一旁的小侍卫,“你们殿下最近是不是交了什么新朋友?”
顾南云心里一惊,连忙拱手道:“回娘娘,属下不知。”
“你们兄弟俩天天跟在风儿身边,你会不知道?”皇后不信。
顾南云谨慎回复:“侍卫也有轮班,属下并不是每时每刻都跟在殿下身边。”
“你这个小家伙,嘴巴倒是严得很,难怪风儿看重你们两个。”皇后没问出结果,倒也不急不恼,只是淡淡笑了笑,“是不是风儿真的有了意中人,只是不肯告诉我本宫?”
顾南云作行礼状,一言不发。
尹溶风了解完情况,跟沈北雁回了厅里,看到这场景,略略有些讶异:“母后与南云在聊什么?”
“问了几个问题而已,可惜没有得到答案。”皇后望着他,“风儿有什么要务要去处理吗?”
尹溶风在她旁边坐下:“没有,孩儿可以一直陪着母后。”
皇后从他眉宇间看出了一抹焦躁,这可真是前所未见,但想到他佯装无事,看来就算自己发问,也得不到真正的答案,于是便也不打算再问了。
“恰好水台子的两位技手都在,不如叫他们过来,让母后见见。”她温声道,“本宫暂时无缘得见水台子的精彩表演,若能一睹二人风采,也算没白跑一趟。”
尹溶风也料到皇后会有这个想法,此刻只能和盘托出:“回禀母后,邱技手恰好感染风寒,发了高烧,不便过来拜见,免得过了病气给您。”
“原来是爱将染病,难怪风儿如此担忧。”皇后笑道,“那便让另一位来见见吧。”
桑原一直在他们住的院子里待着,心里有点犯拧筋——明明御医都诊完病了,凭什么还不让自己进去?
怎么这邱小五一下就身娇肉贵起来了?连我这个搭档都不能见?
于是他就在树下的石桌边坐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的房门,双臂抱在胸前,一脸生人勿近的冷酷表情。
就这么定定地坐了十几分钟,便见房门打开,如意快步离开,甚至没有给他一个眼神。
桑原:“……”
感觉自己有被无视。
但是这样一来,房间里就没了人,他受到了启发,立刻站起来,一边往院门外看看,一边蹑手蹑脚做贼似地靠近了邱岚的房门,为防止再被人打断,他果断地推门进去。
看到邱小五还昏昏沉沉躺在床上,脑门顶着的帕子已经被烘成热的,桑原好心地拿起来浸了凉水,再度搭回她的额头上。
许是因着受了冰凉的刺激,邱岚这会儿缓缓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见面前桑原的脸,哑声道:“是你啊……”
“你醒了?!”桑原迫不及待地按住她的肩膀,“你现在清不清醒?!”
邱岚觉得自己不能说是多么清醒,但脑子暂时还能转,只是头疼得厉害:“干嘛……”
“问你。”桑原俯身低头,脸与她贴得很近,表情十分严肃,“之前你叫‘大琮’,是在叫什么人吗?”
邱岚茫然地眨了眨眼睛,似乎没想起这一出来。
桑原看她表情呆滞,更想迫不及待地得到答案,催促道:“你快说,这对我很重要!”
“我……”邱岚分不清他是在诈自己还是自己真的说秃噜了,但一时之间脑子不转弯,想不出来该怎么应付他。
桑原急得要命:“邱小五!你要急死我是吧?!”
邱岚张了张嘴,还没发出声音,就又有人进屋了。
“桑技手,原来你在这儿。”顾南云快步进来,表情严肃,“皇后娘娘有请!”
桑原登时愣了,立刻从床边站起来:“皇后娘娘?”
“对,赶紧着吧!”顾南云催促道。
桑原指了指床上:“邱小五这也起不来啊!”
“不见她,只见你。”顾南云冲他招了招手,“快快快!别耽误时间!”
桑原没得到邱小五的回答,现在突然又要去见皇后,一下子焦躁又紧张,走了半道又想起来自己这时尚的发型是不是不妥,但已经来不及回去戴帽子,只能硬着头皮跟往会客厅去。
皇后看见桑原进来,立刻有了判断。
这人跟风儿差不多高,看来方才和风儿同乘一匹马的是另一位技手。
风儿能跟那人同骑胜春,又因为他的生病而焦心——这位邱技手,在风儿心中的地位果然不简单。
皇后:我用排除法!
桑原:急死我了!
尹溶风:急死我了!
邱岚:烧死我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9章 五九 心焦躁
点击弹出菜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