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身体一直不太好,或者说沈氏皇族的身体都不太行。
大概是因为他们沉迷女色,还喜好饮酒玩乐,年纪轻轻的身体就被掏空了,好在宫中御医医术精湛,这才能一直吊着皇帝的命。
可这种弱不禁风的身子骨,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过去,这不,前两日皇帝和皇后在亭中吹风看雪喝茶,回来睡一觉就没起来。
要说这种死法,听起来还真有点儿花鸟风月的浪漫,比起老皇帝死在塌上的死法,稍微体面一些。
体面的也很有限,甚至还不如老皇帝,老皇帝至少在死前给沈氏留下了一个能登上皇位,并且毫无争议的皇子。
这位皇帝有什么?一堆烂摊子,不管是三任皇后所生之子,个个都能算中宫嫡出的乱局,还是天下动荡,皇室地位不稳的乱世降临,都是他留下的。
因为对这位皇帝的不满,死后的谥号追封为“戾”,他的存在,他所做的一切,说是亡国之君都不为过。
一时之间京城人皆缟素,悲鸣哭声不绝于耳,人们也不知道在哭什么,要说爱戴,没有一个人爱戴庄戾帝,他活着的时候二废皇后,致使朝中势力动荡不停,朝野不稳,又引得天下难安。
旱灾兵乱不绝,他却不管不顾,只享受自己在这座皇城中至高无上的权力,他没能死在乱兵的铁蹄之下,或许就是沈氏先祖的庇佑了。
孙雪芙很是忧心,她当日被孙家遣人从容府接回来后,就一直派人盯着容府,但是容府府上一直没有传来孙曦若从宫中回来的消息。
宫中现在混乱,孙雪芙能够猜到,可是姑母为何迟迟不归家呢?
难道是陪着长阳公主?孙雪芙总觉得没那么简单,等皇帝停灵七天后下葬,京城怕是就要乱起来了。
三位皇后一共生了四个皇子,年纪最大的已然十八,最小的才六岁,这些皇子每一个都拥有登上皇位的资格。
其中可能性最大的便是现在的周皇后所出皇幼子,都说母凭子贵,但实际上,子又何尝不是凭母而贵?
前两任皇后废除后,她们所在的家族都遭到了戾帝的打击,第一任钱氏倒还好。
钱皇后在戾帝还是皇子时嫁给他,那时戾帝并非是最优秀的皇子,所以能娶到的皇妃自然家世并不算十分出色,大概就是因为皇后出身不显,又或者是当初想要求娶赵氏女不成,让戾帝深觉世家高傲,也深觉自己彼时身份卑微,他才会在成为皇帝后,第一时间就废了钱皇后,又娶赵氏女入主皇宫。
以此来证明他的权势滔天。
钱皇后无错被废后郁郁寡欢,不足一年便撒手人寰,钱氏自此远离京城,自请驻守边关,十余年过去,钱氏在这朝堂早就没了音信,只有边关生乱时,能偶尔听到钱家人的名字。
而第二任赵皇后就更是让人唏嘘,既然戾帝将她求娶,就该好生待她,谁知戾帝在发现赵氏真的听他的话,嫁女给他后,他又觉得赵氏没什么好,并非他喜爱之人,他不想要这个皇后。
但是赵氏可不像钱氏那样小门小户,任由戾帝摆布,戾帝几次废后都被赵氏给制止了,不光赵氏制止,满堂文武高官中,大半是赵氏姻亲,全都在制止戾帝。
戾帝在这上面尤为有耐心,硬是磨了十年,将赵氏给磨没了。
但凡他在治理天下上有这么好的耐心,能如此布局,天下何至于如此大乱?
赵氏倒下后,如大树倒地,震天撼地,随后依附者作鸟兽散,只剩下几家亲密的还会帮扶一把。
而周皇后所在的周家,虽以前名声不显,又非开国功臣之后,但也算是名门,家中儿郎在朝中为官者不少,尤其是周皇后的兄长,曾为一州州牧,若没有青郡之事,日后或许戾帝会提拔她兄长为一朝宰相。
现在她兄长弃城而逃,回来后戾帝都不废他,周皇后压着刘昌自请为州牧的折子,导致刘昌举兵后,戾帝也不曾开口说过要将那青州州牧之位剥夺。
可见戾帝是有多喜欢这兄妹俩,可惜戾帝死了,周家如果不能扶持他们的小皇子上位,那赵氏今日之下场,就是周家明日之下场。
孙雪芙落笔,将这封写满京城而今情况的信仔细封好,叫来婢女将信交给她。
“务必要尽快送到九妹妹手中,请个可信之人,路上莫要耽搁。”
孙雪芙是想提醒在长阳县的容嫦,周贤为青州州牧,他人虽然回来了,可在青州一定还有自己的势力,最好尽早将那股势力拔除,不然日后谁知道他会不会借此生乱。
刘昌不过是个郡守,就能举兵成事,还真让他攻下黎溪郡来,周贤为一州州牧,他手上的兵会更多,如果周皇后夺嫡失败,那谁知周贤会不会逃回青州,东山再起。
青州一州之地,他如果有本事占下,那就成了国中之国了!
信使在路上奔波时,皇帝驾崩的消息也传遍天下。
皇帝驾崩需为帝披麻戴孝,大家都要这么做,自然传播速度极快,皇帝下葬当天,消息已经从京城传到边关了。
长阳县消息传播速度更快,在第二天就知道了。
彼时带人入山林打了一头熊回来的夏澄,刚回到县城就发现所有人头上都裹了白色的头巾,家家户户门前都挂了白色灯笼,一看这场景,她就知道大事不妙。
夏澄命士兵将熊带到军营分食,随后自己入城,骑马走中间的大道,一路奔向容府。
现在外面无人,天寒地冻的,也就只有夏澄这一匹马在城中狂奔,路过一路全都是白素高挂,风吹动白色的布条,无端增加了几分萧瑟之感,天色阴沉,灯笼里的烛火晃动着,橘黄色的光忽明忽暗。
马蹄踩在青石板上的响声在城中回荡,披在身后的玄色斗篷上下翻腾,一直到容府门前,夏澄心中都翻涌着一股说不出的情绪。
靴子落地,小马叫了一声,守在门房内的家丁赶忙出来,帮夏澄牵马的同时,同夏澄说:“姑娘可算回来了,九姑娘一直在等姑娘呢。”
“恩,我这就去,今日猎了熊,也不知还能不能加餐啊。”
“怕是不能了,圣上归天,当素食三日,以作三年。”家丁苦笑一声,就算他是容家的家丁,在大荒之年,也少能吃一口肉食,更不要说是劲道美味的野味,不知道多少人都等着能分一口肉汤暖暖身,结果夏澄回来了,他们却不能吃。
“只是三日罢了,而今外面冷,肉能放一放。”夏澄震了震披风,将上面的褶皱震平。
听了她的话,家丁微微松口气,见他这样的表现,夏澄大抵知道这位归天的皇帝在百姓心中是什么形象了。
皇帝死还是不死,在百姓心中,都比不上一口肉汤重要。
入容府时,夏澄走的是侧门,她看了两眼大开的正门。
这容府的正门,据说一年到头都没走过几次人,之前长阳公主在县城里的时候,她过来会开一下大门,她走之后,夏澄就没见那正门开过,今日倒是稀奇,正门大开。
不过正门开了也不是给人走的,就算是容游来回,也不会走正门。而今开了正门是彰显对皇帝的尊重。
不对,是先帝。
入府后,容嫦身边的踏雪在外等她,夏澄跟着踏雪一路走,竟走到了南花厅,这里一般是招待客人的地方。
不过夏澄和容嫦关系亲厚,乃是同门师姐妹,所以每次夏澄都是直接去容嫦住的沁心园,今日怎么把她引到这儿来了?
入南花厅后,撩开帘子便有热气腾腾,门口屏风前站着侍女,夏澄解去披风,将衣服递给侍女去熨烫,又等身上寒气散尽,适应了屋中温度,这才绕过屏风入内。
花厅是烧地龙的,四处架子上还有花朵开放,恍惚叫人以为冬已过,春日来到。
夏澄第一眼并未看到容嫦的身影,反倒看见了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她认识这男子。
“澄见过容叔父。”
容游,容嫦的爹,夏澄见过好几次了。
容游对夏澄微微点头,“莫急,小九去安排些事情,马上过来。”
他见夏澄年纪轻轻,一身短打装扮,英姿飒爽,好生利索,赞叹的点点头,“我听孙教习说,你于学武之事上天赋奇佳,现在又常带兵卒去林中狩猎练兵,可是想着日后专攻此道?”
“澄年纪尚小,还未曾定性,老师说让澄多学学,再思考日后之事。”夏澄知道容游一直将她视作保护容嫦的存在,容嫦身娇体弱,作为她的父亲,自然很乐意有个身手敏捷的同门师妹跟在容嫦身旁。
很难找到像夏澄这样,可以贴身保护他女儿的人。
“确实如此,只是而今天下将乱,不知道还有没有足够的时间,让你们慢慢想日后的路了。”
容游想到皇帝死了这件事,就难掩愁容。
皇帝活着的时候,无数人想着他死,他真的突然死了,人们才发现,皇帝活着好处更多。
前路迷障重重,晦暗不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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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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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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