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崔白桦在得到叶臻醒转过来的消息后，第一个火急火燎地冲入了病房。
“老叶，你醒了！”他声音里夹带着一丝哭腔，“太好了！”
叶臻平躺在病床上，没有说话，脸色有一些苍白。
“你感觉好点了吗？”崔白桦看出她的情绪十分低落，猜到大抵是因为江舟，于是说起话来更加小心翼翼了。
叶臻深棕色的瞳孔在眼眶里转了转，最后才聚焦到崔白桦的脸上：“崔白桦。”
她没有像往常一般喊他老崔，这使得崔白桦觉得她有些反常：“我在呢，你说。”
“你有没有骗过我？”
崔白桦愣了一下，避开了叶臻灼灼的目光，显得十分心虚：“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要骗你。”
叶臻失望至极地闭上了眼睛，翻身侧躺了过去，她不喜欢这个答案。她不是没有给过他说明一切的机会，可崔白桦显然从未想过要向她坦白，于是心底泛起了一片无尽的悲凉。
“你这是怎么了？”
叶臻的手悄悄伸到枕头下，握住了水果刀的刀柄，她轻轻叹了口气，突然意想不到地从病床上弹射了起来，将刀刃抵住了崔白桦的脖颈。
崔白桦被吓了一跳，嘴唇立时哆嗦起来：“叶......叶臻，你......你这是要干嘛？”
“为什么要骗我？”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崔白桦双手慢慢上抬，试图推开叶臻手里的刀。
叶臻立时将刀刃逼紧了一步：“别动，不然我就割断你的喉咙。”
崔白桦的脖颈上，立刻泛起了一道明显的红痕，他意识到对方并不是在开玩笑，可眼下的的确确有更紧要的事需要优先处理：“叶臻......你冷静一下，我们之间的事可以先放一放，因为林江楠现在正在来的路上，你有没有想好要如何向他解释？”
“解释什么？”叶臻下意识地反问，但她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
虽然那一天，身体被原主夺取控制权后，她仍旧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清醒意识，但在原主晕倒后，自己却没能重新掌控身体，而是同原主一起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无边无际的虚无。所以，在那之后，大概是发生了什么她并不知晓的事情。
“完了！完了！完了！我就知道！”崔白桦愈发焦急，犹如热锅上的蚂蚁，“那天我躲在玻璃墙的阴影里，向林江楠的个人频道发送了求救讯号，但我没料到事情最后会发展成这个样子。等到林江楠抵达现场时，高维怪物已经被击杀了，江舟危在旦夕，你也晕死了过去，我当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也假装晕了过去。现在你醒了，林江楠一定会来追问你整件事的经过。”他瞟了一眼墙上的电子时钟，继续说道：“编瞎话也来不及了，你就说你当时晕过去了，什么都不知道，可千万别说露馅了。”
崔白桦的神情不像作假，言语间也净是为她筹谋打算。叶臻一时间甚至有些怀疑，她是不是误会了崔白桦。
走廊里忽然传来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声似乎都和心脏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崔白桦再顾不上许多，趁叶臻走神，一把攥住她的手臂，将她握刀的手推开，无头苍蝇似的乱窜了一通，最后盯住了病房窗户前垂落的窗帘：“我先躲躲。”
“？”叶臻望着手中的刀，不由得发现，她确实太弱了，即使是对于崔白桦而言，也完全不具备威慑力。
脚步声恰在此时停在了门外，来人礼貌性地敲了敲门。
叶臻只是犹豫了片刻，就赶忙重新躺倒在病床上，将水果刀再次藏进了枕头下。她努力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绪，低声应道：“进。”
病房的门被应声推开，来人确如崔白桦所言，正是林江楠。他神色极其自然地环顾了一圈病房，似乎并未发现什么异常，然后缓缓走到了叶臻的病床前，拉过椅子坐了下来，以一种关切的语气问道：“叶臻，感觉怎么样了？”
“还好。”她尽量不带有任何情绪地回答。
林江楠点了点头，神色里却流露出了一丝悲戚之意：“江舟的情况，我已经知道了，这孩子一直很努力。”他顿了顿，仿佛是在回忆，“我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比现在还要瘦，皮肤黑得像要发光，活脱脱像只猴子。后来人长高了，也壮实了不少，却不成想变成了这样。”
“小舟会醒过来的。”叶臻忽然打断了他的话，她不喜欢林江楠用江舟作为话题的切入点。
林江楠有些意外，但也附和着点了点头：“一定会的，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清卫队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能让他醒过来的机会，这点请你放心。”他对于江舟的关心似乎确实是真的。
“不过......”他的话锋还是一转，“你还是应该告诉我那一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果然，该来的总是逃不过。叶臻自然无法如实交代，她要怎么说，自己其实是来自一百五十多年前的世界，机缘巧合下，抢占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但是原主的灵魂并未消散，而是一直蛰伏在这具身体里。拯救江舟的是原主，击杀高维怪物的也是原主，她其实什么都没有做，也没能力做。
如果林江楠听了这些话，恐怕也只会当她有精神疾病。
如此看来，崔白桦出的主意竟然是最为靠谱的。
于是她双手捂住额头，装作十分痛苦的模样，半晌后才挣扎着回答：“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只记得我当时晕死了过去，再一睁开眼睛，就已经到了医院。”
林江楠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感到意外，眼神似有意又似无意地瞟了瞟窗帘：“你的回答倒是和崔白桦如出一辙。”
“呵呵......”叶臻扯了扯嘴角讪笑了一声，语气不太友善地说道：“他应该也被吓晕了吧，毕竟您知道，他的胆子也没比针鼻大多少。”
躲在窗帘后的崔白桦立时挑了挑眉毛，腹诽道：“诬陷！纯纯诬陷！”
“所以，你是说，江舟因为受到了高维怪物的袭击失去了意识，而你和崔白桦也都晕倒了，然后怪物无缘无故自爆了？”林江楠早就知道他们会撒谎，但还是被气笑了。
“也许......可能......大概吧......”叶臻也觉得这些话挺可笑的，但还是忍不住给自己找补：“毕竟高维怪物这种东西，总是挺出人意料的。”
“叶臻，你和崔白桦一样，都不信任我对吗？”
谈不上信任还是不信任，只是叶臻确有说不出口的理由，在这个未来世界里，她和高维怪物一样，都是异类。她是飘荡在这个世界的一条孤帆，从绝对意义上来讲，才是没有一个真的同伴。
“算了。”林江楠叹了口气，似乎是放弃了，“但你也应该知道，我绝没有恶意，不然你今天根本没有机会安好地躺在病床上，和我扯这些鬼话。这次的事我已经帮你们遮掩了过去，你要记住，那一天没有什么怪物复生，是你们三个因为严重的操作失误，才导致身负重伤的。”他的语气十分严肃，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叶臻，你要知道，一个人如果独自背负了太多东西，是走不远的，我们都需要并肩作战的朋友。所以，我希望有一天，你能亲自告诉我真相。”
叶臻一时间不知该怎样回应他，只得垂下头，保持缄默。
“好好休息吧，我先走了。”林江楠起身，转向窗前，忽然隔着窗帘，狠狠踩了一脚，“病房里怎么有老鼠，记得告诉护士，好好清理一下。”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病房。
直到脚步声远去，崔白桦才抱着右脚，从窗帘后蹦了出来，一边疼得呲牙咧嘴，一边气急败坏：“我靠，林江楠这人也太阴了，他居然早就发现我躲在窗帘后面了。”
叶臻冷笑了一声：“我记得，他曾经是特卫队的A级队员这件事，还是你告诉我的，如果在这么狭小的空间里，他连你都发现不了，那才是天大的笑话。”
“也是。”
“不过，眼下还是应该先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
崔白桦立时退后了一步，警惕地望着叶臻，以防她再掏出刀来：“我们之间到底能有什么问题？”
叶臻知道，他是不打算主动承认了，于是左手拿起了床上的平板，展示给崔白桦看：“钱康，这个人你不会不认识吧？”
崔白桦完全没有料到叶臻说的是这个，身体微微一僵，神情变得极其不自然，嘟囔道：“认识，他是我在理化研究院时的直属领导，不过这和我骗你有什么关系？”
“三个月前，钱康对外宣布了一项很重大的研究成果，引发了相当大的轰动。那之后不到一周，你就因违规实验导致爆炸，被理化研究院开除了。这一切难道只是巧合吗？”
“当然是巧合，不是巧合还能是什么？”
“他偷了你的研究成果，我说的没错吧？”叶臻对于这个猜测十分笃定。
“你怎么知道！”崔白桦瞬间破功，装不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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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