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千回百转

五年后,安徽黄山。

正值初夏,骤雨初歇,向来以巍峨雄伟著称的黄山在雨水的冲刷下多了几分秀丽,雾气笼罩下的山林美不胜收,令人流连忘返。

山路之上有五六个年轻人特别显眼,他们肩背画架有说有笑,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活力。

“咦?我们的楚大室长怎么不见了?”一位身穿黑色运动服中等个子的年轻人突然顿住脚步,往四下里看了看。

一位留着利落短发肤色偏黑的姑娘满不在乎地开口:“这家伙一定是又被什么美景绊住了脚,她打上学那会就这样,常常走着走着就一个人消失了。”只见她脸上挂着笑,神色中透着一股精明能干劲,正是楚潇潇那位舍友沈晓婧。

“要不你们先走,我回去找找她吧。”说话的是个高高瘦瘦有些腼腆的男孩。

“好啊,这下可别说我们不给你创造机会和潇潇单独相处了。”沈晓婧笑得一脸暧昧。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高个子男孩脸一红,低头快步跑开了。

“晓婧姐,你说陈翔有没有戏啊。”方才的中等个子打趣地问道。

沈晓婧望着陈翔跑远的身影摇了摇头:“我看够呛,我们潇潇啊眼高于顶,当年央美摄影系的高材生可是追了她三年,向她求婚都被拒绝了。陈翔太普通了,潇潇未必看得上。”

中等个子不屑地撇了撇嘴:“这么挑啊,小心变成剩女嫁不出去。”

“这话别在这说,有种当面跟她说。”沈晓婧白了他一眼,继续下山。

中等个子挠挠头跟在了她身后。

陈翔跑回去没多远就在刚才经过的竹林处找到了楚潇潇,她正专注地看着那片雨后变得更为翠绿的竹林。风过,竹林摇曳沙沙作响清脆悦耳。

楚潇潇仰头望着竹林,红色的运动服与绿色的竹林如此反差的颜色此刻竟相映成辉,她留着齐肩的短发,发梢微卷,面色沉静柔和,嘴角噙着淡淡的笑意,不知在想什么。

“潇、潇潇。”这幅画面实在太美,陈翔咽了口唾沫,说话都有些结巴。

楚潇潇应声回头,见是陈翔,没好气道:“说过多少次了,我比你大,叫姐。”

陈翔嘿嘿一笑,没接她的话。

楚潇潇扫了眼周围,诧异问道:“他们人呢?”

“他们先走了,我回来找你。”陈翔灼热的目光一直停留在楚潇潇身上。

楚潇潇假装没看到,她将头发捋到耳后,越过他朝前走去:“找我干什么,给我打个电话就行了。”

陈翔忙跟上她,又回头看了眼竹林,开始没话找话:“这竹林很美哈,是不是又找到什么灵感了?”

“没有,就是想起了《诗经》里的一句话‘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这几年楚潇潇一直在研究如何将诗词和绘画这两种不同的艺术形式融合在一处,也画出了一些颇受欢迎的作品,但是诗词的意境绝非静态的绘画所能描述的,就说方才那一句,竹林好画这君子就太难得了。

刚下过雨的山路湿滑,楚潇潇又在走神,一不小心脚一崴差点摔倒,陈翔眼疾手快一手扶住她手臂,另一只手下意识地便搂上了楚潇潇的腰。

楚潇潇身形一僵,不自在地用力想要挣脱,谁知陈翔的手反而搂得更紧了,他脸涨得通红鼓足勇气表白道:“潇潇,我喜欢你。”

一股怒火涌上楚潇潇心头,她瞬间沉下脸,冷声道:“陈翔,放手。以后还想做朋友的话,就歇了你那乱七八糟的心思,否则咱们连朋友都没得做。”说完她不悦地使劲挣了挣身子。

陈翔听到这话,讪讪地松开了手。

楚潇潇深吸口气,转身往山下走去。

“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呢?”陈翔在她身后不死心地问道。

为什么?楚潇潇没有回答他,因为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这些年眼看着同学朋友都开始成双成对,她却始终孤身一人,也曾经相过几次亲最后总是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不欢而散,父母为了催婚甚至在开封为她买下房子,可她还是没找到她的真命天子,大约是缘分未到吧。

正在这时,楚潇潇的手机响了起来,她停下脚步接起电话,是画家协会打来的,通知她下个月安徽合肥有个书画展,请她务必参加,楚潇潇满口答应着挂断了电话。

这几年楚潇潇全国各地东奔西走,绘画水平有了明显提高,后来又碰到了大学舍友沈晓婧,两个人一拍即合,召集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校友,一起成立了如今的艺情美术工作室,大家一起跑业务开画展,虽说效益甚微但胜在大家喜欢,所以倒也都能苦中作乐。

北宋嘉祐七年开封郊外

树木葱茏,芳草萋萋,林中不时传来鸟儿的啁啾声,草丛中有不知名的野花点缀其间,两座坟茔便立于这一片绿意盎然之中。

一位身穿蓝色常服头系白色发带身材颀长挺拔的男子远远走来,只见他气度非凡、容貌俊逸出尘,却是眉心微皱似有浓重的心事,他左手提着个篮子放着香烛纸钱,右手则牵着一个半大男孩。

二人在一座坟前站定,蓝衣人蹲/下身自篮子里拿出供品摆好,又掏出一壶酒打开洒在坟前,向身后的孩子招手道:“云儿来,给你爹磕头。”

被唤作云儿的半大孩子听话地来到坟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响头。

蓝衣人面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他一边点燃纸钱一边轻声念叨:“石大哥,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云儿都长这么大了,他还上了私塾读书识字,将来啊一定会出人头地的。”

“爹,这些年多亏了展大人,要不然云儿也不可能有机会念书,云儿一定记得您和娘的教诲,将石家发扬光大,报答展大人的大恩大德。”当年为救展昭而死的石坚的儿子如今跪在父亲坟前郑重其事地许下诺言。

蓝衣人也就是展昭宠溺地揉了揉云儿的头,温声道:“云儿在这和你爹说会话,展大叔去那边祭拜。”云儿懂事地点点头。

展昭起身来到旁边的另一座坟茔前,微风吹过,树林杂草沙沙作响,似是有谁在轻声呜咽。

展昭轻轻抚摸着墓碑上的“故友凌月之墓”六个大字,一时间百感交集,哽咽言道:“凌月,我来看你了。”

千言万语似是哽在喉间再也无法说出口,展昭心头泛起难言的酸涩,五年来他从未放弃过寻找再次回到千年后的方法,可造化弄人,他与楚潇潇的缘分因为那一枚小小的护身符而结下,也因为护身符的消失而永远断绝,他与她真的今生今世都不得相见了吗?

“展大人不好了,展大人。”赵虎一脸慌张地远远跑过来。

展昭收回思绪,迎上前去正色问道:“如此惊慌,发生何事?”

“包大人病倒了。”赵虎痛心答道,这个一向粗糙的汉子语声里竟带了哭腔。

展昭心中一惊,急忙问道:“公孙先生看过了吗?有没有进宫请御医?”

“请了,御医说、说……”赵虎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包大人是沉疴痼疾,恐怕撑不了多久了。”

展昭踉跄着后退几步,痛苦地阖上了双眸,这一天终于不可阻挡地要到来了吗?

包府的气氛压抑且沉重,每个人都沉默地忙碌着。

展昭和公孙策立在床前,望着包拯苍老而消瘦的面容,心痛难当。这么多年,包拯就是他们心中所有的信念和光芒,他们追随他与强权对抗,为平民申冤,如今这领路之人要离他们而去,他们的心如同坠入无边的黑暗,万念俱灰,了无生趣。

床上的包拯一声呻/吟睁开了双眼。

“大人,大人。”展昭和公孙策几乎是同时奔到包拯身边,一直守在门外的四大校尉也冲进门跪在了床前。

“你们都来了,”包拯低低喘息着艰难开了口:“这一关本府怕是要闯不过去了。本府一生俯仰无愧唯独对不起的就是你们几个,你们都出身江湖,是本府将你们拉入这尔虞我诈的朝堂,步步惊心时时算计,本府走后恐再无人护你们周全,你们、你们还是早做打算,辞官归隐罢。”包拯疲累地再次闭上眼,浑浊的泪水顺着眼角无声滑落。

小小的一间卧房内传来压得极低的啜泣之声,久久不绝。

嘉祐七年五月二十四,一代名臣包拯病逝,赵祯痛失良臣,辍朝三日,追封包拯为礼部尚书,谥号孝肃。

包拯出殡前一夜,赵祯于皇宫内院御书房秘密召见展昭。

展昭一身缟素,神情颓然地跪倒在地,眼窝深陷,双眸中无悲无喜,似乎已心如止水,任何事都难以令他的心再掀起一丝波澜。

赵祯深深叹了口气道:“展护卫,朕召你前来是想告诉你,包卿一生公忠体国、刚正不阿,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朕怕他死后也不得安生,所以朕决定昭告天下将包拯葬于皇陵,而他的尸身则由你暗中护送至庐州安葬。”

“微臣遵旨,微臣多谢圣上体恤。”展昭的声音沙哑无力,显是这些日子身心俱疲所致。

“展昭,你以后可有什么打算?”赵祯此时也已是风烛残年,头发花白,双眼空洞无神:“朕听说你的护身符早已毁了。”

“是,”再次提及此事展昭心中早已风平浪静,他平静答道:“微臣现在便向圣上辞去官职,护送包大人回乡后便不再回来。”

赵祯忍不住问道:“你要去哪儿?”

展昭轻轻摇了摇头。去哪儿?展昭也不知道,他只觉得自己已然变成无根的飘萍,再也没有了方向。

“微臣还有最后一个请求,还请皇上允准。”展昭低声道:“微臣希望展昭这个名字不会出现在任何历史的记载之中。”

赵祯定定望着展昭良久,点头应道:“朕准了。”事到如今也许一切都已不再重要。

次日,包拯出殡,京城百姓几乎全城哀恸,送葬队伍绵延几十里,都在恭送这位为国为民鞠躬尽瘁的好官,而在京城不起眼的另一侧,一身黑衣的展昭骑马护送包拯的棺椁悄无声息地出了城门。

想的容易做起来难,看来还需要一章才能见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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