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
“鹰!”
他茫然转头,太阳下,匡姥娘脸上因微笑而浮起许多褶皱,她问:“想什么?商?她去聚落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鹰点头,他知道的,今天早上商和首领他们一起出发,还和他说最晚明天天黑前一定回来,让他跟着匡姥娘,不要乱跑。
可不知为什么,他的心莫名其妙跳个不停。上次出现这样的感觉还是在一年以前,妈妈最后摸了一下他的脸,转身去狩猎的时候。
“鹰!”见他心思又跑远,匡姥娘抬高声音喊了他一声,塞过来一卷芦苇做的枕巾,“帮我交给狼,去吧。”
掀开兽皮帘走进山洞,狼一个人打磨着箭矢,他的身边是被同龄女猿人围起来的壮,但他好像一点儿也听不见身边吵人的笑声。
鹰不是很想找狼,他感觉得到,对方似乎很不喜欢自己。其实不光是狼,族群中的其他人也都不喜欢他,因为他长得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很疑惑这一点,为什么他的脸这么平,嘴一点也不凸。商说他长得比其他人好,是因为这样别人才讨厌他。鹰听得出商并不是在说假话,他心里很高兴,即便其他人嫌弃,他也仍然喜欢自己的长相。
“给。”走到狼跟前,鹰把枕巾交出去,转身要走,狼叫住了他。
“我讨厌你。”狼直白地说,眼神比冬天结冰的河面还要冷。
想起商教自己的话,鹰反驳道:“商说,族人应该友好相处。”
没想到听了这话的狼瞬间从地上站起,冲过来扑倒了他。看着他的目光和看待猎物一样,是那种想要杀了他的眼神:“你不是我的族人,血脸族杀了我妈妈,你抢走了商!当初就应该把你也烧死才对!”
鹰愣住了,是他学得太少吗?明明狼用的是很简单的词汇,可理解起来怎么这么困难?
看见他的表情,狼突然得意地笑了:“商没告诉你?你的族人,是我们放火烧死的。”
匡姥娘专心地劈完一条芦苇,才对刚才坐回自己身边的鹰问:“狼很聪明,多和他玩。”
“不……”
“什么?”声音太小,匡姥娘没听清楚。
“不!我说不!”鹰突然站起来大声喊道,说完立刻跑出了围墙。
他一直跑,穿过河水,跑到了曾经族人呆过的山头。
石头、树木……到处都是被烧过的痕迹。如果没有那场山火,他会和族人生活在一起,妈妈也不会去世。但为什么事实却是这样的,救了他、被他视为族人的人,杀了他真正的族人。
更让他受不了的是,按照商在族群中的地位,她一定是下决定放火的人之一。
他不想相信狼的话,但是想到这么久以来商对他的奇怪反应,鹰怎么也说服不了自己。
心缩成一团,比看见雪人朋友化掉那次还要难过十倍。他可以恨这些对他好或者对他坏的人,但对于商,无论是喜欢还是恨,他都觉得很痛苦。
如果没有她,他肯定已经死了,这一年以来,她给他衣服、食物,教他吃饭、说话、洗澡,会讲很多很有趣的故事,会在他遭受排挤时安慰他,对他来说,商就是最亲近的人。
既然想让他死,为什么又要救他?
——
小房子是建筑队的临时庇护地,岑商是打算以后直接改成厕所的,所以通风口比较高,她坐在斑的肩膀上才能够到。
往树林里瞄了一眼,月明之下的森林中,那个黑色的巨大影子仍然停留在原地。她立刻缩回头,下来踩在地面上,对斑和另外两个建筑队的族人摇头:“没走。”
靠墙坐着的疤一手捂住胸口,那里有三道长长的伤口,皮开肉绽,狰狞无比。已经用水处理过一遍,还是不断渗出鲜血,疤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有气无力地问:“你们以前没见过?”
建筑队的两人连忙摇头,他们两个吓得不轻,对目前发生的一切都还没能完全反应过来。
早上商说要来检查房子倒塌的原因,因为害怕被罚饿,一到场他们就率先挑起了别人的毛病。
“屋顶太重,看,木头断了!”
“垒的时候,我发现,砖不平。”
“是斑/索的问题。”两人异口同声地把责任推给别人。
斑没说话,蹲在地上仔细地看着木头。索疯狂反击,说自己的砖绝对没有问题,且提出了论据:“都是用一样的模具,其他地方为什么没塌!?是你们没垒好!”
彼此推脱的画面让岑商回忆起了前世的职场,不禁感慨,甩锅真是人类无师自通的技能。
坍塌的东屋墙面变成了断壁残垣,露出里面淡红色的陶砖,如同经历过一场战火。她检查了地面、墙体和屋顶,心里有了初步判断。
东屋坍塌不是某一项出现了问题,而是三个地方都没做好:地基不够扎实,石砖不标准以及屋顶用的木头框架重量不够均匀。
听完她的分析,众人很不安,索鼓起勇气问:“罚……几天?”
“不是你们的原因。”是工具和技术都太落后了,一口吃不成胖子,目前建这么大的房子超出了他们的能力。
也就是说不用罚了?索几个人顿时松了口气,又问:“那现在,怎么办?”
“拆了东屋,只留两间。”
正好今天来的工种齐全,大家也不耍贫嘴了,开始任劳任怨地干活。
变故发生在午休的时候。秋老虎来势汹汹,再强壮的人也顶不住这么热的温度,他们不愿意呆在闷热的小房子里,一个个像被晒蔫了的狗躺在树荫底下,聊了没两句就睡了过去。就连放风的族人也抵挡不住睡意,头一磕一磕的。
等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晚了,一只浑身覆盖着棕色长毛的大眼巨熊正在朝他们急速奔来。它体型庞大,体重少说要论吨计算,站起来的时候比两个人还高,后腿强壮,有十分锋利的犬齿。
疤等人反应很快地拿起石矛,守在前面抵挡,岑商知道自己留下来也是添乱,心里一紧,第一时间朝着小房子跑去。他们人数少,拼力一搏未必没有胜算,但肯定要出现更严重的伤亡,出于趋利避害的本能,大家都在往房子里退。
大眼巨熊看到有人逃跑,本能地追逐过来,多亏疤拼命抵挡,为此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熊爪拍击。
好在最终所有人都逃进了小房子里,大眼熊在外面不断拍打着墙体和木门,族人们死命抵住。总算建的时候没偷工减料,小房子抵挡住了猛烈的攻击,吃不到四方泥块里面的食物,大眼熊咆哮两声,沉重的步伐声越来越远。
过度紧张后,大家都累瘫了,岑商强迫自己停止发抖,用房子里的半罐水给疤清洗了伤口。
在小房子里苟了半天,天渐渐黑下,带来的食物还丢在树林里,大家又渴又饿,有人想去拿回食物,岑商阻止了他,先从通风口观察外面的情形。
熊果然还在附近徘徊,她毫不留情地浇灭了大家的希望。这才有了疤的询问。
听到族人保证之前没见过大眼熊,疤面色严肃:“可能是为了过冬出来捕食。”
“你别管了,先休息吧。”岑商有点担心疤的伤情,这么深的伤口,肯定会影响他的身体健康。
疤看上去并不老,放在现代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青年,可在这样残酷的远古时代,猿人的平均寿命低得可怕。
失去了疤就像失去了主心骨,被围困在小房子里,没有食水,等待他们的只能是死亡。族人们惶惶不安,眼中几乎没有了希望。
这样不行。一旦胆怯,就算本来能打得过的也很可能战败。他们已经折损了一个强壮的战力,绝不能意志消沉。
岑商站起来,拍了拍手,吸引众人的注意:“大家别担心,临走前我和族人说了回去的时间,看不到我们,他们一定会过来的。在此之前大家只需要好好休息,积蓄力量。再说猛犸象都杀过了,一只熊有什么了不起的!”她的情绪高涨,好像眼前的大眼熊是只任人宰割的动小兔子。
“真的吗?”有人确认道。最能打动他们的是她的前半句话,只要族人们找过来,那大家就能战胜大眼熊。
岑商看向了疤,对方似乎读懂了她的眼神,他看着族人们期盼的目光,点点头:“真的。”
他说了假话,疤没有听见商和别人说的话,但看见随着他的话族人眼中燃起的些许亮光,他并不后悔。
怀着担心和希望,族人们睡了过去,岑商也强迫自己闭上眼,只留一个族人守夜。
第二天大家都是挂着黑眼圈醒来的,一看就没睡好,族人从另一人身上下来,说:“没看到熊!我们出去?”
“再等等。”岑商可不敢掉以轻心,自从经历过剑齿虎事件,她就知道在野外的动物不同于家养宠物,没有笨的,因为那样是活不下来的。
果然,在通风口持续观察了一会儿,她看见了远处影影绰绰的巨型大眼兽,它立起前身,好像往这边张望了一会儿,看不到人,才又恢复到四肢着地的姿势。
一分一秒地煎熬着,今天又过去了。
第三天,疤的伤口开始化脓,这意味着出现了感染,需要尽快清创。可外面那只该死的熊死活不离开,更让人失望的是族人们也一直没有来。
大眼熊=巨型短面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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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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