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女记得那是一个冬天,她很少被抱出去,大多数时间都躺在房子里的火炕上,身上包着严严实实的兽皮衣服,非常暖和,也没有挨饿,和以往的冬天很不一样。
妈妈和姥娘坐在她旁边编东西,她们在说话。
“商说晚上过去她房子一起吃。”
“你早点去,帮帮忙。”
“我现在去。”
她迷迷糊糊又睡着了,直到肚子叽里咕噜响起来,她拉拉姥娘的衣服,指指嘴巴:“吃。”
一般这个时候姥娘或者妈妈会从外间端进来一碗肉汤喂她,但今天姥娘却抱起了她,打开门走出来。
冷风刺骨,吹得她眯起眼睛,但很快就进了另一个房子里。这里比刚才那间要亮一点,炉灶里红通通,桌上也有一点点火光。
屋里有不少人,说话声乱哄哄的,她觉得很烦,想哭。嘴刚咧开,就被交给了另一个人,是妈妈,她不敢哭了,怕被打。
妈妈把她圈在身前,在炉灶边添柴,锅里传出很浓烈的香味,她太矮,看不见在做什么,馋得流口水。
商说:“行了,你们都去坐下,随便吃,别客气。”
她被抱去桌子边坐下,鹰很快摆上一副碗筷。她往桌上一看,周围的声音神奇地全部都消失了,只剩下眼前数不过来的食物,脑子里也只剩下一个念头:吃!
匡妇忍不住感叹,商也太厉害了,她究竟是怎么想出这么多食物种类的?
她算是最早过来帮忙的几个,来的时候就看见商凑了三张桌子,拼在一起,周围围了一圈长凳短凳,勉强够全部族人挤着坐下的。
本以为和平常一样,吃些块茎水煮肉,最多加点猪油,菜两天才吃一次,昨天刚吃了一顿,应该没有。人手紧缺时她也做过后勤,自认是熟手,可没想到一上手发现和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被安排煮肥叶菜,这没什么值得惊讶的,这种菜从春长到秋,他们几乎每天都吃。不让人理解的是煮了没一会儿商就捞了出来,一根根摆放在盘子里,然后加上了很多碎碎的东西。
“这是什么?”她问。
“凉拌菜,蔬菜过水断生,上面浇的是韭菜、葱、盐加猪油炒熟做的酱汁,可惜没有辣椒和蒜,不然更好吃。你尝尝。”
夹起翠绿的菜叶,蘸着酱汁放进嘴里,菜叶水分多,酱汁的味道很重,让滋味一般的肥叶菜变得好吃许多,让人忍不住还想伸筷子。
“怎么样?”商问。
“好吃!”匡妇立刻就学会了做法,她想用春天新鲜的肥叶菜做一定更美味。
节制地吃了一口,继续帮忙,这次她要处理几种不同的动物。
这和以往也不一样,不是切开堆在一起,而是一种动物一个部位一个盘子,商还要求摆成整齐好看的模样。
“这是猪里脊,看看,纯天然走地猪,肉质就是棒,一点脂肪没有!”商啧啧有声地感叹。
“正宗肥牛,这花纹,搁现代得多少钱一盘啊?”
“兔排,鲜嫩的嘞。”
不知道是在和她说还是在和自己说,商手上不停,嘴上也说个不停。她听不太懂,只觉得眼都看不过来了。
最后光这三只动物就占了十几个盘子,把它们摆上桌,光看着就很让人满足。
忙了一下午才坐下,匡妇看回怀中的女儿,在满桌菜中夹了一片煎蛋喂给她。
疤来的比较晚,大家让出位置叫他坐,桌上满满都是菜。他看见商从炉子上端来一个陶锅,里面飘着一层油花和几撮绿色的野菜。
商说:“来来来,谁爱吃什么自己往里加。”
大家纷纷把盘子上的肉和菜夹进去,等差不多满了,商端走放在炉灶上。疤明白,这是要煮熟再吃。
不过为什么要这么麻烦,直接放进去煮不就行了吗?
靴子窑前。
“马上,催什么。”索敲掉放置口附近的泥土,抓起一把又一把松子,让鹰用衣服下摆兜住。
“谢谢。”男孩一阵风一样跑回了家。
索站起来望着天伸了个懒腰:“要下雪,最后一炉了。”最后把陶砖码在一起,也跟着去了商的屋子。
一开门,好几个人招呼他。
“索,来啊。”
“你还会烤松子,怎么以前不说。”
索坐在凳子上,桌上果然有一盘鹰刚装好的烤松子。他说:“我哪会,是商才告诉我的。”说着也抓了一小把捧在手心里,学着剥去皮,露出里面棕白色的松子仁。
放一个进嘴里,松子独特的香气在口中散开,软糯中带着香甜,比生松子好吃得多。
灶上的锅煮沸了,岑商垫着兽皮把它端到桌上,底下仍然垫了一张兽皮,防止烫坏桌子:“来来来,感谢大家来吃我们家的乔迁宴,这顿饭,食物虽然是族里出的,但心意可是我和鹰的。这有酱料,大家别客气,开吃吧!”
原始人们才不和她客气,几十双筷子纷纷都伸进了锅里,嘴上还在说:
“我放的菜呢?”
“煮的牛舌好吃,你吃。”
“这是什么,好脆。”
岑商看了一眼,说:“是板筋。不够再说啊,还有呢。”
疤夹了几块五花肉,头一回意识到原来不同部位的肉吃起来竟然这么不一样,他有点理解商为什么要费这份功夫了,吃自己选的感觉尤其好吃,而且可以不多浪费。
“这叫什么?我说这种吃法。”他问。
岑商回复:“火锅。”
大人们吃得酣畅淋漓,小孩子也是一样,不过他们肚子小,没一会儿就吃饱了,和后世坐席的孩子一样,立刻坐不住了。
门关着他们也出不去,但在一边吵吵闹闹让人太阳穴疼,岑商从里间拿出一个圆墩墩的兔毛帽,拿在手里晃了晃:“我们来玩一个游戏,谁赢了我就把帽子送给谁,有谁想玩?”
小孩子们眼睛随着毛茸茸的兔毛帽转动,异口同声道:“我!”
“很好,”她端过来一盘松子,放在他们面前,“谁最先数出100个松子,谁就算赢。”
“我数3,2,1开始。”
岑商一声令下,五个小孩冲过去抓了一把松子就开始数,个个口中念念有词。输错了的扼腕叹息,被旁边影响的愤而提高了自己的声音。
大人们第一次看到“聚会时逼迫孩子表演”的变形版,大家都觉得有趣极了,转着身子边吃边看热闹。孩子们的妈妈心系子女,更是连筷子都停了,一时间屋子里只剩下数数声。
山很快举起手,这是上课时岑商告诉大家发言的示意动作:“我数好了!”
“我来看看。”岑商打眼一扫就觉得不对,这孩子肯定漏了不少,明显不够。她用小木棍分成十个一组,点了点最后一坨的三个,不言而喻。
山拉下脸,哇哇大哭,妈妈抱走了他。大家哄笑成一团,其他小孩放下心,继续数。
第二个多数了十个,第三个比较可惜,就差一个。
最后是那个学她过家家的女孩数准了,得到了奖励,她拿着帽子向上看了一眼,伸手交给她:“商,给我戴。”
虽然她自己也可以,但商给她戴的话,就觉得更骄傲!
岑商帮她整理好帽子,带头鼓掌,慢慢所有族人都开始拍击手掌,女孩昂首挺胸地叉腰站着,迎着其他人的目光肆意炫耀,好不风光。
吃了一阵后,族人们也越聊越火热。岑商留意听,绝大部分人都在说身边人的八卦,而且越聊越嗨,尺度很大,她听得目瞪口呆。
这哪是搂席,分明是村口军情六处。虽然这两者好像也没啥区别……
为了保护在场未成年们的心理健康,她端出了本次宴会的最后一道大菜——橡果粉面肉包子。
过冬前采摘橡果磨粉做的,费时费力,巴掌大小,只有三个。
大家没见过包子,岑商解释说是和之前吃过的饺子差不多的类型,外面是面皮,里面是鸡蛋、菜和肉馅。
这么一说大家就能想象到有多好吃了,但是人多包子少,岑商提出一个办法。
“大家比赛掰手腕吧,分成男人组、女人组和小孩组,包子给每组第一名吃。”
介绍完掰手腕的方法,立时引起了绝对崇尚力量的猿人们的热烈反响,不管大人小孩都又发出了“呜呜”的原始鸣叫,盯着彼此的眼光如同在打量猎物,里面闪动着兴奋的光芒。
清理出一张桌子,简单分组后,岑商宣布:“比赛开始!”
男人组厉打头阵,岑商暗道这个傻大个。果不其然他连续赢了三次后手就不如刚开始那么有劲儿了,这时候疤上去掰倒了他,坚持几回合后,他也败于其他人之手,最终赢取胜利的是章。
女人这边更为激烈,珠力气居然也非常大,和壮的母亲僵持了许久,两人憋得脸通红,最终壮的母亲艰难赢下。
小孩组不用说,壮的存在属于降维打击,赢得毫不费力。
赢了的得到了包子,吃的很开心,输了的既有参与感,又看了场热闹,一直到宴席散场,所有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
他们在想:商的家真干净,门帘很漂亮,灯真好用,还有桌子、凳子和好多他们不知道怎么用的东西,更不用说还那么多好吃的,是怎么想出来的?她可真聪明。
温暖的房子,舒服地坐着,就着油灯边吃边聊天。小孩子咯咯咯的笑声,女人洒脱的声调,男人粗犷的说话声……所有人都很高兴,好像过去的四个季节里所有的担忧和伤痛都没了,那是一种从身体最里面冒出来的轻松。
这个晚上好像做梦一样快了,明明刚出来,猿人们却已经开始怀念了。
新年快乐!!!!!!!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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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第 4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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