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岑商很想回复一句“啊对对对”，但好在她忍住了。

她呵呵一笑，不以为意：“那就提前恭喜你了。”

“你怎么不害怕？”壮疑惑不解地看着她。

出来的时候岑商是挺怕的，还以为他要动手，没想到原来只是占占嘴上便宜。壮说好听点是体格健硕、心性单纯，说难听点就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论嘴炮，她一个打他十个。

壮大概以为见识过他的英勇之后，包括她在内的族人都会对他跪下唱征服，可惜事实并不如他所料，他应该感到很失望吧。

岑商有些无奈和好笑：“壮，我问你，你认为什么样的人才能做首领？”仔细想想，这好像还是她第一次这么心平气和地和壮说话。

他回答得丝毫不带犹豫：“最强壮的人。”

这回答当然不能算错，在她出现以前，首领都是族群中最强壮的人。她又问：“那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强壮的人可以做首领？”

壮开始烦躁，哪有什么为什么，本来就是这样，疤是，所以他也应该是。可是商反常的态度又让他莫名不好意思和以前一样简单粗暴地回答，竟然真的开始尝试顺着她的问题往下想。

这不算一个很难的问题，壮很快便想明白了：“因为大家不敢不听我的。”

“这确实是原因之一，”岑商点点头，先是肯定他的答案，然后继续抛出下一个诱导问题：“那我们来做一个假设，现在族群里有两个人，第一个无比强壮，但经常欺负你，第二个也很强壮，但他只会带领族人猎杀野兽，让每一个人都能吃到肉。如果你只是一个普通族人，你更害怕谁？”

“第一个。”这很好选啊，壮以前也不是没挨过疤的揍，以至于现在还是有点畏惧他。

“那更想跟着谁生活？”

壮像头小水牛一样哼哧哼哧喘着粗气，不情不愿地说：“第……第二个……”

回想过去几天的所作所为，他好像有点懂了。

岑商不知道的是，壮并不是她想象中那么傻。大家的态度他都看在眼里，也听到了很多背后的骂声，所以才会突然扯着一大家子人出去打猎，目的就是让大家看看他有多么勇敢，多么强大。

但回来后壮听了一圈，除了和自己关系好的几个人夸他，其他人没有真心佩服他的。

为什么会这样？商明明就远不如他，但他天天能听到大家夸商，说她厉害、聪明，说族群能有今天都是商的功劳。

到底哪里不对？他想不明白了，虽然觉得商不会告诉他原因，但他还是把商叫了出来。因为就算不对付，他也不能不承认，商是族群里最聪明的人。

只是没想到这次她态度这么好，没有和往常一样笑他、骂他，反而耐心地让他自己想明白了原因。

壮也不装了，索性问出口：“那我现在该怎么办？”

大哥，你有没有搞清楚情况，我们是竞争对手啊！岑商扶额。

壮直愣愣的眼神愚蠢又清澈，她叹了口气，认命道：“你先说说你的计划吧。”

“让大家知道我很强，还有……让大家都能吃肉。”

后面这条明显是听到她的话现想的……是吧？肯定是的。

“这一点你已经做到了。”面对那只凶猛的野兽，他冲在了最前面，毫不畏惧，全族中没几个人能做到。

“那怎么还不行？”大家都不认可他，壮彻底迷茫了。

“首先，把东西还回去，这是大家用辛勤的汗水换来的，换做是你，也不希望自己的东西被抢走，对吗？”

想了一会儿后，壮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把所有人都叫出来，说：“你们都搬回原来住的地方。”

原房主们不敢置信地左右对视，直到确认壮不是在开玩笑，都兴高采烈地回去搬东西了。

壮的那几个拥护者不乐意了：“你说过，房子给我们！”

这……他确实这么说过，壮又看向了商。

……算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壮确实言而无信，但我明确说吧，等轮到我的时候，你们一样要搬出来，现在只是提前了四天而已，没必要说得房子好像真归了你们一样。”不就是唱红脸吗，这有什么难的，她冷着脸还是很能唬人的。

几个人稍微一想，为了四天的居住时间和壮闹翻有点不值当，只好气呼呼地走开了。

壮若有所思地往家走，猛然发现商还跟在自己身后。他想了想，问：“我也要搬出来？”

岑商幽幽道：“不然呢？”

“首领应该要最好的东西。”刀不割在自己身上不知道疼，壮这下也有点理解刚才那几个人为什么不高兴了。

“你错了！”岑商义正言辞道，“首领应当‘做在人先，吃在人后’，首领本身就是规则的制定者，如果他不遵守规则，谁还会遵守？以后你说话还有人信吗？你仔细想想我讲过的‘狼来了’的故事。”

不是她吹，论嘴炮，她现在可是打遍天下无敌手。趁壮被她说的眼冒金星转不过来，岑商抢先一步迈进门槛，把闻讯赶来的鹰拽进来，一把插上门闩。

“呼，还是自己家舒服。”

壮在外面默默站了一会儿，转头回了原来的房子里。

第二天他起来上厕所的时候，听见外面等位的人在说话。

“昨天壮挺厉害，以后肯定比疤还强。”

“他把房子给我了，希望这几天别再抢回去。”

“不会，他自己都搬出来了。”

“那你要选他。”

“啊……我还是想选商。”

不提他们撞见出来的壮有多尴尬，壮一语不发，突然觉得商很可怕。

她怎么连别人心里在想什么都知道？

难道她真的是斑他们说的神？那他还能比得过商吗？

壮满怀心事地在族群里转了好几个圈，不知不觉又走到了商的家门口。

他犹豫了很久，走上前去准备敲门，正巧门被打开，商被他吓得往后跳了一步，拍着胸脯翻白眼：“大早晨的，你是想吓死我好赢得比试对吧？”

“我问你，我还能怎么做？”好在他还没有笨到把“怎么赢过你”直接说出来，不过意思也差不多，他想商这么聪明，一定能猜到。

算了，反正就是随便问问，她不可能回答的。

“利用你的优势呗，既然有这么一副好身体，就应该想办法让大家更安全地获得更多猎物。除了跑在最前面，你还可以带领狩猎队探查更远的地方，这样我们就有了更多的食物来源。或者操练族人，让大家一起变强……不过这些都是长线发展了，短期要想见效的话，充分利用陷阱是个很好的选择。”她随意说着方法，好像那都是些很不重要的话，但对壮来说，每一句都好像开启了一扇新的大门。

“陷阱，怎么做？”壮完全是想看她到底能帮到哪一步才问的。

这次总不会再说了吧？真告诉他，那狩猎队的人肯定会选他的，因为他们每天都过得很危险，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受伤甚至死去。对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比能安全地狩猎更重要的了。

“捕鸟陷阱不说了，之前旺财掉进去过的那种坑也算一种，底下还可以插削尖了的木桩，上面用草和树叶覆盖，这样野兽掉进去基本就被扎死了。还有比较常用的落石陷阱、套索陷阱……算了，说起来好麻烦，我做给你看。”落石陷阱的原理简单得很，利用树枝装置触发吊起的石头落下砸死猎物。套索更是现成的，抓羊的时候用过，用作陷阱时挂在野外等猎物上套就行了。

只要看过相关的野外求生类科普视频，这些都很好学，但对没接触过这方面的原始人来说却很难想到。

岑商展示了陷阱的制作方法，看壮漫不经心的样子，那股老师的威严马上冒了出来：“想什么呢？我脸上有陷阱？！看手上啊！”

壮被喊回了魂，他盯着商的手，努力学习，并在失败几次后成功制作出了落石陷阱，他试了试，商不是在骗他，陷阱是真的能用。

“不错不错，有点天份嘛。我先去吃饭，饿死了……”

“等等，”壮喊住了正要转身离开的商，他终于还是问出了自己最理解不了的问题：“都告诉我，你不怕我赢？”

岑商看着他，很认真地回答道：“如果你赢了，那就说明在现阶段，比起我，他们更需要你。我愿比服输。”

不过说完她就又臭屁了起来：“但我认为我一定会赢的，虽然我不够强壮，但我能让大家过上美得冒泡的日子。”

说完，见壮愣在原地没什么反应，岑商打了声招呼，跑去问珠要了一块昨天猎杀的蒸野兽排骨。

撒上点盐，再喝一口肉汤，她正啃得喷香，壮从外面走进来，当着所有族人的面，宣布道：“不比了，我认输。”

他走到她面前，单膝跪下来，低下头，把她的手放在自己头上，这是猿人之间表示臣服的意思：“我愿意让商来管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