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海的人总是没法轻易平复激动的心情,更何况族人们连海的认知都没有,也不曾从电视或视频上看过海的模样。
在提醒海洋深处的危险以后,大家便开始搜集海边的特产,希望能带回去做个留念。
擅长游泳的人在浅海区尽情徜徉,没一会儿就捧上来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他们不认识,都跑过来问岑商。
有蛤、牡蛎、泥蚶……甚至还有只手掌大的浅灰色海星,她也是第一次看到活的海星。说实话,那透明的触手让她想起涮过的素毛肚。
可见是生长在附近的人,译虽然从前没有下过水,但好像是天生就会的本领,没一会儿就变成了水里一条自由往来的鱼。
她抓上来几只蚌,觉得它们贝壳大,到聚落里一定有人喜欢。
岑商说:“里面或许有珍珠。”
“珍珠,是什么?”
“你打开试试。”
译很听话,用黑曜石刀撬开蚌壳,露出里面的软肉:“吃?珍珠?”
“可以吃,但必须是熟的。珍珠不一定每只都有,你要摸一摸,觉得硬硬的可能就是。”
她摸索一番,还真有。扯走软肉,肉壁和蚌壳之间夹着一颗小指甲盖那么大的白色珍珠,形状虽然不是很规则,但它柔亮的色泽还是一下子就攫取了众人的目光。
壮一个猛子扎回海里,捞了很多蚌上来,可惜的是除了这个以外,所有人都没能再开出一个珍珠。
不过大家都体验到了开盲盒的快乐,在海边留恋地不想走。
七天的行走距离已经超出了多毛男的领地范围,他只是到过一两次海边,岸上的鱼虾蟹很小,海深处又太危险,所以并不觉得这块地方有什么重要的,更不理解他们浪费时间多次下水,只为了一块不能吃的石头。
欢乐时光总是短暂的,天快黑了,陌生的海边或许会有他们预想不到的危险,岑商让所有人收拾东西上岸,她自己则在最后望了一眼海边,拿上了一块红色的鹅卵石。
在山上休息一晚,他们没再多做停留,加上多毛男的族人,一行十五人浩浩荡荡地朝聚落的方向出发。
路过译原本领地时,那几个见过的猿人畏惧地缩在树上,牢牢注视着他们,却不敢出声。
虽然已经找到了收留自己的地方,但译对这群占领了自己族群领地的家伙也只有讨厌。
这个时候她听见商说了一句话,像是在自言自语:“他们,又会是什么下场呢?”
“商?”
“没什么,快走吧。”
跋山涉水走了十几天,再次看见聚落的大门,身后的族人们顿时激动起来。
这趟出去了将近一个月,他们从来没走过这么远,离开过这么久。岑商也是一样,脚上的水泡磨了又长,长了又磨,两条腿和灌了铅一样沉重,这样恐怖的拉练此生不想再来第二次。她现在什么都不想管,只想倒头睡个三天三夜。
只可惜还有一大堆正事要忙,岑商宽面条泪。
有外出的族人发现他们,远远招呼几声,所有留在聚落里的人闻声都赶出来迎接。
疤和狼走在前面,他们都露出安心的表情。
混在人群中的鹰激动地看着她,岑商开心地摸了摸他的脑袋,离开这么久,她一直担心鹰一个人被欺负,看见他好好的,她就放心了。
“路上怎么样?他们是谁?”狼走过来问。
岑商示意大家安静:“他们是来自海边的大族群,这位是首领。”
她简单介绍了一下,多毛男着急想要去看她说过的治病方法,岑商不会让外族人随意进入聚落,来的路上她看到草棚已经建好,就让他们暂时在那里休息,只带着多毛男一个人进来。
自从进了聚落,多毛男便问个不停,译被他密集的问题弄得手忙脚乱,她也只学了几个月语言,还没法从容应对稀奇古怪的问题。岑商告诉她:“只传达我让你传达的话,其他一概不管。”
领着多毛男来到地窖前,岑商往地上一指:“这就是不让你们牙齿流血死亡的办法。”
“?”对方的疑问清晰到无需语言传达。
“进来看看。”
掀开木板,顺着爬梯向下,因为地窖一般是不能见明火的,一进去周围的环境便暗下来,等适应了一会儿光线,岑商才领着多毛男往里走。
刚开始建的地窖容量很有限,就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储物空间,等到后来施行家庭私有制后,为了不至于产生不必要的纠纷,地窖一再扩建,并且用陶砖墙分隔开,每家各自占有一个区域。
这会儿又已入秋,各家各户都开始囤积过冬粮,地窖里蔚为壮观,每个区域内都堆放着数量不等的食物,有野兽肉、摊开铺放的野菜、成筐的水果和密密麻麻的陶罐。
多毛男已然惊呆了,完全忘记他下来的目的是什么,表情活像老鼠掉进了米缸。
只带他走了一个来回,他们就上来了。岑商说:“死的那些人,是不是有浑身无力、关节疼痛、皮肤牙龈出血、面色苍白的症状?”
多毛男从她的肢体动作和翻译中明白了具体意思,他拼命说“呜”,就是承认她说的都对。
“那应该是坏血症。”岑商在课本上学过,大航海时代的许多船员,在海上漂泊数月,经常会因坏血症死亡,后来有人发现是缺乏维生素C的缘故。在出海时携带足够的水果蔬菜后,坏血症也就随之消失了。
“这是一种病,预防它也很简单,只要能保证吃到足够的绿叶菜和水果,就不会再发生。”近几年的冬天好像越来越长了,如果不是有地窖的存在,聚落中大概也会出现类似症状的病人,“地窖比外面冷,可以让绿叶菜和水果保存更长时间。”
在更详细地解释了几遍,确保多毛男听懂后,岑商客客气气把人送出聚落,一起走到草棚子里。
说是草棚子,其实比起多毛男他们住的地方也要好上许多。
占地相当于族群最大房子的面积,地面铺了一层陶砖,四边围有栏杆,上面竖起遮风挡雨的草棚,在东面留了一道进出口,旁边还有小土灶,吃饭休息都很方便。
开始岑商还有点怕他们会生气,不过观察了一会儿就放心了,多毛男很有警惕性,就算房子再好,他也不愿意在别人的居所里休息。
“不用急着走,我不是让你们带了很多特产吗?明天会有人来找你们交换的。”
回到族群,岑商在晚课后向大家宣布了明天可以去草棚子里和外族人交换东西,并简单介绍了几样他们的特产,族人们都很兴奋,不止是东西,他们对外面的世界也很好奇。
忙完这些,岑商终于可以回家休息了。
一进屋门,她直奔火炕,趴在上面长长地哀叹:“累死我了累死我了,我恨这个连绿皮火车都没有的世界!”
嚎了两句,腿上传来揉捏的感觉,回头一看是鹰,他眨着眼睛看她,仿佛这样做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岑商自己反倒不好意思了,人家还是个小孩子呢。
她坐直了问:“山怎么样了?”
回来大半天,岑商都没看见山的影子,她实在害怕他出事。
鹰低下了头,她心里咯噔一下:“他不会……”
在她胡思乱想前,鹰回答道:“他在家。”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你说实话,我能接受。”自家孩子自己清楚,鹰刚才那样子分明就是有事藏着没说。
“真的。”
在她这里,鹰的信用一直非常良好,从来不说谎。而且大家都在一个聚落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如果刚才他在说谎,很快就会被戳破,实在没这个必要。
鹰用力点头表示肯定,岑商也就松了口气:“没事就好。”
“我给你带了东西。”她拿出兽皮口袋,“看看里面是什么?”
他撑开束口袋,探手从中拿出一块红色的石头,举起来对着窗户的方向,光线之下,石头更加鲜艳彩透。他惊喜地问:“好看!”
“我跟你说,我们见到了大海呢,你知道海吧?就是我跟你说过的……”
岑商说着一路上的新奇见闻,鹰听得聚精会神,直到她睡过去,才扯开被子盖在她身上。
第二天。
痛痛快快睡了一整晚,又饱饱地吃了顿猪肝凉拌菜,岑商穿戴整齐,来到了交易区。这里早已热闹非凡,不过大多数人还在好奇地观望。
译都快忙不过来了,喝口水的功夫看见有人走过来问价,赶紧说:“匡妇,要什么?”
“商说有赶蚊子的草?”
“对,这个。”译指着长毛男跟前连根拔起还带着土块的艾草。
“有用吗?”
译赶紧给她展示自己胳膊上涂的草汁:“有用!”
“我家女儿太招蚊子了,我换两根回去试试,好用再换。”匡妇看着多毛男猿人,友善地笑了笑,“我有绳子、鸡蛋、麻布……你怎么换?”
他愣了愣,看向译,知道这是要换的意思。他只用过绳子,果断选择了它。
匡妇从怀里扯出来一根很长的绳子,把他看愣了。
草能换绳子?!这也太容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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