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真如系统所说，重要情节过去了后，剧情就并不有趣起伏。

易清风每天的生活变成了修炼、带孩子修炼、睡觉这三步走，两眼一睁就是上课上课上课。

【我不是已经脱离了校园吗。】易清风撑着头看窗外正在和风树一起练剑谱的雁水寒。

系统也在那边，小手握着木枝，操着圆滚滚的身体模仿两人，【你也学得挺好的呀，有什么烦恼。】

易清风叹了口气，低头看自己随手列出来的课表。

满满当当。

不过这些日子在他眼中算不得无聊，反而叫人享受得很。

每天和师兄师姐们吵吵嚷嚷地闹闹师父，时常也在山脚那块同样属于玄海宗的区域与同门一起修炼玩耍。

以及，教雁水寒习字读书，把雁水寒养得白白胖胖健健康康。

为此他去找自己的大师兄文回舟和二师姐孙雨青求厨艺之道，甚至兰泽也为他在他的杏春轩里建了个小厨房——

谁知他是个顶级大师，次次都毫不出错地得个失败。

“这能吃吗？”风树看着面前飘出奇异香味的菜肴，握筷子的手有些犹豫。

他身旁的三师兄叶贺被易清风和雁水寒一左一右盯着，只能颤着筷子去夹了一块肉，极其缓慢地放进嘴里。

风树紧张地看着他的表情，“怎、怎么样？”

叶贺咽下东西，表情变成了神秘的释怀。

“好吃哎。”他眼睛微微一亮。

风树狐疑地看着他接连吃下两三块，实在没忍住，自己上手尝试——

“呕——！”

两个人同时扶着桌子偏开对方的方向吐个天昏地暗。

有时雁水寒还会跟文回舟一同去念康轩找医修孙雨青学医术。一日午睡睡醒，易清风没在杏春轩找着他，差点将整个玄海宗都闹翻了，跑两圈后就在念康轩找到了蹲在药炉旁脸颊上沾了泥土的雁水寒。

“阿易？”雁水寒被一把抱住，有些无措。

易清风拍拍他的背，轻声道：“下次留个纸条给我可以吗？”

“我、我知道，你等等，你——”

“易易易易师兄你你你袖子烧起来了啊！！”

“？”

一个弟子立马被吓得跳了起来往外跑，大喊：“思真仙尊你的徒弟要被烧成渣了——！”

“？？”停停停到底是谁要被烧成灰了！

雁水寒在修道上是个天才，这一点负责教育他的兰泽和易清风都深有体会。

“今天我不宜出门，真的吗？”兰泽笑吟吟地摸摸跟在自己腿边的雁水寒。

雁水寒捧着铜钱举起给她看，“真的。我算到前辈今天出门会遭到祸事。前辈还是不要出门了吧。”

兰泽笑了笑，拿过他手心的铜钱递给他身后的易清风，温声道：“瞧瞧，小雁比你学得快多了。”

易清风摸了摸鼻尖，说：“怎么会学得这么快，说不定是哪里错了。”

“没有。”雁水寒回头看他，认真道，“我算了三遍，都显示前辈不宜出门。”

易清风抿了抿唇，望向兰泽。

兰泽莞尔道：“看来我得出门了，证明下小雁的天赋。”

当天兰泽出门就被抢劫。

孙雨青听了觉得稀奇，立马跑到杏春轩让雁水寒给自己算了一卦。

算得她今日去三清轩有好事。

三清轩是易清风的大师兄文回舟的院子，正巧孙雨青今日要按惯例去找文回舟学吹箫，便开开心心去了。

然后孙雨青确实遇到了好事——文回舟赠了她一个新药箱。

这一名声被爱说八卦的风树和叶贺打出去，雁水寒就每天多了很多练习算卦的机会。

“别急别急，算你的，算完你的算你的……”

雁水寒忙得焦头烂额，拨弄铜钱的手快得只剩残影。易清风担忧地给他递了一杯水，雁水寒俯身低头喝了一口后继续算，全程视线都不转开。

“来的来的，我来了！我知道我知道……我我我我心里有数我心里有数，这种场面我——”

我根本控制不了啊！

晚上，易清风沐浴完回到房间，拨开床帘时，雁水寒已经抱着他的衣裳睡熟了。

平平淡淡的日子随流水去，玄海宗的杏花开了一年又一年。雁水寒越来越活泼开朗，变成了玄海宗里最受欢迎的小少年。

易清风本只属于他自己的屋里也多了第二个人的生活痕迹，被褥备了张更大的，只为让雁水寒能睡得舒服。

他已经完全体验到兰泽被小时候的他时时跟着是怎样的感觉了！雁水寒总跟在他身后，偏又笑得甜甜的叫人不舍得拒绝。

这样的日子过了三年。

这一年易清风和风树都十六岁，终于被师父允许出玄海宗外的部分地方。虽然可去的地方不多，但风树依旧兴奋到钻进三师兄的被子里把人从梦中叫醒炫耀。

在宣布禁令解除的这天下午，风树就拉着易清风下山。

玄海宗有山上山下两个部分，他们住在山上，每回出门下山都得走两千多阶台阶。

不过这一次，两千山阶也不能阻止风树的兴奋与期待。

“我们要去哪里？”跟着偷偷下山的雁水寒一直攥着易清风的袖子，说话声音也轻轻的。

雁水寒规则上不属于玄海宗弟子，但三年下来玄海宗的大家已经把他看成了自己的亲小师弟，一直苦口婆心地关心他的安全，以至于他违烦规定偷溜出来还有点心虚。

“不知道去哪。”易清风看了一眼又在和别人炫耀的风树，牵住雁水寒的手，“你有没有想去的地方？”

“没有。”雁水寒摇摇头，“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外面有很多好玩的地方。”易清风说，“比如，誉为温月水乡的南江，繁荣盛商的长宁，以及有许多漂亮幻景的景州。”

雁水寒弯弯眼睛，问：“你想去看吗？”

“你不想么？”易清风温声问。

“我想和你一起去看，好不好？”雁水寒轻轻晃他的手，“到时候我们就在南江买一间小院，去你说的长宁和景州玩。”

“你是想和我过一辈子？”

“唔……可以的话就这样吧？”

两人说话间，风树携着轻快的笑跑了过来。

“我借到马车了！”他左勾肩一个易清风右搭背一个雁水寒，“我们走吧！”

此一程的目的地是需坐一时辰马车才能到的小镇。风树胆子大但也没大到敢离家太远，于是选了这个刚好办活动的镇子。

打探一番，这里举办的活动正是为了庆祝。

“各位小公子，要不要尝尝我们这儿的特色好酒？”

路边店铺的老板迎上来，最旁边的雁水寒被吓了一跳，缩到易清风身边。

风树热情地绕过来，询问道：“什么酒？我们还没喝过呢，滋味如何的？”

“哎，这您可问对人了。”老板笑吟吟道，“咱们清乐镇的酒可是全界闻名的！不管您喜欢喝什么样的，这儿啊，保管有！”

“那来一坛！”

风树兴冲冲地跟着老板进了店里。易清风同他打了个招呼，便带着雁水寒去其他地方玩。

清乐镇很大，人流不少，热热闹闹的。雁水寒牵着易清风的手，抱着好奇东张西望，忽而一指：

“阿易，那边！”

易清风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望见几个人高马大的男人正推搡着好几个姑娘往前走。周围人自动远离他们一段距离，那几个姑娘脸上都是牵强的笑容。

“不用管，没事的。”易清风捏了捏雁水寒的手，轻声安抚道。

雁水寒微微蹙眉，偏过头来想和易清风对视，却发现易清风已经没了踪迹。

他猛地转回头，看见远处红衣少年甩手一条傀丝抽在那几个男人身上——随后乒铃乓啷打了起来。

“喂哎我的酒！”

“我的桌子！”

“公、公公子小心！”

耳边各种惊呼声和东西被砸烂的声音，雁水寒听得不大真切，只能注意视线一直紧紧追随的易清风。

傀丝在日光下闪着光，那身红衣在动作间如一只轻灵的蝴蝶。雁水寒抽了抽鼻子，甩出一张符纸。

红衣的少年似乎往这边看了一眼。黄符破风击在倒地男人握刀想偷袭的手上，“乓啷”的一声，这场打斗的胜利被宣告。

围观的人中不知谁一声叫好，接着爆发出阵阵掌声。

喘着气的易清风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朝那几个呆得忘了动作的姑娘略一点头，“你们走吧。有困难就到玄海宗，报我的名字。”

“我叫易清风。”

他说完，再一点头便转身离开。

忽视人群炽热的目光与掌声，他去寻雁水寒。好一会儿，才发现雁水寒蹲在一棵树后悄悄掉眼泪。

易清风玩心忽起，装路人模样走过去，背手低头问：“这位小公子，你一个人待在这里干什么，和家人走散了吗？”

雁水寒从臂弯里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你在哪里我都知道。”易清风坐在他身旁。

“怎么可能……”雁水寒抽噎着左看看右看看，发现自己的衣服在地上铺开跟朵花儿似的，伸手扯了扯，“是，露出来了。”

易清风闷闷地笑了，拉过他的手握着，温声道：“不论你在哪，我都会找到你。”

“那、那我们拉勾。你答应我的。”雁水寒举起了另一只手并伸出小指，小声地说，“拉勾。”

“好。”易清风也伸指，与他轻轻勾在一起晃了晃，“我保证，一定会找到阿雁，不论在何处。”

“所以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哭了么？”

易清风认真地捧住雁水寒的脸，指腹轻轻抹去他眼角的泪后乱揉起来。

雁水寒被揉得表情都乱了，含糊道：“哭就哭，反正阿易会来哄我。”

“这和你告诉我理由不冲突。”易清风松开手，又摸了摸他的头。

雁水寒按住他，笑眼弯弯，“只是因为觉得遇见阿易后很幸福，这才哭了。”

三年前的初遇和刚才一样，也是这么一只红色蝴蝶，从外头的日光飞进了小巷阴影中——如果没有易清风，他可能还要再受许多次欺负，每日过着苦求一口饭、苦寻一睡处的日子。

还好，命运让蝴蝶飞进了他的梦。

易清风看他又哭又笑，没忍住捏捏他的脸，小声吐槽道：“难看。”

雁水寒愣了愣，把他的手推回去，委屈地“哦”一声。

易清风唇角勾出个很轻微的笑，牵住雁水寒拉他起身，“走吧，我们去找风师兄。”

然而雁水寒却慢吞吞地抽回手。

易清风回头看他。他先是摸了摸鼻子，眼神飘去某个方向，随后才闷闷地说：“不跟你走了，我自己走。”

摸鼻子，到处看……易清风知道这是雁水寒有小心思时的动作。他没有拆穿，只点点头，“好。我到时候在风师兄喝酒的地方等你。还记得在何处么？”

“记得。”雁水寒生硬地冷着声，随后僵着身往旁走，“再见！”

“再见。”易清风忍住笑跟他告别。

虽然不知道雁水寒要去做什么，但他能保护好自己，易清风并不太担心……实则不然。

他折了一只纸蝴蝶，施了点灵力将它作为一个小傀，放去保护雁水寒。

——这样就没问题了。

易清风放心地往雁水寒的反方向走，去寻自己的师兄，并未发现那蝴蝶小傀飞进树荫里的瞬间无火**——这昭示着此傀被破坏了。

旁处被施加了屏障的小巷里，雁水寒借着微弱天光看清对面的身影。

“小郎君，你相信命运么？”

抱臂的姑娘站直身，身上的饰品丁零当啷地响。

雁水寒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确认了一遍袖中的符纸。易清风让孙雨青在他袖子里缝了好些口袋，专门用来装符，关键时能打个出其不意。

“你跑得还是不够快，又被命运抓到了。”

姑娘微笑着收拢了掌心，再张开手，她手里多了一颗药丸。

“吃下它，命运会告诉你应有的发展，你也会——”

黄符破空，爆出一阵巨大的火焰！

“你也会再次遇见你的蝴蝶。”

浓烟中缓缓走出姑娘的身影。她步伐轻快，发丝都未乱。

雁水寒第一次觉得铃铛声如此刺耳。

“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姑娘笑眯眯地低头看他，“还这么小就如此警惕了，很棒哦。但我不是坏人，我是来帮你的。”

“谢谢你，我不需要。”雁水寒后退一步，捏住了第二张符纸。

“为什么不需要？”姑娘俯下身平视他的眼睛，语气中笑意消散，变得凝重，“难道说——”

“你不想和易清风有未来了吗？”

**

“师兄……”

易清风无奈地看着抱着棵树苗的风树，松开拉他的手。

一会没看着，风树喝酒喝了个昏天黑地忘乎所以，简单来说，就是醉得不省人事。

“你懂、呃，懂什么！”风树嘟嘟嚷嚷地抱紧了树苗，“这是我的幸运树！”

易清风扶着额看了一眼老板，老板尴尬地笑了笑，解释道：“方才来了个算命的，说风公子在院里种棵树能提高运势。风公子醉得厉害，信了。”

“我知道了。”易清风朝他点头，递给他些银两，“辛苦了。”

老板应着声，很快走开。易清风蹲下身拉住风树的袖子，温声道：“师兄，我们该回去了。”

【宿主不好了！！！！】

易清风脑子里突然炸出系统的声音，吓得掐了一把风树。风树吃痛地“哎哟哎哟”，但易清风已无心理会——

【宿主咱突然出了个大大大大**ug，变成超级漏洞了！】

【好好的，为什么会有bug。】

【不知道啊bug就是这样莫名其妙出现的！不修复这个世界可能会崩塌！总之现在启用了应急修复，需要你按确定！】

【嗯。】

易清风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弹窗，莫名感到不安。但没有办法，他必须按。

指尖点下确认的那一刻，无数东西迅速从他的脑子里破碎又再度重组——

一只蝴蝶悄然飞过命运的河。他忽然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师兄，师兄。”易清风推了推醉得迷糊的风树，低声问，“我们是不是还跟谁一起出来了？”

“谁？”风树眯着眼看他，费劲地想了好久，“没有啊。”

易清风慢慢松开了手，后退两步，跟老板交代完风树的事情后跑了出去。

谁？谁？谁和他们一起下山？是谁？

他在街上奔跑，又坐马车回了玄海宗。两千七百阶的山阶在他的急促下构不出半点阻挠，挡不住他的脚步。

“你知不知道有个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小孩？大概十一岁，到我肩头高的小孩。”

易清风抓住过路的弟子就问，但每个人都以不同的姿态告诉他相同的答案——

不知道。不记得。

易清风茫然地站在凝灵台，兰泽正在那边指导弟子，看到他来，笑吟吟地走过去。

“怎么了清风，不是同小树一块儿下山去玩了么？开不开心？”

易清风缓慢地抬起头，望着兰泽温和的眼睛，艰涩地问：“师父，你记得一个经常跟在我身边的小孩子吗？”

“小孩子？”兰泽眨了眨眼，“谁敢跟在你身边啊，哪有小孩子？”

没有。

没有吗？

易清风彻底不知所措了。

他感觉有什么流失了，在他的指尖，在他的心间，那似乎是……

许了就不想辜负、就算是玩笑也愿意用一辈子去遵守的诺言。

雁子，你要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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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