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宗主娶亲。
虽不宴宾客,但大设酒宴,整个落雁山都要落红妆。
夜岚他们也沾着喜气连放了三天假。
不过七天后便要前往轮回阁。
比以往的惯例整整早了半年。
夜岚猜测最近一定出现了大的变故,但都不为他所知。
他所能见到的只有秋湘院规划建造了新的住处,连着又添了许多新人,很多面熟的兄长们再也没有出现过。
林春背着他的‘折枝’,偷偷摸摸地避开人群,敲响了夜岚的房门。
等夜岚打开门,林春四处张望了一番,这才小心翼翼地进来。
“怎么了?”
“嘘。”
林春示意夜岚小点声。
他将夜岚拉至离门窗较远的角落,这才神秘兮兮地凑在夜岚跟前,压低声音说到:“我打听到了,走,我们一起去探探虚实。”
“啊?”
对于林春突然提及的事夜岚并没有什么头绪。
仔细回想了一番这才想起半年前林春说的那个传闻,“归来镇的那个传说?”
“对,那位神仙住在归来镇外的那片竹林里。”
林春往上指了指,朝着夜岚示意,“据说只要他开口说的事,无一例外都会发生,见过他的人都说他是从天上下来的。”
林春又道:“这寻常人啊只道镇子外确实有一片竹林,但可没什么人家。”
“听起来实属是稀奇,这世上竟然还有这等怪事?”夜岚一直以为那些奇闻都是杜撰出来的。
“不过这次你要带‘折枝’出去?”
“对,我虽然没有像样的佩剑,但我还是想知道我以后能不能成为一位名冠天下的剑客。”林春的眼中充满了光芒,这份热爱赤诚而灼热。
夜岚抿唇而笑,对于林春这个朋友他很珍视,也盼着时光不改少年,多年以后再见少年能依旧明媚。
故此勉励到:“剑客与剑相互成全,在你手中‘折枝’定能名声远扬,成就一段佳话。”
林春憨厚一笑,眸子里颇为坚定,一改之前的彷徨,又是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样子,“嗯。”
“走,咱们出发,你上前探路,避开那些糟老头子们,我实在是被唠叨烦了。”
“是是是,保证给你扫清障碍。”
两人在自己的地盘上偷偷摸摸地躲着、避着,硬生生地多走了半个时辰才到归来镇。
沿街一路前行,从一个叫客居的店旁的胡同路钻了进去。
没走几步便绕着拐了几下,然后挤入小巷,一直走到头,出了胡同。
爬上一个高坎,入目便是竹林,望之蔚然深秀,又闻水声潺潺,莺啼鸟啭。
“这便是那人所说的竹林吧。”林春拔出木剑,对着竹子比划了一番,似乎在考虑伐竹取道的可能性。
深知自己的木剑中看不中用,又无奈插回剑鞘,“我们进去找找看。”
话音未落竹林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
两人相视一眼,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
远远看去,一个娇小的身影挤着身子在竹林里横冲直撞地乱跑,在飒飒的树叶摩擦声中,时时有呜咽声伴着清脆的响铃传来。
许是泪水模糊了双眼,她没有注意到竹林外站着的两人。
一股脑地径直撞向了林春,却又因力气太小,‘砰’地一声向后跌坐在地。
小姑娘发髻散乱,零星地还插了几片叶子,衣物也沾了一身泥,一手揉着额头,一手撑地直起身,泪珠子一颗一颗地往下砸。
待站直身来,她看向了让她出洋相的‘罪魁祸首’。
小姑娘咬紧下唇,先是凶狠狠地瞪了林春一眼,后又觉得不解气,气鼓鼓地冲上前将刚站起身的林春又推了一个踉跄。
这一系列动作女孩一气呵成,达到目的便头也不会地钻入胡同里。
女孩虽已经远去,夜岚注视的目光却未挪开半分。
就在刚刚,他清楚地看清女孩跌倒在地时看向了林春,并在注意到林春挂在腰间的腰牌时,瞪大双眼,瞳孔微缩,向后本能地退缩。
如果他没辨认错的话,小姑娘嘴里呢喃的那两个字应该是。
“凶手!”
“我可是刚吃了喜糖讨个好彩头的呐。”林春拍了拍衣物,兴致不高,怏怏道,“看来我吃的还不够多,回去再找我娘要一罐子,哎,撞的我胸口疼。”
看着夜岚正自顾自地沉思没搭理自己,林春凑在跟前盯着他看,“你想啥呢。”
“你这腰牌哪来的?”
夜岚没藏着掖着,直接问出了内心的困惑。
林春低头摆弄着腰间的玉质腰牌,“你说这个?我爹给的,出入凤阙山的凭证,怎么了。”
“只是看那女孩盯着你腰牌看了许久后才发的脾气,以为她认识。”
“应该不大可能,这个凭证之前是铁的,这几日才让工匠换成玉牌。”
“拘魂还有玉匠?”
“那是自然。听说有一片专门的山用以收留难民,有的是手艺人,他们为了报恩,就替拘魂修缮楼阁,雕饰各种精美物件,不过具体在哪我便不太清楚。”
“这座山也是拘魂的地?”
“当然,归来镇也隶属于拘魂的领地,附近的这几座山都属于落雁山。”
也就是说女孩是从拘魂跑出来的。
还未等夜岚更多猜测,身后的巷子传来哐当一身巨响,随后听着像瓦片碎落在地。
两人下意识地向后看去,又似有一声低呼,听得不太真切。
夜岚垂目望着林春握紧木剑探了探脑袋跃跃欲试的模样,咬紧牙关,抓住了对方的手臂,摇了摇头。
“许是猫叫,刚才在路上见到只趴在屋顶上的猫。”而后又岔开话题,“既然有人从竹林里出来,我们也进去瞧瞧?”
凭借夜岚的优秀感知,他能察觉到至少有三束目光正注视着他们。
即使他能确定刚才的声响中夹杂着银铃落地的清脆,和女孩溢出指缝的呼救。
“是吗,我都没注意,吓死我了,我还以为刚才那人遇到了危险。”
“有,银黄色的,往后没几步。估计升了个懒腰,蹬下来了几片瓦。”
“害,还以为我又能行侠仗义。”
“天下无事不更好吗。”
“也对。剑客的剑虽说是用来斩尽身边不平事的,但还是一直负者好。不过哪有天下无事,只有没被发现罢了。”
听着林春这般说到,夜岚心里一顿恐慌,闷头不语,自顾自地走路。
眼前豁然开朗。
区别于刚才的茂林,一座小院伴着一眼清潭栖于平旷之地,背倚青山,临水而居。
屋子是最简陋的茅草屋,院门用的是木柴制作而成,屋前的地做了菜园子,颇有一种隐逸之风。
比起归来镇家家户户门前的石榴树,这户院落里除了矮小的菜地只有一棵杏树,此时橙黄的杏子正挂满枝头,树下摆放的躺椅上一位老人闭目养神,摇晃着椅子好不快哉。
看起来倒是和话本子里饮露食花,留着花白胡须的世外高人有些差异。
不过这位应当便是那位传闻中的竹林仙人。
夜岚侧身寻找林春,却发现四周寂寥无人,他似乎一路都下意识地忽略了四周。
正当夜岚打算回去寻找同伴时,便听见老人远远地开口,“无惑不来,无缘不见,即来又见,何妨说说?”
听见老先生的话,夜岚顿住了脚步。
他来此处的确怀有目的。
此番出行本不抱希望,但一路上的异常告诉他眼前之人确实有过人之处。
“在下的确有些疑惑,先生可听闻‘美人相’。”
“你从何得知这种植物。”
随着吱呀的一声,门很快被从里打开,开门的便是那位老先生,两鬓灰黑,看起来已经上了年龄,腰板却挺的很直。
他有一双不同于年龄的眼睛,锐利,发亮,像是蒙尘的铜镜被单独地擦拭出了一角。
“不是植物,是种药物,每年一次发作,需要‘美人骨’来舒缓。”
老人盯着夜岚瞧了瞧,“那便是同一种东西。”
“将人骨置于阵法中炼制,以聚之气,恒之气温养,假以时日会生出整棵美人相,将其粉碎炼制成丹,食之可改变容貌和供骨者相同。”
接着又道:“但需要每年配合以其生长之骨制成的丹药,除此之外无可解。否则‘美人相’将会吸食寄主全身血液、夺取面容,再次生长成株。”
“按理说这里的能量不足以支撑用美人骨来培养出美人相。”老人小声嘀咕,后面的内容夜岚也听不太清。
想起每年一食的人骨,夜岚胃里翻江倒海,面色苍白。
比之更严重的是对方告诉他,他的脑子里有个随时会要了他性命的植物。
而且无可解。
这也意味着他之前为了配置解药所做的努力全部付之东流,而他的性命将永远被掌握在拘魂手中。
夜岚讪讪一笑,“多谢先生解答。”
“等等,让他帮忙看个相吧。”
夜阑的声音蓦然传来,这是他第一次提出请求。
对于夜岚而言,命数束缚不住他,他对过去也不向往,只是受人之托还是问出了口。
“先生能帮忙看相吗?”
老人的眸子黯淡起来,声音也不再有力,似风中摇曳的烛火。
夜岚望着老先生等待着回复,然而对方却只是用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他迟迟没有动静。
“能。”
过了许久老人才开了口,单是一个字,像是用尽了他毕生的力气,话语里饱含的情绪压在夜岚心口,让人也觉得压抑。
老先生接过夜岚从衣服内夹里掏出的纸,将其展开,只看了一眼就将纸片合上又递了回去。
“你想要知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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