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棘堡的地窖在震颤中崩塌,碎石从头顶砸落,温衍被雷奥尼斯一把拽到身侧,龙族的臂膀如同铁铸的屏障,将飞溅的瓦砾尽数挡下。阿尔杰农的笑声从长廊尽头传来,伴随着铠甲碰撞的声响——他带着教会骑士包围了地窖。
“真感人。”阿尔杰农缓步走近,银白的铠甲上缠绕着暗金色的纹路,那是被污染的龙血痕迹。他的眼睛不再像雷奥尼斯家族应有的鎏金色,而是浑浊的灰白,仿佛被什么东西蛀空了灵魂。“我亲爱的堂弟,你竟然真的和这个异客完成了血誓?真是……愚蠢至极。”
雷奥尼斯的指尖燃起漆黑的火焰,声音冷得像淬了冰:“你投靠了教会?”
“投靠?”阿尔杰农歪了歪头,笑容扭曲,“不,我只是终于看清了——龙族的时代该结束了。”他抬手一挥,身后的骑士立刻举起长枪,枪尖缠绕着刺目的圣光锁链。“抓住他们,要活的。仪式需要最后的‘祭品’。”
温衍的视线越过阿尔杰农,死死盯住悬浮在密室中央的黑晶体。那东西像一颗腐烂的心脏,缓慢搏动着,内部的暗金色液体与他的血液产生诡异的共鸣。他能感觉到——那里面的血,有一部分属于他。
“雷奥尼斯,那个晶体——”
“我知道。”雷奥尼斯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血誓的连接让两人无需言语也能传递思绪。“阿尔杰农只是个傀儡,真正的威胁是那个东西。”
圣光锁链破空而来,雷奥尼斯猛然振臂,龙焰如浪潮般席卷而出,将锁链烧成灰烬。但更多的攻击接踵而至,教会骑士的阵法在地面亮起,束缚的符文如同活物般爬上两人的脚踝。温衍咬牙,掌心凝聚魔力,试图干扰阵法运转,可他的力量在圣光压制下变得滞涩。
“别浪费力气了,异客。”阿尔杰农讥讽地笑着,“这里的每一块石头都浸透了禁魔圣水,你——”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雷奥尼斯突然笑了。
那不是一个属于人类的表情——尖锐的犬齿显露,鎏金的瞳孔收缩成细线,脖颈处浮现出漆黑的鳞纹。
“谁告诉你……”他的声音开始扭曲,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错位声,“……我需要用魔法?”
下一秒,他的身形暴涨,漆黑的龙翼撕裂轻甲,利爪直接拍碎了最近的骑士头颅。阿尔杰农脸色骤变,急速后退:“拦住他!别让他靠近晶体!”
温衍被龙翼扫过的劲风掀退几步,后背撞上墙壁。他咳出一口血,却顾不上疼痛,目光死死锁住战局。雷奥尼斯的龙化比以往更加狂暴,每一击都带着摧枯拉朽的力量,但教会的圣光束缚术仍不断缠绕上来,像无数条毒蛇啃噬着他的鳞片。
**(他在透支自己。)** 温衍清晰地感受到血誓另一端传来的剧痛。龙化状态本该刀枪不入,可那些圣光锁链却在灼烧雷奥尼斯的血肉——阿尔杰农说得没错,这座城堡早已被改造成了针对龙族的陷阱。
必须做点什么。
温衍的目光再次落向黑晶体。密室入口被阿尔杰农的亲卫队封锁,但墙上那些浮雕……
他瞳孔一缩。
浮雕上的图案不知何时变了。原本描绘“龙与异客之血”的画面,此刻竟呈现出新的内容:一个模糊的人影将手按在晶体上,而晶体表面裂开了一道缝隙。
**(触碰它?不,太冒险了——)**
“温衍!”雷奥尼斯的怒吼传来。温衍猛地回头,看到三柄圣光长枪同时贯穿了黑龙的左翼,暗金色的血液喷溅在石壁上,发出腐蚀般的“滋滋”声。
没有犹豫的时间了。
温衍冲向密室。
“拦住他!”阿尔杰农厉喝。两名骑士横枪阻拦,温衍矮身滑步,袖中滑出雷奥尼斯曾给他的黑曜石匕首——刀锋划过骑士的膝弯,在惨叫声中突破防线。他的指尖几乎触到晶体表面——
一股剧痛突然从胸口炸开。
温衍踉跄跪地,低头看到一截染血的剑尖从自己胸前透出。身后,阿尔杰农缓缓抽出佩剑,附在他耳边轻声道:“真遗憾,你本来可以成为最完美的祭品。”
世界在那一瞬间变得很安静。
温衍看到雷奥尼斯的龙瞳骤然收缩,看到黑龙不顾一切地朝自己冲来,看到阿尔杰农举剑准备给予致命一击——
然后,他做了一件疯狂的事。
用尽最后的力气,温衍向前扑去,染血的手掌整个按在了黑晶体上。
“砰!”
震耳欲聋的爆裂声中,晶体碎了。
暗金色的液体喷涌而出,却没有落地,而是化作无数丝线缠绕上温衍的伤口。阿尔杰农的狂笑变成了惊恐的尖叫:“不!仪式被逆转了——!”
温衍的意识开始模糊。他感觉自己被拉入一个奇异的空间,四周漂浮着十二个光团——那是前十二位异客的记忆残片。他们有的在战场上被长矛刺穿,有的在实验室里尖叫发狂,还有的……正被一条黑龙撕碎喉咙。
最后那个画面刺痛了温衍。那条龙有着和雷奥尼斯一模一样的鎏金竖瞳。
**(不是他。)** 一个声音在温衍脑海中响起,**(那是初代龙君,而你是第十三个变量——唯一打破循环的异客。)**
现实世界的声音突然涌入耳膜。温衍发现自己躺在雷奥尼斯怀里,黑龙恢复了人形,正徒劳地用手按压他胸前的伤口。阿尔杰农和骑士们不知所踪,整个地窖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地震。
“坚持住……”雷奥尼斯的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鎏金眼瞳边缘的蓝芒剧烈闪烁,“血誓能共享生命,你死不了……”
温衍想笑,却咳出一口血。他能感觉到生命在流逝,但更清晰地感受到——有什么东西顺着血誓的纽带从雷奥尼斯那边源源不断涌来。
**(他在把生命力渡给我。)**
这个认知让温衍挣扎起来:“停……下……你会……”
“闭嘴。”雷奥尼斯恶狠狠地说,却把他搂得更紧,“你以为血誓是什么?便利的疗伤工具?”他的额头抵上温衍的,呼吸灼热,“我说过,死亡不能将我们分离。”
温衍的视野开始发黑。在彻底陷入黑暗前,他听到雷奥尼斯说了最后一句话——
“如果你敢死,我就杀光这个世界所有人给你陪葬。”
**(真是个……疯子。)**
温衍闭上了眼睛。
黑暗。
然后是光。
他站在一片纯白的空间里,对面是一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第十三位异客,或者说,真正的“初代”。
“终于见面了。”男人微笑,“我是第一个被召唤来的异客,也是唯一活到最后的那个。”
温衍警惕地看着他:“你是晶体里的意识?”
“不全是。”男人摇头,“我只是留在晶体里的一段记忆。真正的我早在三百年前就死了。”他指了指温衍的胸口,“现在,你继承了我的‘权限’。”
“什么权限?”
“改变仪式的权限。”男人的身影开始变淡,“混沌天平必须有两端,但没人规定——砝码不能自己选择立场。”
空间开始崩塌。温衍感到一股强大的拉力将他拽回现实,最后的瞬间,他听到男人的叹息:
“别重蹈我的覆辙……别让龙君为你发狂……”
**(醒过来。)**
温衍猛地睁开眼睛。
他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胸口缠着厚厚的绷带,空气中弥漫着药草苦涩的气息。窗外是王都的夜景——他们回到了皇宫。
试着动了动手指,立刻牵动伤口,疼得他倒抽冷气。
“醒了?”
低沉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雷奥尼斯走到床边,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下巴冒出胡茬,军装皱得不成样子。唯有那双眼睛依然锐利,此刻正死死盯着温衍,像是要确认他是不是幻觉。
温衍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雷奥尼斯扶他起来,将一杯温水递到他唇边。
喝完后,温衍终于能开口:“阿尔杰农……”
“死了。”雷奥尼斯简短地说,“晶体破碎时,他被反噬的魔力烧成了灰。”
“教会?”
“暂时撤退了,但大主教奥德里奇还躲在光明大教堂。”雷奥尼斯的指尖轻轻擦过温衍胸口的绷带,声音里压抑着暴怒,“他差点杀了你。”
温衍握住他的手:“晶体里的记忆告诉我,我们有机会逆转仪式。”
雷奥尼斯沉默片刻,突然问:“你看到前十二个异客了?”
“嗯。”温衍犹豫了一下,“其中有一个……是被龙杀死的。”
“初代龙君。”雷奥尼斯冷笑,“我的曾曾祖父。他确实杀死了自己的异客——因为那人试图用仪式毁灭世界。”
温衍心头一震:“所以历史是循环的?”
“本来是。”雷奥尼斯俯身,额头抵住他的,“但现在,你是变量。”
两人的呼吸交融。温衍能感觉到血誓的纽带比以往更加清晰,仿佛有两条心跳在胸腔里共振。
“接下来怎么办?”他轻声问。
雷奥尼斯勾起嘴角,露出一个锋利的微笑:
“去大教堂,结束这场闹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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