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让陈述再做一次选择，他不知道自己还会不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连他自己都不理解自己的行为。

他很清楚自己不想死，相反，他比任何人都想活，要不然他早下去和家人、队友作伴去了，哪来轮的到异界的大青蛙来取他这条性命。

他也很清楚，那只是一只壁虎，他们相识还不到一天，自己的生命比什么都重要……他有无数的理由袖手旁观，他一向是个再理智不过的人了。

但是，那是他起了名字的小家伙啊，他给它起了名字叫圈圈的。

陈述又突兀的想起自己小时候，那时候他家里还养猪，有过一头小猪崽，身子比它的兄弟姐妹都弱的多，总也抢不上奶，可怜兮兮的拱在母猪身边，一次又一次被别的小猪轻易挤开。到最后，它估计也认命了，心里知道自己抢不过人家，也不再费力往上挤，只眼巴巴的看着别人吧唧吧唧的喝奶，蜷着四肢缩在猪圈的一角，眼瞅着就活不长了。

小陈述舍不得新出生的猪崽就那么死了，从猪圈里把小猪抱出来，那小猪长的白白嫩嫩，只有屁股上长了块黑斑。陈述就给起了个名字叫斑斑，手把手喂奶，割猪草，喂了一整年，硬生生喂成了膘肥体壮的大猪。

那时候每天放学，陈述扔下书包第一件事就是朝着猪圈的方向大喊斑斑的名字，小猪也通人性，一听到名字就跑到圈边上，两蹄搭在栏杆上，探出脑袋，哼哧着往陈述手边拱，伸着舌头去卷他手里的猪草。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斑斑一直是陈述最要好的朋友。直到年节临近，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斑斑就成了一碗炖酸菜的杀猪菜。

泪珠子滴答到饭碗里，陈述倔强的只往嘴里扒白饭，哪怕噎得直抻脖子，也没去看那盆喷香诱人的杀猪菜。

从那之后，他和着眼泪明白一个道理，不要对那些注定留不住的东西投入太多感情。也不要轻易给它们起名字，因为起了名字，就是投入感情的开始。

在这片森林里有那么多动物，只有一只小壁虎扑进了他的饭锅里，只有一只小壁虎翻出肚子给他摸，只有一只小壁虎叫圈圈。它那么小，那么脆弱，被大青蛙一爪子挠下来根本不可能活下去。

也许在陈述的潜意识里，已经把这个小家伙视为自己的东西了，属于他的东西，再也不能被别人夺走！

身体快过了脑子，在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扑了上去，用自己的身躯牢牢的挡住了小壁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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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哧”一声，利爪穿透了血肉，陈述闷哼一声，身体狠狠颤了一下，双臂却依然稳固的撑在地上，丝毫未动。

“咕！咕咕！”你在干什么？谁让你过来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奥伯斯汀发出一声几乎称得上凄厉的尖叫，他不可置信的抬头，无论如何也难以想到，这个只接触了短短一天的人类，居然以自己为代价保护了他。

四爪并用，拼命的挣扎，想要从陈述的保护下挣脱出去，这一瞬间，小黑龙忘记了自己的目的，忘记了冰霜蛙的威胁，只是单独的想去看一眼人类的情况。

“别闹......”陈述的声音已经微不可闻，却又带着一丝隐隐的笑意。喉间有什么东西在翻涌，他一偏头，吐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碎屑的鲜血。

他吐血了......龙族引以为傲的嗅觉，却成了奥伯斯汀现在摆脱不掉的诅咒，那不详的铁锈味，不断提醒着人类的生命正在流逝；也提醒着他，到底做了些什么。

奥伯斯汀骗了陈述。

诚实是巨龙永远不会放弃的美德，但奥伯斯汀自愿放弃了龙族的身份，也摆脱了束缚着龙族的枷锁。他耳濡目染的懂得了谎言的妙用，也开始利用欺骗达到自己想要的目的。

空地附近的水源，其实并不只有北部溪流一处，在东南方一座石壁上，有一条隐秘的裂缝，汩汩的泉水从石缝里流出，在石壁底部汇成一个小小的水潭，由于石壁的环境完全不适合植物生长，因此很少有动物在这一带活动，更别说魔兽了。

那是奥伯斯汀的秘密，从艾丹那里逃出后，跌跌撞撞的小龙在寻找森林出口时迷失了方向，饥渴交加间一爪踩空，从一丛灌木上掉下来，叽里咕噜连翻好几个跟头，沿着石壁一路滚下，误打误撞掉进一个清澈冰凉的小潭，于是赶紧把脑袋埋进水面，咕嘟咕嘟好歹灌了个水饱，摇摇晃晃继续朝着森林外进发，这才有了后面的故事。

但是他没有告诉陈述，不信任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他想借此试探一下人类的实力。

陈述当然不是弱鸡，但想要杀死一个导师级的黑巫师，仅凭借强悍的体魄和过硬的技巧还远远不够。他一直没有从人类那里发现魔力的波动，自然怀疑他暗藏了别的底牌。

另外，奥伯斯汀也希望等人类杀死了冰霜蛙后，可以偷偷取走魔兽的晶核。这些晶核对没有魔力的人几乎没用，但他却可以吸收晶核中的魔力以恢复实力。当然，等他重回王座后，他也不是不可以给人类一点好处。

因此，在重重目的之下，奥伯斯汀选择怂恿人类去往北部溪流，对上盘踞此地的冰霜蛙。可他从没想过要人类的命！

他没想过，可他就是这么做的，奥伯斯汀突然心虚了起来。他明明知道这个计划可能有危险的不是吗？可为了恢复力量，他依然选择带着人类来了这里。

现在，藏在人类破碎却依旧温暖的胸口下，想起他们的初遇，想起美妙的食物，耐心的包扎，人类嘴唇的温度，还有最后舍命的保护......奥伯斯汀的眼眶突然发酸。曾经，为了寻找一个不会抛弃自己的人，他愈行愈远，渐渐无法回头。而在放弃了这一目标后，他终于找到了那个人，却因为自己的愚蠢和固执，将那个人推向了死路......

如果再给他一次机会......

巨蛙尖利的指甲继续向下，它绝不允许有人阻碍它获得幼龙。

没有机会了，人类就要死了，奥伯斯汀绝望又清醒的意识到，眼泪不受控制的溢了出来，打湿了陈述身下的一小片地面。自己的心脏是不是又被挖出来了？不然，为什么会那么疼呢？

陈述微微闭上眼睛，迎接即将到来的死亡。

此时，一片熟悉的金光闪过。

今天还有一更！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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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