粟依淼靠着宿舍楼的墙上发呆,周围寂静无声,慢慢的,闻到一丝烟味。
她转头,寻着那烟味走了几步。
发现任榕正站在宿舍楼的阴影处,手上捏着一根烟,吞云吐雾,甚是老练。
粟依淼今晚对于任榕的震惊已经都快麻木了,她走过去,轻轻的摇摇任榕的肩膀。
“你这个家伙,可怎么得了啊?”
任榕耸耸肩,还是一副淡然的样子说:“你这个家伙,怎么得了啊”
“什么意思?”粟依淼心里警惕,这家伙又想套路她。
“你真的只有十八岁吗?”任榕将烟掐灭。
“不然呢。”粟依淼心想就算没有也不告诉你。
“撩姐姐的方法一套一套的,谁教你的。”
“什么鬼——你都听到啦?”粟依淼愤愤不平。
“我在宿舍外面给你们把风啊,门根本没关紧。”
“我,我们又没做什么亏心事,要把什么风——”
任榕拉粟依淼坐在宿舍楼旁边的巷子深处,面带些意味深长的笑意:“还真是四两拨千斤,杨老师本来想问打架的事,结果你三两句就晃过,还将注意点绕道‘我很坏,但是有你教就不坏’的逻辑里,一边刻意的略过真相,一边通过自贬让她陷入对你的怜惜之中。”
任榕挑眉:“真是高——”
粟依淼苦笑道:“彼此彼此吧。”
你任榕也不是什么善茬。
粟依淼觉得自己并没有刻意的对杨木青使用什么小心思,她是真心的,她是真心觉得自己不好,也是真心不希望杨木青不喜欢她,在这种**的支配下,她必须得狡猾,但那是真诚的狡猾。
半晌,粟依淼幽幽的说:“你说,杨木青这样的人,会不会不喜欢我们这样的。”
“我们哪样的?”
“我说不出来,我只是觉得……”粟依淼想了想,“我们不够,不够正直,坦荡,为了达成目的还有点狡猾,不君子,总之,我们好像还不够好。”
转而粟依淼觉得有些别扭,于是赶忙说:“你是不是想说,杨木青也有可能不是个好人,只是我们还不了解,又或者,这世上哪有什么觉得的好人?”
任榕愣了愣,转而专心的思考了起来。
半晌,任榕认真的说:“我觉得我很好。”
粟依淼:……
“其实我在认识杨木青之前,也觉得自己很好。”粟依淼怪不好意思的说。
“其实——”任榕眨了眨眼睛,“常常大家都觉得很好的人,她自己不一定觉得自己好,反而是,表面的完美,常常用来压抑潜意识里的挫折和危机。”
粟依淼愣了愣,反复的咀嚼任榕说的话,一时间醍醐灌顶。
对啊,她可是学心理学的人啊,她怎么没想到,很多有情绪障碍倾向的人,在病情爆发之前,在人们心中的印象都完美的不得了,像个神仙,像个菩萨,超我【注释1】支配着生活,具有很高的道德感。
她突然想到杨木青,真的存在这么好的人吗?
“从我开始在考场上借你临摹画开始,我就不是一个纯粹的好人了,我帮助你,从一定程度上就违背了考试的公平性,但我还是做了,是因为我从自我的利益上出发,我想帮你……而你也是,你从一开始就想利用社长的力量打压你舍友,甚至,你想借社长的关系进入心理社,你的目的也不纯粹,怎么说,当我们都站在自己的立场想问题的时候,心中就必须牺牲所谓对别人的关怀和大爱。”
任榕又点了一根烟,继续说:“其实我们普罗大众,都是存在于一个灰度的中庸里的,没有纯粹的好也没有纯粹的恶,我们能与自己的好和恶和平相处的话,从一定程度上,我觉得就是好。你之所以觉得杨木青好,第一点原因可能是你喜欢她,第二点原因就是,她也有很多不好的东西,只是被压抑住了。”
粟依淼此时觉得任榕说的极妙,基本上和自己刚才的想法一拍而合。
但是,这家伙怎么什么都知道?
连自己喜欢杨木青都能知道?
粟依淼此时又想到现世当中的杨木青,那个被说成冷血无良的杨木青。
其实粟依淼从刚开始见到杨木青的时候,她就不觉得杨木青是个坏人,但她同意任榕的观点,杨木青也有不好的地方,只是被藏住了,那些不好的地方,如果一直被压抑着,会成为某种隐患也说不定。
自己如果喜欢她,至少要看清她的全部才行,而现在,粟依淼觉得自己一点儿也不了解她。
当你觉得一个人好的无可挑剔的时候,就是最虚幻的时候。
当然,爱情除外。
“既然你全都知道了,还这么厉害,要帮我啊——”粟依淼说的楚楚可怜。
任榕一副嫌弃的点点头,直说:“下星期一社团开例会……看看社长怎么说,我估计,还是有把握的,社长脾气是爆,但人讲义气。”
粟依淼感激的拍拍任榕肩膀,看着她的眼睛说:“任榕,你真的只有二十岁吗?”
“不是,我撒谎了。”
粟依淼吃惊了一跳,“那你……”
“我其实二十一岁了,复读了三年。”
任榕说完这句话,掐了烟就自顾自的上楼了,只留粟依淼一个人呆呆的站在楼下。
高考有这么难吗?
任榕那家伙真是神神秘秘的,但转而想想,自己还不是一样。
杨木青当晚躺在床上的时候,还不到十二点,这不是她的风格。
她打开微信,想在转钟之后等一个红包。
阿水什么没跟她说,但只是说了那些看似摸不着头脑的话,关键是,自己竟还真的把那些摸不着头脑的话给听进去了,放在了心里。
杨木青摇摇头,想脱离那些话语,转而念头又捕捉到了今晚分别时的情形,那个小朋友,叫自己杨木青。
别的学生都叫她杨老师,她为什么非要叫自己杨木青。
罢了,她叫便是了。
杨木青在床上翻了个身,她净想些有的没的,却一直从今晚的回忆里抽离不开,她想起阿水脸上的伤痕,她有些不敢去碰,她想起上药的时候阿水轻颤的睫毛,她想起打开宿舍门的那瞬间阿水被人扯住头发,她的心简直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捏住。
可是小朋友什么都不告诉她。
为什么不告诉她?
杨木青在床上又翻了一个身,为什么要告诉她呢?
杨木青那晚没等到红包,因为她在凌晨一点之前就进入了梦乡。
她好久没有睡过一场好觉了。
##
星期一,社团召开例会。
“什么——”杨木青只觉得大早上的,心里就七上八跳。
“副社长为什么辞职了?”杨木青坐在会议室的软沙发里,一手捧着小杯豆浆。
“他身体不好。”社长说的平静。
“以前怎么没听说?”
“才检查出来的,脑子不太好,要修理一下了。”社长说,脸部的肌肉有些扯动。
任榕站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嘴角带笑,一边给粟依淼发着消息。
【副社长这几天都在医院,听说是有点骨折了】
“那……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啊,他严重吗?”杨木青有些担忧。
社长连忙摆手,直说:“他要手术,不适合见人,心情不宜有波动。”
杨木青半信半疑的点点头。
“那这副社长的职务,现在就暂时空缺了。”
社长说是,接着便表示说社团现在后继无人,老社员们能力都还需锻炼,大三大四的学业又忙了起来,她看几个新人还不错,可以多挑几个新人从社长助理开始做,等到以后能力出众了,直接提拔。
此话一出,杨木青没并没有什么意见,她一向民主,交给社团内自己投票决定,最终多数同意通过了。
社团助理事务比较多,但是最后的功劳一般都算在社长头上,薪酬奖励基金分的也少,老社员们都不想争取,还有就是,社长虽然能力超群但脾气太火爆,一般人都尽量避免和她共事,想着副社长可是社长男朋友,恩爱几年,社长一发脾气就得闹到医院。男朋友都如此,可想这个女人能有多可怕。
最后只选出两个人,一个是心机重重的任榕,一个是傻头傻脑的肖晴。
社长与任榕两人眼神交流了片刻,便摇着头对杨木青说:“不够,今年的社团任务我觉得有些繁重了,最好还能有几个能力出众的人来帮忙。”
“那再看看,还有没有人有兴趣,再选几个。”杨木青靠在一边补充。
任榕这时点点头,看似诚恳的凑过去说:“社长,我知道有个人能力很强的,也过了面试,但是之后因一些原因没能来,要不要我们把她招进来得了。”
“是谁呀?”
“也是油画系的,叫金澄。”
“哦,我之前在花名册的草稿的上看过她的名字,她是还不错的,她现在有意愿来吗?”社长一副惊喜的样子。
“她有的,她之前是——”
“等等——”杨木青说,将豆浆啪的放在桌上。
任榕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心惊不已,杨木青是很少打断人讲话的,人的教养所致,除非是紧急的事,杨木青一般都是耐心的先听她们说完。
任榕不由紧张起来,咽了一口唾沫。
一切的努力她们都做了,现在就看杨木青的心了。
杨木青将小豆浆又捏在手里,纸杯在手的压力下有了轻微的凹陷。
“她……”
本我,自我,超我,是弗洛伊德的人格理论。大家感兴趣可以查一下。
本我是天性,本能;自我是社会准则下的我;超我是道德,伦理角度下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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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杨木青也有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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