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大人这番推理让杨翼一时竟然也不知说什么，其实他的身份只要衙门想去查肯定会查得无比清楚，只不过因为自己此时不是在衙门问话，所以他就抱着侥幸心理。
刚才听到解大人说兴龙观命案和白云山有关，他潜意识更不想说实话，可上辈子的工作经验告诉他最好不要说什么太明显的假话。
“贫道之前的确在白云山一间道观修行，但并不认兴龙观的天师，更没去过那里，所以这命案应该与贫道没什么关系。”
解凌云点了点头：“解某倒是愿意相信这一点，只是还有些事想跟道长打听一下。”
“大人请讲。”
“八个月前有一队来自京都的人去白云山游玩，道长在白云山时可有听说？”
杨翼闻言第一时间想起上巳节那日师父师兄的反常，不过他面上却没带出来，只是做出回忆状，道：“这几年贫道几乎没下过山，我们道观平日里也没什么香客，所以这事情还真不太清楚。”
“这样啊。”
解凌云没说信也没说不信，只是无奈叹口气道：“看来解某是找错方向了。”
豆腐脑吃完，解凌云就告辞离开了，杨翼心中产生了有无数疑问却无处寻找答案，他其实不是故意装傻，而是怕这件事给师父师兄他们俩惹上什么麻烦，虽然也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可小心无大错。
京都的天师都无法幸免于难，那么山间野道士沾上谁知道会不会惹麻烦。
“师兄，你都卖光了？”小道士抱着一堆零嘴儿返回，看到杨翼提前收摊还以为他生意挺好。
“没，突然想来有点事，所以打算提前回去。”
“哦，那咱们上完香就回吧。”杂耍看了，好吃的也买了，只要再完成最后一件事，的确是可以回去了。
上完香，磕了头，杨翼便拉着小道士返回平安坊，一路上他努力回忆了八个月前发生的事，但却一点都想不起那队人马到底能和自己师父师兄有什么必然联系。
“难道是我想多了？那要不要去跟解凌云说一下？可以知道的也不多，就是听说有那么一群人来了白云山游玩，这和解凌云知道的也没区别吧？”
“师兄，你怎么了？”一路上发现杨翼神思不宁，小道士拉了拉他衣袖关切的问，“是担心买朱砂的钱赔进去？”
小道士要是不提醒，杨翼都忘了这一茬，但他坚决不能承认自己专业性不够，于是嘴硬道：“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东西又不怕放，慢慢卖就是了。”
今日大街上人多，所以两人脚程不算很快，中途还去买了一袋粮食扛回去，到家时已经快晌午。
在厨房做饭时，杨翼突然问了一句：“小福缘，今年上巳节后我跟师父去山里时，咱们道观里有没有什么人找过来？”
唯一能让他不确定的就是自己不在道观里时发生的事了。
“师兄，你怎么突然问那么久的事，我哪里能记得啊。”小道士心里发虚，眼睛便开始飘忽。
这孩子打小就不会撒谎，每次一撒谎手指头就会乱动，杨翼一看就能看出来。
“刚才在庙会，解大人找到了我，说可能因为那件事，有人要杀我。”
“谁！”小道士“刷”一下抬起头，眼睛里有着不符合平时憨厚模样的凶狠，仿佛杨翼此时只要说个名字，他就能去把人撕碎。
这种从未见过的神情，倒是真把杨翼给惊到了，他仿佛把第一次认识小道士一般，嘬了嘬牙花子，苦笑道：“所以你们真有事儿瞒着我啊~”
“师兄~”大约是发现自己露馅了，小道士一时竟然有些害怕了，眼睛突然一红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我不是故意瞒着你，是大师兄说你不问的时候不许说，不然他就把我关在道观不许我再跟着你。”
沉默了好一会儿，杨翼才开口道：“那我现在问了，你说吧。”
不知道为什么，杨翼在说出这话时，心里竟然莫名其妙的难受起来，他觉得这不是他自己的情绪。
难道是原身的？
“上巳节第二天，你跟师父去山里修行，是有人来过找你，不过师兄说你出家了就跟尘俗没关系了，后面他们就回去了。”
“那是我尘俗的家人？”原身竟然是京都人士？杨翼这还是第一回知道自己原身的事情。
“不是，应该是认识师兄的人。”小时候的记忆虽然越来越模糊，但福缘小道士还不至于认不出师兄的家人。
“你认识我家里人？”
“师兄，你连这个也不记得了吗？”师父说师兄是太过伤心才忘了那些让他伤心的人和事，可自己没让师兄伤心过，他怎么把以前的自己也忘了？
“记不得了，就记得在山上修行的事。”其实这些也只有自己穿过来后的记忆，原身以前的事他是半点也记不得。
“我小时候跟着师兄学认字，后来没过多久师兄家里出事了，我就跟着师兄到了山上当道士。”
“我家里出事了？”
杨翼想让他详细说说，但意识到小道士还是个孩子，问他话得引导着问，于是道，“你从头开始说，比如我家在哪，家里有谁，又出了什么事，仔细说清楚。”
“师兄家住在京都一个很大的宅子里，家里有很多人我记不清，出了什么事其实我也弄不清楚，我跟着师兄读书时咱们不在京都，是突然有一天有人跟师兄说你的祖父没了。”
小道士努力回忆着，挠了挠头道：“我跟你一起回了京都那座很大的宅子里，回家后很伤心，过了几天你就跟很多人吵架，然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不出来，我去找你也不开门，后来他们说有人带你走了，再后来他们就把我送到了师兄身边，然后咱们俩一起当了道士。”
小时候的很多事小道士是真记不太清楚了，他其实对自己去世的父母印象都很模糊了，如果不是那时候杨翼太过伤心又突然消失不见，给了他莫大的恐惧感，估计那些事也记不得这么深刻。
“他们是谁？”
“你家里的人，很多我也记不住了，但答应送我去找你的人我还记得，是师兄的爹，他当时也很伤心，我走的时候他跟我说让我见到你后要告诉你，不要太难过，要记得吃饭。”
“师父师兄都知道我家里的事？”杨翼突然意识到原身的身世可能真的有什么巨大的麻烦，不然师父师兄用不着这么小心翼翼。
“应该是知道的吧，虽然师父师兄不许我跟你说以前的事，但我感觉他们都比我清楚。”
“我原来叫什么？”到现在杨翼只知道自己道号是“若风”，对原身出家前的名字压根就没听任何人提过。
怎么连名字都不记得了，难不成这名字都能让师兄伤心？
“师兄一直都叫杨若风啊。”小道士又想了想补充道：“上回去道观找你的人，喊你若风公子。”
小道士大为困惑。
“若风道士”与“若风公子”在小道士眼里也没啥区别，不都是一个人吗？
杨若风？
这名字可真是惊喜，他出家了，道号却还是俗家的，合着老道士压根就没真心想让他当个道士啊！
“你再好好想想还有什么遗漏，若是让我发现还有故意瞒着我的事，立刻送你回道观！”杨翼磨牙威胁，他感觉这小东西压根就没看上去的老实，竟然敢跟自己藏心眼儿了。
“那师兄你得告诉我，你都不记得什么了啊，我知道的事你原来都知道，你现在忘了的我又不知道是哪些。”
小道士觉得自己太难了，好好的师兄怎么就啥我不记得了呢。
“我家那栋大宅子在哪你还记得吗？”
小道士摇头，“我跟你师兄去的时候压根记不住路，后来离开时更记不得了，不过我要是再见到肯定能认出来，那里可气派了。”
“那我爹娘呢，你还记得吗？”
“记得模样，但是谁我记不清了，就记得师兄的爹说话文邹邹的，人也很和气。”其实小道士对杨翼家里的人印象都不深，毕竟当时也没人在意他一个小孤儿，只不过因为对方是师兄的爹，还帮自己重新找到了师兄，所以他印象比较深。
得，这一知半解的答案更让人难受，不过杨翼也不着急了，毕竟想知道自己身世出去打听一下京都姓杨的大户人家有哪些，然后准个去排查一下估计就能找到了。
现在的问题是去道观找自己的人是谁，和兴龙观的命案有没有关系，如果有关系杨翼觉得自己可能真要陷入一个逃不掉的巨大麻烦里。
“难不成我竟然是天选之子，身世离奇，命运多舛，先苦其心志，最后终成大器？”
对自己原身身世展开了一系列想象后，杨翼决定先吃完饭再去想，刚才一碗豆腐脑给他吃得更饿了。
平安坊某处刚刚空出来院落
“大人，周围都布控好了，不过咱们真能抓到人吗？”
坐在院子里的解凌云，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抓不到。”
“那咱们在这里干嘛？”
“我也想知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