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大理寺回家后，杨翼消沉了好几日，他其实知道自己应该立刻去印证很多事情，可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很抗拒去接触原身过去的人生。
“杨若风啊，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颂习了一段道经，杨翼觉得心态平静后便又开始出门砍柴，此时雪已经化干净，郊外路也好走不少，一人一驴在山林穿梭也算是一种放松。
连续砍了五天柴，杨翼便不出门了，小院柴房已经堆满，院子里还堆了不少，这些柴火应该足够烧到这个冬天过去。
“师兄，今天你出门时，我又看到有人跟着你。”
“随他们去吧。”估计是怕他跑了，每回确认真去砍柴，那些人并不会靠近。
大约是看出师兄心情低落，小道士努力在找能让人高兴的话题：“咱们的菌菇快可以采摘了。”
“那明天我去问问价儿。”
京都几大酒楼对洞子菜收购价格都差不多，杨翼之前打听过，菌菇一类的山珍价格都很高。
仙客来酒楼
作为京都最负盛名的酒楼之一，仙客来生意自然兴隆，只不过它生意好的原因，除了因为这里的酒菜绝佳，同时也有店内服务到位的缘故。
甭管是达官显贵还是平头百姓来吃饭，这里都会给你宾至如归的服务，当然前提是你得老实付钱。
不过开业以来，还没几个人敢在这里吃霸王餐。
杨翼出门前特意洗漱一番，穿得道袍也是没布丁的，做吃食生意最怕不干净，他这个“材料商”当然也不能让人觉得邋遢。
好吧，他是怕自己形象不好，被人借口压价儿。
“道爷里面请，是一个人还是等朋友？”门口的店小二热情把人请进门，便要给张罗桌子。
“贫道找贵店掌柜。”
掌柜在三楼忙着跟包间常客们打招呼，听到伙计给自己传话还有些诧异。
“一个道士过来卖菜？”
“对，那道士说有新鲜采摘的山菌想出手，问咱们收不收。”
“他真有？”
“看过了，一篮子都是咱们庄子上没有的新鲜货。”
“带我去看看。”
仙客来为什么能做那么大，那就是掌握了京都大多食肆酒楼没有的新鲜花样儿，除了皇宫不敢比，其余别人有的他们有，别人没有的他们也有。
从三楼走到二楼，掌柜的往大堂扫了一眼，人来人往的楼梯转口一路小心便不知怎么滑了一跤，幸亏伙计机灵立刻扶了一把，不然指不定就要摔下去。
“掌柜的，没事吧？”
掌柜站稳了后脸色有些白，似乎是真闪着了：“我没事儿，这楼梯口怎么这么滑，抓紧收拾一下，万一摔到客人怎么办？”
“是是是，我这就去喊人收拾。”小二扶着掌柜到大堂，便转身去喊负责卫生的人，虽说只是一点点水渍，可既然差点摔着人那就是大问题。
“道爷，您这是出山货？”
要不说人家生意做得兴旺，一身富贵打扮的掌柜看着寒酸道士，不但一点骄矜之色没有，反而极热情客气。
“善人无量福寿。”杨翼客气回礼，指了指桌子上的篮子道，“一点菌菇，不知贵店收不收。”
“收啊，当然收，咱们里面谈。”掌柜把杨翼请到了柜台后面的屋子，这里他一般都用来休息，不过偶尔谈一些进货的事也可以。
屋子装修的雅致，隔音效果也很好，大堂那么吵闹，一进这间屋子却是听不到多少声音了，果然是有底蕴的大酒楼。
不过杨翼觉得自己这一篮子菌菇，似乎不值得掌柜特意把自己请进来谈，毕竟这里面的陈设一看就特别值钱。
“善人，贫道这菌菇货量不多，等到年根儿底下应该才能……”正打算按照想好的说辞给自己的菜谈谈价，结果杨翼被掌柜的举动给吓忘词儿了。
“公子，您可回来了！”看着一身打扮简朴至极的道士，侯有孝一下“扑通”跪地就开始抱着对方大腿开始哭。
大周立国后，废除了动不动就下跪的礼制，除了官方重大场合遵守古礼，其余时候大家都只需要行躬身礼，所以这种突然给别人下跪的举动其实还真挺少见。
“善人，您这是何意？”杨翼觉得自己今天就不该来，京都明显跟自己反冲，卖个蘑菇都能遇到以前的熟人？
“公子，您就别逗小的了。”侯有孝边哭边说：“这四年来小的们等您回来都等得望眼欲穿，要不是大将军下了死命令不许乱来，小的们早就关门去找您去了。”
不过现在公子终于回来了，虽然不知道怎么扮上了道士，可他们家公子打小那就不是一般人，做什么出人意料的事那都是正常的。
确认这人认识自己，而且渊源不浅，杨翼认命一般道：“你先起来。”
“哎，小的这就起，忘了公子最是支持先帝制定的礼法了，今儿是太高兴忘了规矩，回头小的认罚。”侯有孝脸上泪痕没干便咧着大嘴笑了起来，可见是真的很高兴。
“我回京都的事你就当不知道，也不要跟任何人讲，哪怕是家里。”杨翼不想逮个人就告诉人家自己失忆了，只能这般先应付对方。
“懂得的。”侯有孝不是那种不长脑子的人，他正是知道公子如今身份有些尴尬，所以才忍着激动没在大庭广众之下叫破公子的身份。
“公子这次回来可是有事交代小的？”
大家都找不到的人，来了自己这里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在公子心里他侯有孝除了做生意，还是最值得信任的人！
“……”
杨翼觉得此时多说多错，在对方是谁他都想不起来的情况下，还是维持原来的样子比较好。
“我这蘑菇你给看看，价格公道的话，今天就卖给你。”
“啥？”
侯有孝愣住了，看了看杨翼，又看了看他手中篮子，一时竟然有些怀疑自己耳朵出了毛病。
“不收？”找到了可以走人的借口，杨翼拿起篮子准备溜。
“等等！”侯有孝一把拉着道士的道袍，而后笑得一脸谄媚：“道爷这菌子咱们酒楼肯定得收，一斤二两银子如何？”
这价格在整个京都都算是极高的，倒考虑到此时节气和种植技术稀缺问题，这价格其实也并不离谱。
“成交，这是四斤七两，善人可以自己过一下称。”
“……”这还真是扮上瘾了？
揣上掌柜给结好的现银，杨翼像是被鬼撵一般飞快离开了仙客来酒楼，连原本打算谈的长期供货计划都忘了，不对，是打算放弃了。
“掌柜的，您认识那位道爷？”看着掌柜拿着一篮子菌子愣神，小二有些不解的问了一下。
“不认识，只是在想咱们最近这供货的洞子菜是不是缺点新花样，可惜这篮子菌子只能给老客人尝个新鲜，这得少挣多少钱啊。”回过神来的侯掌柜，此刻又恢复成了算盘打的溜溜转的生意人，丝毫看不出刚才情绪失控的状态。
平安坊
昨天杨翼答应了小道士要奖励他照顾洞子菜的劳动付出，可快走到家时他才发现自己竟然还两手空空。
于是转头走走向肉铺和糕点铺，小道士不挑嘴，吃点不值什么钱的美食他都能高兴好一阵子。
大约是想转移自己乱七八糟的思绪，杨翼再次回家时双手拎满了东西。
“小福缘，看师兄给你买了什么？”夸张的献宝呼喊，带着“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虚浮。
小道士没用欢快的声音迎接他的师兄，因为院子里站着一位“不速之客”。
“解大人？”脸上夸张的笑容迅速垮掉，杨翼觉得今天可能有些诸事不宜。
“道长好。”大约没有自己不受欢迎，解凌云笑得一脸和煦，“看来这段时间，您过得还不错。”
“贫道过得怎么样，不都在解大人眼皮子底下吗？”
“请您别见怪，兴龙观的案子还没结案，解某实在是不敢大意。”其实那些人并不都是他派的人，可上面让他担着名头，他自然得担着。
“今日过来是有结果了？”
“是，昨日凶手刚捉到，虽然没能一网打尽，可终究还是捉到了几条大鱼，短时间内道长应该不用担心了。”
“按规矩，贫道是不是不能问？”
“别人的确不行，但您可以。”解凌云拿出一张写满字的纸，就要递给杨翼，却不想对方并没有接的意思。
“你确定这桩案子结束，贫道就没别的麻烦了？”
解凌云沉默了片刻，才缓声道：“不能确定，因为解某接触到的只能是案子。”
而杨若风要面对的是朝局。
“那贫道看或者不看有区别吗？”杨翼把东西递给小道士，把解凌云请到了屋内，他还是记解凌云帮他忙的情，虽然结果实在出人意料。
“这里面有白云山一些事，道长真不看？”
那还是看看吧，杨翼没再矫情，接过那张纸看了起来。
“福王是女皇陛下的亲戚？”
“……”解凌云这下是真相信这道长对京都之事半点都记不得了。
“福王是陛下同胞弟弟，先帝嫡子。”
杨翼点点头表示了解，然后用有些不确定的语气问道：“那他是跟杨家或者大将军有什么过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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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