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徐林

自诩已经找到了处理办法后,彔白面对徐林时便半点后顾之忧都没有了,唐萃稍一介绍,他便好脾气的跟人家打起了招呼。

“小徐老师,好呀~”

小孩儿笑的可可爱爱,身高还就那么一点,从高处看跟个小蘑菇似的,走的近了徐林都怕踩着他,下意识便退开了一步。

他尬住了,招呼却必须打下去——

唐萃心知,让这两人和睦相处,也是许主管找她工作的一部分,当即接过话柄,低头问彔白要不要吃点心。

“有水果布蕾呢,要吗?”

彔白眼睛一亮,高兴了:“要!”

“那阿白要先等一下哦,”说罢,唐萃抬手示意了一下徐林:“往那边走,我们去模型馆,活动室里来来往往的人太多了,不适合初次见面时……”

“我说你注意一下用词好不好,”没等她说完,徐林便表情一言难尽的打断道:“口气像媒婆就算了,怎么说的话也跟介绍相亲似的?”

他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不用看,徐林都能猜到他妈在微信里是怎么轰炸他的。

憋着股气没地撒,说话不自觉就带刺,脸还臭,也就唐萃看在钱的面上,一而再再而三的忍他。

比起积木室,模型馆的人气一向低迷——

那些等比例缩小的各类景观看着是很震撼人心,但拼装时的零件太小,整体又很复杂,成年人都不一定能玩的转,何况小孩子?

现在园区里都习惯把它成微缩景观展示区用,然后偶尔来取景拍个宣传册什么的。

只有彔白超级喜欢这里。

唐萃刚入职时,听到这事儿整个人都惊了:你说这园区的领导是不是脑子有坑?

是大三角的积木不好玩了,还是绒毛娃娃不够rua了,他们就没发现这些拼装模型的零件,大小特别适合入口吗?

让一堆见什么咬什么的婴幼儿玩这个——你确定这撒了一地的真是零件,而不是卡死人的安全隐患吗?!

她当时的带教老师呵呵一笑:那你以为园区招生活老师是干什么的?

不就是干这个的吗?

唐萃无言以对。

那会儿她天天跟着彔白到模型馆,生怕一错眼就出意外,彔白吞个什么东西把自己卡住,整个人提心吊胆,还是后来慢慢熟悉了,她才发现:

彔白这个小孩,其实特别的爱干净。

他干净、并且略显挑剔,别说张嘴啃玩具了,你就算是把盛满了烤饼干的盘子端到他手边,他都得把碎了的拨拉开,只挑完完整整的吃。

要是一盘都完完整整,他还要挑里头长的最好看的吃,模型零件这种手上摸来摸去的东西,他是绝对不会拿嘴碰的。

模型馆面积很大,因为格局的缘故,有不少监控死角——不是摄像头少,而是微缩景观会造成遮挡,唐萃在那儿找到过好几个“安全点”,彔白专心拼模型时,她完全可以蹲在“安全点”摸鱼玩手机。

搞到最后,他们这一组不论是学生还是老师,都谜一样的喜欢模型馆,几乎每隔一天都会去申请一次钥匙,人头都混熟了。

这次也一样。

唐萃还了钥匙,又要了点心,因为水果布蕾本身的糖分就够了,彔白今天不能再喝果汁,她还得想办法劝他喝够300毫升的白开水……

虽然事情很繁琐,但都有条不紊的,彔白只要有好吃的就会很好说话,唐萃给他围好小餐巾后,免不了又考虑起了“打招呼”的事情。

而在沙发的另一头,徐林的表情比刚才更臭了。

他中午跟亲妈吵架,来工作了才发现要当保姆,同事虽然是个美女却不爱说话,摊上的小鬼头貌似还要自闭——

话说他真的有在认真自闭吗?

吃东西就吃东西,腿晃来晃去的作什么,那个闹腾的铃铛声好烦人啊喂!

不过区区十几秒的时间,徐林就皱着眉头看了彔白脚上的铃铛好几回,眉眼间写满了【我好想把它揪下来扔了.jpg】的嫌弃。

更糟心的是他手机还响了。

来电显示是他妈。

徐林“啧”了一声,把手机从震动关成了静音,反手往桌子上一扣,转移注意力似的刻意不去看它。

室内实在太无聊,徐林憋了一会儿,只能继续去看彔白吃东西。

看着更烦了。

慢吞吞的,还咬不断,好多糖浆,看着就腻……

反正是自己心里头烦的时候,见啥都烦。

彔白一个三岁的小朋友,吃东西不细嚼慢咽的话,噎死了算谁的?

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徐母已经放弃了打电话,开始从各类聊天软件下手,搞的徐林这边提示音不绝于耳。

【你在哪儿呢?】

【接电话!】

【你不会真的去你姥爷那儿了吧?】

【快接电话】

哪怕不打开APP,这样的提示内容依旧会显示在锁屏上,徐林的脸色越来越差,最后连唐萃都跟着烦躁起来。

“不想看,就麻烦你直接把手机关了。”

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怒意:“工作时间关手机是基本的职业素养,从来没有老师会在上课时间让私人手机响这么多次,还有你那个态度——”

“表情也太狰狞了,在小朋友面前,你连克制自己的情绪都做不到吗?”

“哈?”

徐林本身怒气槽就快满了,凶的像是随时想要找人打一架。

但面前是唐萃这么个美女,他憋了会儿气,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是不怎么高兴的侧头“切”了一声,抬脚翘腿,不轻不重的踢了下身前的茶几。

这动作简直震惊唐萃一整年。

恕我直言,你那是在发泄吗?

——工作时间,用这种带有暴力意味的动作,在身为工作对象的小孩子面前?

有那么一瞬间,唐萃都怀疑中午是自己会错意了。

许老头真的有意让他外孙进百鸟教育吗,虽然跟自己对接时连合同都处理好了,但他……有跟他外孙聊过吗?

但凡聊过,他也不可能是这种态度啊!

唐萃心头惊跳,已经隐隐察觉到:【自己和许老头】,以及【许老头和徐林】之间,肯定有一对在交流时出现了差错,根本没有相互理解!

“喂,徐林。”

半晌后,唐萃终究是舍不得那份只差入档的转正合同,试图垂死挣扎一下:“你外公没告诉过你在百鸟园工作的一些注意事项吗,你这个态度有点太随意了……”

“那什么,其实没说也没关系,我之后会慢慢教你的。”

“琐事你可以不用做,但基本规章必须要遵守,百鸟园有的规定比较鸡掰,比如不能大声喊人,哪怕提高声音,也必须是逐步的,但那其实是有原理的,因为太突然的声响,真的会惊到小朋友。”

唐萃抬手,把刚刚被蹬的有点歪的茶几推正:“还有,就是要尽量克制大幅度的肢体动作,小孩子思维发育不完善,是靠气味啊,声音啊,还有感知周围成年人的情绪,来判断周遭环境的——”

“像你刚才那样突然动脚,嗯,那是绝对不行的。”

“模型馆这里摄像头有死角,你也不算正式入职,所以随意点也无所谓,但之后一定要注意,摄像头随时会拍到你,触犯规定是会扣奖金的,你知道我们毕竟是服务业嘛……”

说了半天,徐林都没有理她的意思。

唐萃凝神静气,继续忍。

“那什么,要不你先把手机关掉吧,彔白吃东西是不喜欢人在旁边看着,所以我们要避开,但也不能避太远,要时刻注意着,防止他噎——”

“噎”字还没说完,徐林终于彻底不耐烦了。

“你自己看着就行了,不用和我说。”

他一下一下的删除着新消息,眼睛根本就没从屏幕上移开过,“忙着呢,安静点。”

唐萃已经忍到了发飙的边缘,甚至懒得再摆笑脸。

“我说,你对待工作一直就这种态度吗?”

“哈?”

徐林拨冗瞟了她一眼,脸上气压低的像是要下暴雨,扫过唐萃后,又虚虚掠过彔白,冷笑着翻了个白眼:

“醒醒,我还没入职呢,他现在是你的工作。”

和小爷有个屁的关系?

唐萃:……

唐萃放弃挣扎了。

“既然你说自己还不是员工,那就请你先出去吧。”

她面无表情的通知:“我们园区不欢迎无关人士入内参观,想在园区内停留,麻烦你去登记处另外办个通行证。”

那边厢,徐林正专心打字怼他妈,根本没注意唐萃的脸色变化,猝不及防听到这破罐子破摔了一样的语气,暴脾气瞬间就着了:

“我说你烦不烦啊?!”

他嗖的一下站起来,抬脚用力的蹬了下才被摆正的茶几,“从刚才开始就逼叨叨逼叨叨的没个完,你看小孩儿就好好看啊,当个保姆还要人远程指导吗?”

“你喂小孩儿吃个东西还要跟我汇报?他少吃这一口会饿死吗?!”

憋了半天的气好不容易找着个发泄口,徐林喘了口粗气,抬腿又加了一脚,直把眼前的茶几踹到滑出去好远。

彔白原本一心吃着布蕾,抽空还能靠上帝视角,观摩一下手机屏幕里口吐芬芳的徐林他妈,这会儿随着猝不及防的一脚,他的餐盘也翻在了地上,稀稀拉拉的bia了一地。

彔白看着那坨呕吐物一样的东西,几不可查的抿了抿嘴唇,有点生气了。

不过和从头到尾都在扫台风尾的唐萃不同,彔白知道徐林心情暴躁的前因后果,一直关注着徐林手机屏幕,也知道徐母怼人时嘴巴有多损。

所以在生气之前,他先尽量公平客观的等量代换了一下自己:

如果是阿婆,用徐母刚才编辑的那些语言,连绵不绝的来怼他……

咦。

彔白举着勺子打了个哆嗦,决定稍微原谅一下徐林。

那么:“小徐老师跟我道个歉吧。”

小男孩的声音突然响起,奶声奶气中带着郑重,通情达理道:“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道个歉,我就原谅你啦。”

“哈?”

这猝不及防插入了“战场”的童声,让徐林下意识侧过了头

看着地上那摔成一片的食物残骸,他慢半拍的意识到那大概是自己造成的,心底约莫也有些底气不足。

“你别找事。”

半晌后,在小男孩执着的注视下,徐林到底是压住了乱窜的火气,没有迁怒他,语气里甚至隐隐带着些示弱:“大人生气的时候,你自己先找个地方玩去,别招闲……”

“等会儿不小心再碰着你哪儿,哭了还得人哄。”

嘟囔完这两句,徐林觉得自己已经很克制了。

但彔白……

彔白觉得许主管脑血栓大概已经饥渴难耐了!

——没有二十年的脑血栓发作,根本干不出把这款外孙往公司里塞的事儿!

事实上这还真不算是许主管脑抽。

他再过两年就要退休了,积攒的人脉关系,难道要直接浪费掉吗?

徐林是他外孙,本人名牌大学毕业,外形出众,履历也干干净净,拿不出手吗?

再加上徐林一贯懒的应付亲戚,碰到了,打过招呼就会避开,实在避不开,也会尽量保持沉默。

俗话说的好,少说就能少犯错,所以他在列位亲戚面前,大都是个板脸的状态,看起来远比内在成熟,唬人一向可以的。

光看卖相,听风闻,这外孙难道不靠谱吗?

就算女儿天天抱怨,哦,那是亲妈唉,世界上哪个亲妈不抱怨娃的,反正他也要徐林做什么技术工种——

当领导而已,很难吗?

在一个足够成熟的体系内,领导说重要可能重要,说不重要还真就不重要。

许老头寻思着,他外孙废物点其实也无所谓,只要有个差不多高中毕业的水平,那经他一通操作,也能稳稳坐住中层,至于之前的基层工作……

恕他直言,都找了个代打了(唐萃:?),还能有什么波折?

事实证明,他还是草率了。

徐林在短暂的发了次火,间歇性的冷静了下来,觉得自己这一天下来折腾的也是有病,当保姆什么的果然还是太蠢。

他深吸口气,拉起了放在门边的行李箱——让这些破事都随风去吧,老子不玩了!

结果临出门前,手机又响了。

这次号码是他爸。

随着电话声响起的,还有另外一条消息提示:【不接这个电话,你就真的不用回来了】。

发信人是他妈。

徐林不耐烦的咂了下舌,最终还是从这异常平静的通告中,读出了莫名的危机感,于是从心的选择了接通电话。

徐母为人直爽,再加上怒火攻心多时,电话联通后,劈头盖脸便是一句:“你还真去干你姥爷安排的工作了?”

她根本就没等徐林回答的意思,自顾自的疯狂输出:“那可是个幼儿园,你姥爷一年就见你那几次,叫你人模狗样的糊弄住了大半,他了解你个啥啊?”

“他敢给你找,你就真敢去吗?”

“在普通工厂公司的,你犯错了也不过弄坏台机器,但在幼儿园,一旦犯错,伤到的就是小孩子了,甭管轻重,那是多少钱都赔不起的,你到底懂不懂啊!”

“懂不懂这些很重要吗?”

徐林已经烦的不行了:“你们一个两个都这样有意思吗?当个保姆而已,你看你儿子像个废物,不代表你儿子真就是个废物。”

半晌后,电话那边才传来徐母的声音。

“我从来没说你是个废物,哪怕现在你要跟我吵架,我也不说你是个废物。”

“徐林,人在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年纪的事,你已经长大了。”

说到这里,徐女士深吸一口气,顿了顿后,才道:“你不愿意找工作面对社会,只能说你懒,不过懒就懒吧,也是我和你爸惯的,我俩都有责任,又不是以后养不起你了……”

“但你想清楚了。”

这中年妇女的语气严肃异常,道:“如果你昨天晚上负气出门,还只能说是幼稚而已,那你今天要是再负气去干活,然后因为发脾气迁怒了哪个小朋友,给人家造成点不好的影响——”

“——那你就是个垃圾了,知道吗?”

徐母的话有没有道理另说,最起码语气是认真的,全然没有了一开始在聊天软件里冷嘲热讽的劲头。

但徐林……

徐林他不愧是该女士的亲儿子,听完这些话,居然也只是不痛不痒的呵呵一笑:“是哦,你确实没说过我是废物呢~”

他用那种要皮不要脸的语气哼哼道:“你说我是垃圾嘛。”

徐母登时叫的气的一梗。

“你跟谁这儿阴阳怪气呢!?”

她显然耐心告罄了:“我那语境是骂你垃圾的意思吗,不会好好说话你就滚。”

徐林表示滚就滚。

他嘴上说的潇洒,挂了电话后,却半天没能回神。

徐母之前说话时的那股认真,总让他觉得哪里格外的别扭,好像小时候没写作业就去学校,却要直面老师一样,谈不上特别害怕,但总有哪里空落落的。

但怎么说呢……

徐林毕竟是个普通的人类籍青年男子,而人类这种生物的一大特色,就是容易在苛责别人的时候,轻易宽容自己。

然后只要潜意识里一顿操作,就可以轻易的把心虚转化为怒火,好似这样一来,就能不痛不痒的给自己开脱了似的。

所以惊慌了不过区区五秒钟,他潜意识就把思考的重点偏移回了徐母对自己能力的“鄙视”上,然后顺着这条逻辑线,再次开始愤愤不平——

——不就是当个保姆吗,谁不会啊!?

他越想越气,最后也不知道是为了发泄怒火,还是要借此排除心底仅剩的那一丝惊慌,恨恨的一跺脚后,直接把不再弹出消息的手机直接砸在了地上。

咣当一声巨响。

当下这个场景实在是过于安静,徐林摔手机的动作被反衬的惊雷一样气势汹汹,加上那前一秒还神色恹恹下一秒就满脸暴戾的神情变化,意外带出股诡异的恐怖来。

唐萃被他吓的心头一跳,下意识回头想去抱一抱彔白。

结果那小孩眉眼间半点没有被吓到的意思,反而兴致勃勃的打她腿边探出个小脑袋,可认真的歪着头看戏。

这不是傻大胆吗……

唐萃哭笑不得的把他往后捎了捎,心说徐林之前的架势分明是要走的,瘟神一走万事大吉,你再引起他的注意力了。

结果就这么一转头的功夫,她眼角扫过顶棚,整个人突然间僵在了原地。

那有个正在运行中的监控摄像头。

红灯亮着,证明那个摄像头运行正常,而徐林刚才几乎就在它底下,所以……

“他一定被拍到了。”

唐萃的嘴唇无声蠕动了几下:踢桌子是在室内,踢几次都无关紧要,反正拍不到,但砸手机不是的。

刚才那个角度,就算拍不到他的表情,也一定拍到了动作。

“被发现在学员面前做出这种暴力行为,哪怕我能哄住彔白不告状,家长也不因此投诉,只要监控真凭实据,园区就不可能对这种事轻轻放过……”

这里毕竟是百鸟园啊。

一个号称对小朋友无微不至,理念就是客户至上,让唐萃连背对着镜头哭出来时、都下意识担心会被开除的幼儿园。

哪怕园内的监控因为范围太大,不是实时有人收看的,但每天放学后,依旧有保卫科的专业人员,要从头到尾的过上一遍。

唐萃记得她们培训时,就有人警告过,说园内监控都是自动备份的,别想着私底下对学员做什么小动作,绝对瞒不住的,诸位要好自为之。

想到这里,唐萃心都凉了。

归根结底,徐林现在还只是个和园区无关的路人,追究他,也找不出多少依据。

人家打完电话生气了,砸的也是自己的手机,难道有问题?

她倒是可以说人是许老头让他带的,手机里也有明确的消息和照片,但不知道是老狐狸无意识的谨慎,还是真就不巧:

对方发过来的消息里,除了照片,也就只有【这是我外孙啊】【大名徐林】一类的介绍词,说是相亲都有人信,直接证据半点没有。

再想象一下许老头在百鸟园几十年的人脉关系,就算有他的锅,按照社会惯例,找个临时工甩一甩也就行了。

“……可我就是个临时工啊。”

唐萃喃喃自语这一句,又下意识看了眼正安安静静看风景的小朋友,意识到事情可能不会这么简单。

虽然彔白的家长从他入学开始,就没在园区找过任何事儿,但他毕竟姓多勒齐——

——他是整个东南大区、大到可以媲美一般省级区划的多勒齐县里,唯二有资格冠上这个姓氏的人。

唐萃曾经见过的,那些来接小孩儿回家的人,哪怕四五十岁了,依然会半蹲下冲他低头,甚至配合着曲起身体,让一个一米高的小朋友,嘉许似的拍他的肩膀。

他们称呼他为【小山主】。

一旦发现这种过界行为的对象是彔白,哪怕家长不追究,园区也是一定会严格处理来表明态度,就算唐萃想做个临时工,直接辞职了一了百了,园区也不会轻易答应。

进,园方可以计较她违约,追究她违反协商好的教育条例还破坏园规;

退,也可以抓着“导致学生受惊”这事不放,要求她赔偿教育机构的品牌损失费……

妈呀这得多少钱能够?

但唐萃大概是那种心态越惊慌,反而越容易快速冷静下来的人,在电光火石间转出了至少八十个主意后,惊讶的发现还真有几条勉强能用。

于是她咬咬牙,突兀的上前了一步,看角度,大概已经能进入监控范围,便大声的对徐林呵斥起来。

“徐先生,请你快点离开。”

“哈?”

唐萃也没管他,只是用眼角扫过监控的方位,向左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位。

考虑到摄像头不收音,她还顺势加了个看起来颇具驱赶意味的肢体动作。

“就你刚才的行为来看,我觉得你的精神状态值得质疑,谨慎起见,请你立刻离开。”

在她身前不远处,业已发完了脾气的徐林,不耐中隐隐透出一股懵逼。

“你……突然说什么呢?”

结果唐萃像是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动作间隐隐带着攻击性,再次大声重复说:“如果你坚持不肯离开,那我要叫保安了。”

徐林原就站在门边,让她这一冲,下意识仰了仰身子,不耐烦的反呵道:“你这个女人什么毛病,突然说话那么大声是想干嘛?”

还叫保安,叫什么保安?

彔白摇了摇头,傻孩子哟,当然要叫保安啦,阿唐晓得摄像头不收音的,没有目击者证词,她拿什么钉死你哦?

不过真的很有趣唉。

阿唐演技这么差,真的能成功激怒小徐老师嘛?

那边厢,被批评了“演技差”的唐萃本身也没工夫改进什么演技了,只能在动作中表现的更加咄咄逼人,试图让徐林恼羞成怒。

因为这样情节就能说的通了。

唐萃想:我不是带无关人员入园,然后出现意外,而是遵循领导吩咐,带人入园游览,结果这人精神异常发作,我是挺身而出保护学生的那个!

我是受害者,我得受伤啊!

这伤最好是徐林打的,不过徐林不打也无所谓,他只要挥手臂的幅度大一点,她完全可以自己摔一摔。

虽然只要录像在,她犯错的本质就没得变,但这事儿却可以拿出来模糊重点,等保安闻声赶来后,闹的越大,她就越安全!

这年头,有流量就有话语权,哪怕她会被骂,但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只要百鸟园要品牌形象,就绝不会让这种【吓到小朋友】的关键词在大众眼里留太久。

至于后续会不会用别的手段处理她……

唐萃低头看了看腿边的彔白:谁是谁非其实不重要,真相是什么,只在于最有分量的人物选择相信哪一种。

她手上确实没有证据,让园区相信是许老头的锅,但只要操作得当,让彔白,或者说向彔白询问事情始末的家长们相信她的“真相”——

“那就什么事儿都不会有了。”

修文

徐林就是文案里那个没有逼数的老师。

最后求个收藏和留言,诸君晚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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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急转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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