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吗?”林建军半弯着腰,手指轻轻划过小猫背脊,“它没有名字,你来取。”
小猫沿着裴静文胳膊往上爬,懒洋洋地趴在她肩上,半眯着眼似乎快睡着了。
裴静文侧眸轻撸它下巴,余光瞥见林建军身影,眼轱辘一转,不怀好意道:“不如就叫它六二……”
最后一个“六”字没来得及出口,裴静文捂着脑门哎哟一声:“下手真重。”
清空月牙凳上的茶水点心,林建军坐她身旁,警告道:“不许叫它六二六,否则我再抱只猫回来,给它取名五八三。”
裴静文笑嘻嘻说:“那就叫它林三。”
林建军眉梢微挑:“这么想做我阿娘?”
这话是真骚,裴静文微恼:“滚!”忽地又反应过来,“你承认六二六是你。”
“你不也承认五八三是你?”林建军低笑,“别闹了,给人家正经取个名字。”
裴静文怕猫趴不稳摔下来,将它抱下来放腿上,有一搭没一搭轻抚猫咪脊背。
“一时我还真想不到给它取啥名。”裴静文苦恼地点点太阳穴。
“咪咪?太普通。”
“花花?没特点。”
“团团?它也不胖。”
“米饭?我挺喜欢吃米饭,但我更喜欢吃肉,叫肉肉吧。嗯,不太好听。”
“汤圆?这个不爱吃,过。”
听到裴静文给小猫取的名字,林建军忽然觉得他给坐骑取名青驹,当真是清新脱俗,朴素大方。
“月饼?月饼还行。不过既然都叫月饼了,为什么不更进一步,直接叫它嫦娥。”
“嫦娥是仙女,小漂亮是不是仙女?”裴静文单手托住小猫,拨弄紧紧贴着那处的猫尾,“乖孩子别害羞,让妈妈看看咱们小漂亮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
裴静文近似流氓的动作和话语深深震撼林建军,他拿起地上瓷碟中的糕点掩饰不自在。
“公猫,它是公猫。”
“原来我们小漂亮是男孩子,”裴静文把它重新放回腿上,“男孩子要有男孩子的名……有了!妈妈想到要给小漂亮取什么名字了。”
林建军正襟危坐,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
裴静文清了清嗓子说:“妈妈跟姥姥姓,你也该同妈妈姓。”说着说着,她不自觉又捏着嗓子,“好不好呀?裴娇娇。”
林建军以为自己耳背听错,不敢置信重复道:“娇娇?男孩名?”
“不像?”裴静文轻挠裴娇娇下巴,裴娇娇舒服地眼睛眯成一条缝,发出咕噜咕噜声。
林建军好半天吐出一句话:“猫如其名,确实挺娇。”
似乎被挠得很舒服,裴娇娇喵呜一声伸了个懒腰,脚掌开花。
“咱们娇娇真厉害。”裴静文情不自禁夸赞。
裴娇娇好像听懂了夸赞,肚皮朝上又开了次花,裴静文十分给面子继续猛夸:“娇娇真棒,娇娇好厉害。”
林建军默默望天,大概这就是前人说的“慈母多败儿”。
“谁厉害?”结束打卡上班日常,迎来十五天不用值班的小长假,林望舒身上比鬼还重的怨气稍稍减轻,“哟!小可爱。”
林望舒抱起裴娇娇,完美复刻裴静文方才的“变态”行为,对准猫脑袋一个劲儿猛亲。
裴娇娇不怕生,悠闲地爪爪开花。
林望舒笑着夸奖道:“哟哟哟,小猫咪好厉害,”单手托住小猫,拨弄猫尾,“给姨姨看看,咱们小猫咪是女孩子还是男孩子?”
再一次被震撼的林建军坐立难安,好在裴静文笑着说:“男孩子,叫裴娇娇。”
“好名字!”林望舒放下裴娇娇,“林尔玉还在院里等着,我拿了手环就走。”
“喏,”裴静文褪下手环递给她,“你哥病了?”
林建军紧张地站起来:“病了?阿兄病了?”
“不是,”林望舒暧昧地笑了笑,语焉不详道,“等我给林尔玉注射完……剂就马上过来,商量商量我们接下来去哪儿玩。”
说完不给两人再问的机会,阔步走出院子。
“什么剂?”
“没听清。”
林望舒很快返回,三人商议一番,决定去东郊明月别庄住到假期结束。
白天可以骑马烤肉放风筝,晚上就去看星星,要是中间腻了,抽两天去东郊的道观佛寺逛逛,或者爬山望远。
四个小孩得知可以出城,一蹦三尺高,拒绝奶妈侍女帮忙,叽叽喳喳地自己动手收拾行李。
赵应安不去,她和嵇浪早就约好,去长安城西郊昆明池泛舟游玩。
上次宋宗霖就没出城,这次他照旧不去。
金吾卫工作性质特殊,他只是普通卫士,不比身为长官的林建军,只有五天轮休假。
周素清身为西宅管事,就算出城也只能待个两三天。她不去,老余自然不去。
余芙蓉就更不用说,一天十二个时辰有八个时辰都懒洋洋躺着,上次中秋出城,还是看在裴静文生辰的份上。
奇怪的是林尔玉和秋棠依也不出城,选择待在家里。
“你哥和夫人真的不和我们同行?”裴静文抱着猫和四个小孩坐牛车里,挑起车帘问马背上的林望舒,“要不再去问问?”
去老板城外别庄玩耍,老板却不在,多不好意思。
林望舒瞥了眼她身旁的四个小孩,拍着马鞍道:“上马说。”
“不许像上次那样吓我。”裴静文叫停牛车,就着牛车翻坐上马背,环住林望舒的腰,“他们有其他事要忙?”
林望舒示意她耳朵往前。
两人差不多高,嗅出其中有八卦的裴静文将脖子伸长到极限,兴奋道:“真有事?”
林望舒笑容暧昧:“猜猜看昨天我给林尔玉注射了什么?”
“什么?”
“避孕剂。”
裴静文当场呆住:“嗯?”
林望舒轻佻道:“纵然嫂嫂想出城,只怕也没多的力气。”
魏朝没有完善的避孕措施及落胎技术,否则就不会有生孩子生到体虚而亡的皇后。
和林尔玉成亲这么多年,秋棠依只怀过一胎,足以证明林尔玉平日对这方面的克制。
就是因为他太过克制,克制到秋棠依前段时间私下和林望舒说,如果林尔玉养有外室,她不介意林尔玉把人接回家中,女子背负外室之名,总是不太好。
这些话秋棠依以前对林尔玉说过,共和国虽然一夫一妻,但这儿毕竟是大魏,他又是那样的身份,有妾室不算什么。
林尔玉让她不要胡思乱想,他只爱她,也只要她,没有旁的女人。
他对她真的很好。
放她为良,违背律法娶她为妻,给她请封诰命;
所有家产交托她手,从不过问盈亏,每天只领一百文钱零用,还会从这一百文里匀出给她买小玩意儿的用度;
忙完公务回家亲自下厨,做她爱吃的菜,服侍她洗漱,听她念叨府里的事,为她偷挖宫里栽花的良土,帮她搭配衣裳首饰……
不管生育前后,皆是如此。
唯独敦伦之事……自从生育后,他不再如之前那般贪恋,用手用嘴满足她后,只在她手里、腿间匆匆疏解。
偶尔失控,他才变回从前模样,事后却又总挂着懊恼神情,不和她多依偎片刻,赶着投胎一样抱她浴洗。
其实她该满足的,她已经拥有天下难得的好丈夫,可是人的**无止境,拥有之后,就贪心地想要更多。
彼时林望舒望着垂泪不语的嫂嫂,长叹一声。
她了解自己哥哥的人品,当然不会相信林尔玉出轨。趁这次秋狝两人皆在外,她特意挑了个风和日丽的下午问他怎么回事。
后面的事裴静文都知道了。
“其实林尔玉早问过我避孕剂的事。”林望舒松松牵着缰绳,压低声音说,“那时他才中箭没多久,身体不支持注射,回京后太忙,他忘了我也忘了,一直拖到昨天。”
裴静文感慨道:“那位皇后也太惨了,生孩子生到死。”
“是啊!”林望舒轻叹,“要不要来一剂?”
“我?”裴静文不解,“我又不找男人,你该去问安安。”
林望舒说道:“昨天问过她,她在家里注射过一剂十年期的,暂时不需要补充注射。”
裴静文笑说:“那就自己来一剂。”
林望舒得意大笑:“姐姐我五十好几,早绝经了。”
共和国的女人有两次成年礼,一次是法律意义上的成年,一次是生理上的成年。
基因改造和人造子宫的出现改变母体孕育的古老方式,但繁衍是生物最原始的本能之一,没有一个物种会彻底放弃无需借助任何外力的生育方法。
共和国女人未绝经之前,受制于雌激素,力量、速度或多或少逊色于男人,有时就连思想都为激素所控。
绝经后的她们摆脱造物者加诸于女人身上的生育母职,终于站在和上天宠儿同样的起跑线,不被束缚,不被禁锢,不被左右,冷静而又客观,乃至超过他们,一骑绝尘。
她们是幸运的,星历前的女人寿命短暂,才摆脱可恶的造物主,便已是迟暮之年;她们亦是不幸的,降生五十来年后才拥有男人生来就有的一切,真是不公平。
可世上又哪有绝对的公平?前路漫漫,终有曙光。
笑够了,林望舒朝跟在牛车另一边的林建军努了努嘴,问道:“确定不要?”
裴静文顺着她视线看过去,林建军皮肤比之前稍微白了一点。
他薄唇微抿,挺直脊背跨坐青驹背上,单手松攥缰绳,比才出征回来少了些草原厮杀的野性,多了些长安郎君的贵气。
似乎察觉到裴静文在看自己,林建军转头看她,目光如炬。裴静文脸颊微微发烫,赶紧挪开视线。
“林尔玉在他小时候教育他不要祸害姑娘,否则就把他腿打断。”林望舒轻笑,“他真听进去了,这么多年洁身自好。”
裴静文抠着指甲,声音闷闷的:“说这个做什么?”
林望舒打趣道:“他有权有势有钱有颜,你闲着也是闲着,不如逗逗他打发时间。”
“我逗他?”裴静文仿佛听到笑话,“你都说了他有权有势,我敢逗他?”
“有林尔玉辖制他,你怕什么?”林望舒诱哄道,“难道你一点心动的感觉都没有?”
裴静文思索片刻,实诚道:“一点点。”
人心肉长,林建军对她如何,她都看在眼里,要说完全不心动那绝对不可能。
不说别的,就说中秋时他劳烦众人给她过生日,带她骑马看星星,她喝醉后他牵着马走了近一个时辰的路,怕她冷还把外袍脱给她。
光是这些事就足够令她心动,更别提他又刚好长在她的审美点,标准的三庭五眼中式美男,日常也酷爱打扮自己,衣裳鞋袜及各种配饰恨不得一天换三套。
可是维系一段感情仅凭心动是不够的,还要有相同的三观。其实三观都不一定重要,最重要的是他们要有差不多长的寿命。
她忘不掉繁星之下,林建军的那句话。
许多年以后,她青春依旧,而他或许已不在人世。
都不用考虑那么远,哪怕只有十年,岁月流逝在他们身上烙下的印记,就能有一个极其明显且残忍的对比。
她到底是肤浅的,比起内在,更爱美丽皮相。
裴静文意兴阑珊坐回牛车,抱着裴娇娇闭上眼睛,四个小孩以为她困了,体贴地闭上嘴巴不讲话。
牛车停在明月别庄前,裴静文睁开眼睛。
林耀夏忍不住抱怨:“什么嘛?裴老师装睡。”
“一路上都不敢讲话,憋坏我了。”
“我也是。”
“瞧瞧这嘴都能挂油壶了,”裴静文捏了捏林耀夏圆嘟嘟的小脸,“可委屈你了。”
林耀夏跳下牛车:“讨厌!”双手叉腰,“再也不要理裴老师。”
“你惹豁牙子了?”马鞭挑起车帘,林建军稀奇地问,“怎么惹的?教教我。”
林耀夏跺脚:“坏三叔。”
裴静文弯腰走出牛车,一本正经道:“你看,你已无师自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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