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起案件,拖到现在也没解决。
受害者名叫程安悦,死于自己的卧室,现场一片混乱,蚊帐架子倒了一地,初步判定,死于机械性窒息。
现场检测出三个男人的鞋印,分别来自受害者的男友、父亲及男上司。
侦探戚瓷心的面前摆着现场的照片,人却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因为案件发生地在城中村,人口多而繁杂,这起案子刚发生,就已经在网络上传遍了,为了尽快解决降低影响,她超过38小时没有睡觉,眼下终于是撑不住,睡过去了。
迷迷蒙蒙间,戚瓷心感觉到身边到身边有人摇晃自己。
“羑儿,快醒醒,你怎的在这睡着了?”
戚瓷心的大脑缓慢开机,悠悠睁开眼,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面前的少女,披着长发,插着几根簪子,穿着打扮完全一副古人的样子,皱着眉看着自己。
“提刑大人的洗尘宴上打瞌睡,若要叫爹瞧见了,定要责骂你。且忍忍眼皮子打架,待会嚼片檀香膏子。”
戚瓷心疑惑地直起身子来,看向四周。
她正在一座亭子里,四周没有看到有摄影机,或者是现代的元素,桌子摆着的李子桃子还有葵瓜子也都是真的,眼前人脸上胭脂粉感重,不像现代的化妆品,颜色也不是现代追求的自然。
只需用她超级侦探的大脑思考十几秒,戚瓷心就确定了一个事实——她穿越了!
虽然是很荒唐的事情,但对于侦探来说,接受荒唐的可能是必修课。
何况——这多有趣啊!
乌丽君看着乌羑醒来不理自己,这瞧瞧那瞧瞧,又在一弹指间,迅速扬起笑脸,看着她:“姐,我不是故意的。实在是太困了,就在这小睡一会嘛。”
乌丽君一愣,略有些不自然:“你这妮,可别想使这促狭法厮缠。速速将褙子抻平了,趁着还未行安席礼,随我过去。”
戚瓷心乖觉地点头,装模作样拍两下自己的衣服,在乌丽君无奈的神情中,笑嘻嘻地跟在她后头。
“姐,我叫什么名?”
乌丽君脚步一顿,回过头,没好气地对着戚瓷心说道:“你莫不是被黄梁饭塞了七窍?连自家官讳都不记得了?”
“乌羑,从羊从久”,看着面前的人,乌丽君叹了口气,有些无奈,“阿爹原指着‘羑’字为你讨教化,偏生胎里带弱症,好容易如今好些了,今日洗尘宴头遭见客,你倒好!溜到水阁子里打瞌睡。”
戚瓷心被训了,也只是不在意地笑笑,等到乌丽君转过头,便敛了神色,喃喃着自己的名字,若有所思。
虽然穿越,但她却没有关于“乌羑”的任何记忆。
面前的人方才语气亲昵,又说到爹,说明两人是姐妹。再结合话里稍微说教的意味,不难猜出她是乌羑的姐姐。
这人刚才还提到什么来着?提刑大人。
据她所知,这是宋代的官职,但是刚才的桌子上面有葵瓜子,那不是宋代的产物,这应该是所谓的架空历史。
两人都穿着加厚的外套,猜测就是刚才乌丽君所说的“褙子”。季节是冬天,但是院子里的花却开得很好。
戚瓷心边走边观察着这府里的环境。她了解的提刑官实权大,官职却不高,会为提刑官办洗尘宴的府邸,主人的官职大概也不高,可能是地方的最高人,说明她们现在也不在这个时代的京城。
总有人认为侦探是百科全书,脑子里装着世界上所有的知识。事实上,她的脑子里用的概率大的,还真没装太多古代的东西。毕竟,侦探也是可以上网查和翻书的。
七拐八拐,走过石子路,一个被花朵簇拥着的大亭子赫然出现在眼前。四面挂着各种灯,阵阵谈笑声随着花香一起飘来。
两人走进去,并没有引起太大的关注。戚瓷心朝着人多的地方看了一眼,人群中心的那位男人,想来就是提刑官,身旁站着一位大腹便便的男人,夸张地笑着,眼睛却没有离开提刑官,那应该是宴会的主办方。
里头摆着一张大方桌,又配上几张小方桌点缀在周围,大方桌上周围站着的尽是男人,女人则围在几张小方桌旁。没有人坐下,想来是没开宴,不能坐。
侍女们仿佛自带凌波微步,穿梭在人群中,将菜摆在桌面,又飘飘离去。
戚瓷心的眼睛扫过大方桌旁的每一个男人,很快锁定了两姐妹的父亲。无他,那个男人已经往她们这看了几眼,再加上眉眼间和乌丽君有几分相似。
乌丽君瞧见戚瓷心总看着那边,打趣道:“莫不是看傻了?”
“那位唤做林既明。寒窑冷灶出身,不曾想,四载前硬生生从三百贡士里夺得探花,去岁迁宪台,今秋便掌宪司,满打满算,不过廿二齿。”
被误会了,戚瓷心也没解释,将话又从脑子过了一遍,才明白这位提刑官的事迹。家境贫寒,但是四年就当上了提刑官,才22岁,男大学生的年纪。
林既明身着青色外衫,宽大的袖子坠到膝盖处,看似低调的穿着,腰间却挂着一个金鱼袋。样貌倒是青春俏丽,皮肤像是官窑瓷枕一般,略带轻佻的眼睛此刻盈着笑。
戚瓷心悄悄附在乌丽君耳边,“姐,他是几品官?”
乌丽君侧着脑袋想了想,神秘兮兮,语气还带着点惊讶,“听说本官是从四品太中大夫。”
戚瓷心本想确认一下提刑官是几品,没想到又冒出来两个她没听过的名词,不过,这就足以说明林既明的官位高了。
是得多读书了,戚瓷心想,来了这个地方,两眼一抹黑。
姐妹俩说几句悄悄话的时间,菜已经上齐了,大腹便便的男人斜着身子,对着林既明几次恭维:“今珍馐列鼎,醪醴既盈,敢请林生移玉正席。”
听着这话,戚瓷心皱了皱眉。刚才乌丽君的话只是有些她听不懂的俚语和这个时代的官职,但这男人说的客套话,她连写作哪个字都不知道。
当侦探这么多年,头回觉得自己没文化。但看这人的动作,这么长一句,总结下来就是——“请坐”。
不出戚瓷心所料,林既明微微一笑,循着男人的指引,坐在了主座上。男人一顿,随后坐在了林既明的左手边。
眼瞧着两人坐下,戚瓷心正要跟着坐下,却见周围的女人谁也没坐,直到大方桌的男人们都坐下之后,女人们才坐下。
戚瓷心不是傻子,知道这不是她的时代,只是沉默地跟着姐姐一起坐下。
林既明坐下,扫了一眼桌上,随后温和地笑笑:“馔玉炊金,既享郇厨之妙;浮蚁泛醴,尤感投辖之殷。某虽齿稚,叨此殊荣,谨拜手以谢陆康,铭戢隆情。”
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不就是说“谢谢”吗?
戚瓷心撇了撇嘴,这两人动作做得尊敬,结果一个叫对方“林生”,一个叫“陆康”,很明显谁也不敬谁。这没用的寒暄不如免了直接吃席。
那位大腹便便的男人就是陆康,是本地的知州,此刻笑得见牙不见眼,“过蒙谬奖,殊增愧赧。此调膳之能,实出弱息闺中习作。”
说罢,陆康招了招手,“时雨,趋前来,拜谒宪台。尔素慕林大人琼树临风之概,今幸觏止,可验识鉴不凡。”
听不懂啊,听不懂……
戚瓷心只看着他们的行为动作判断在说什么,眼瞧着人群中站起来一位姑娘,朝着那边走去,戚瓷心就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是,陆时雨站起来的动作缓慢,面部表情僵硬,嘴角被扯向耳朵,像用鱼线钩着。
这女孩不乐意,这爹乐意。
戚瓷心“啧”了一声,却收到了乌丽君的眼神,转过头,和乌丽君对视三秒,又面无表情地转回来。
这破时代。
陆时雨慢吞吞地走上前去,戚瓷心注意到陆康嘴角动了动,似是有些不满。坐着的,有好几个女子相互对视,看样子,她们早就料到现在这个画面了。
回想起乌丽君刚才为她介绍的林既明的情况,戚瓷心心下了然,这陆康是想收了林既明当女婿啊。
林既明脸上依旧温和地笑着,却只看了陆时雨一眼便收回视线。
陆时雨走上前,微微屈身,低头垂目,“见过提刑大人。”
陆康皱了皱眉,却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教训自己的女儿,看了一眼林既明,对着陆时雨说道:“我儿素日里总道林生有潘安卫玠之貌,今日正主在堂,倒似观音座前玉女般垂首低眉。”
终于开始说些她能听懂的人话了,戚瓷心转了转眼睛,捕捉到了陆康话里“林生”,刚刚只以为是陆康想倚老卖老,但现下叫出女儿来,又像是想结亲,以长辈的身份来对林既明说话。
可若是如此,对方方才斜着身子,夸张大笑,又显得太过尊敬了。行为和话语各处都有矛盾,戚瓷心探究地看着那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想看清他的一肚子谋算。
不知是不是戚瓷心的错觉,抬起头的时候,似乎和林既明对视上了。
戚瓷心视野的中心从陆康转向林既明,林既明随即移开了视线。
不是错觉,戚瓷心直直地盯着林既明,那家伙注意到自己了。
林既明此时已经转过头,看向陆康,笑着说道:“想是某这身青衫沾了阶下尘灰,倒叫陆娘子错认作钟馗画像。”说罢,林既明装模作样地拍了拍自己的衣服,好像真是自己太威严,吓到了陆时雨。
戚瓷心歪了歪头,“某”是自谦吧?这个林既明虽然不尊敬陆康,对女孩子倒是温柔解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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