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羽捡起地上的稿纸查看，纸上绘制了大量时空之门图案，它们细微之处略有不同，除了乔羽见过的版本，纸上至少还有五六种不同版本。

看旁边的数字标注和速度时间计算，乔羽认为这些都是时空之门的图案。

弗根学士对时空之门的研究远比乔羽更深入。

继续收集地上的稿纸，乔羽看到弗根学士设计的种种测试计划。

计划也绘制了图案，有的图案调整了时间点阵，有的图案调整了距离，他的操作和乔羽最近做的测试差不多。

结果似乎也差不多，弗根学士修改测试方法的间隔很短，显然是前面的测试都没有达到目的。

走进客厅，乔羽绕到书桌的侧后方，在这里可以看到书架和书桌的夹角，夹角下的地上有两团暗红色的痕迹。

其中一团是血迹，已经凝固在地毯上，很腐臭，另外一团则是墨迹，两个墨水瓶横倒着，看样子是在书架倒塌的时候从书桌上滚落下来的。

乔羽对血迹不熟悉，但是他对墨迹还算了解，结合房间中阴暗潮湿的环境，乔羽判断墨迹是昨天晚上形成的。

乔羽捡起墨水瓶查看，其中一个瓶子大半部分比较干燥，内壁上的墨水痕迹一层又一层，比较复杂，像是退潮的海岸线，这瓶应该是用了很久。另外一瓶墨水的内壁墨色比较完整，显然是新打开的，这说明昨晚书架倒塌的时候，房间里有人就在这书桌前写东西，冲突应该发生在他更换墨水的当间。

也就是说，弗根学士遭到的是偷袭。

是谁，如何偷袭了弗根学士呢？

乔羽转身，往两侧墙壁去看，一侧靠墙的位置有一座简陋的壁炉，木炭和炉灰都比较完整，没有炉灰和木渣掉落在外面，和大厅这边的混乱完全不同。

肯利也到炉灰那里摸索了一会，他认为房间中的冲突并没有影响到这边。

“是的，所以有点奇怪。”

乔羽觉得壁炉周围过于完整了，明明房间都因为打斗如此混乱了，为何壁炉这里连碳渣都那么规整。

“一般来说，房间里有人在写东西，然后一个外来者突然闯入，双方发生冲突，哪个区域会相对完整一些呢？”

乔羽重新回到大门口，他从大门口走进客厅，然后抓住肯利的肩膀假装要和他在书桌旁扭打。

两人稍微一角力，就倒向了书架，然后扭到了壁炉方向。

如果从大门进来偷袭，那他们的打斗会集中在壁炉和两侧墙角附近，大门和门廊会相对完整。

但房间的现状是，壁炉周围比较完整，书桌和门廊非常混乱。这不符合大门闯入的特征。

“你是说，闯入者是从壁炉进来的？”

肯利站在壁炉前，重新审视一楼，眼前仿佛出现了偷袭的场面。他立刻叫人搬来工具，亲自爬上屋顶查看壁炉末端的烟囱。

在烟囱的背面，他果然有了发现。

“看这个。”

肯利捧来一个鸟巢，鸟巢里有一些黑色的乌鸦羽毛，同时还有一种酸味很重的黄绿色果子的残渣。

“这鸟巢不是鸟造的，是人捏的。”

乔羽查看鸟巢的侧面，那底部的黄泥明显有人类手掌和手指的痕迹，最清晰的区域甚至能看出手指的骨节纹路。

“弗根学士戴戒指吗？”

乔羽注意到其中一个指节上面有两个凹陷，学士通常都会带附魔戒指，但是会在一根手指上戴两个指环的并不多见。

肯利马上找来了熟悉弗根学士的村民和大学工作人员，有两位学士作证，弗根学士的手的确有这样的特征，不过他并不是带了两个指环，而是戴了一枚跨度较长的双环戒指。

“弗根学士做这鸟巢干什么，他在召唤隐居者的乌鸦？”

肯利放下这个奇怪的鸟巢。

“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果子？”

乔羽看向鸟巢里的食物残渣，那里面有一些果皮和果核，果核的形状像葡萄籽，果皮很薄呈黄绿色，有些果皮已经脆得像昆虫翅膀，说明这里的喂食已经持续了很长时间。

肯利找人来辨别，然而却没人认得出来。

“这就怪了，怎么可能都不认识？”

肯利很少见这个情况，不论村民还是学士，竟然没有一个知道这是什么果子的。

后来肯利找来两条狗，靠着狗鼻子的嗅觉，他们在院子里的柴房地下挖出了两个罐子，罐子缝隙透着酸味，里面用水泡着许多黄绿色的果子，乔羽用木夹子取出来和鸟巢中的果皮比对，确认是同一种果实。

“这果子是弗根学士自己腌制的。”

肯利找人拿了一些果子到市场上，请索菲亚的朋友鉴定，最后确定这是一种生长在海峡对岸的野果。要收集两罐子，必须要托人专门采摘运输。弗根学士弄来这些，绝对是处心积虑的。

“你还真厉害，发现了这么多线索。”

肯利很佩服乔羽的这种调查方式，要按他们以前的方法，通常是先找现场的目击者，找不到直接目击者就找间接目击者，然后再查一查谁和弗根学士有仇，实在不行再上一些占卜手段，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他没想过可以用追踪猎物的方式调查学士的房子，更没想到这种方式竟然能还原出这么多院子里发生过的事。

不过很可惜，他们的确得到了很多信息。

但信息太零散，没有什么能把它们串起来。

“咱们还是不知道弗根学士去哪了。”

忙活了大半天，肯利无法交差，眼看天色渐晚，他有些着急，要不是房子里实在找不到弗根学士外出的痕迹，肯利早就派出一支队伍带着猎犬出去找人了。

可惜这里想找个外出的脚印都找不到。

想到这里肯利灵光一闪。

“我知道了，弗根学士会不会是飞走的。”

“用了什么变形术，或者是干脆变成像乌鸦那样的鸟人，带着自己的学徒从屋顶飞走了。”

“他不是在引诱送信乌鸦吗，这乌鸦还死在他屋里了，说不定就是在搞什么和飞行有关的神术。”

“不过他们要往哪飞呢……”

灵光闪了没几秒，肯利又进入了死胡同。

问题的关键在于找到关键问题那么……

“你别着急，我再看看。”

乔羽继续翻看屋子里的稿纸和笔记。

他把稿纸整理到一起，发现里面缺失了一些部分。

许多稿纸都被泼上了墨迹，但是墨迹却不连续。

有一些稿纸被人带走了。

不管弗根学士是主动离开还是被什么人带走，这些消失的纸张应该都很重要。

也许能指出他们的去向。

乔羽试着推导缺失稿纸上的内容。

由于他也研究过时空之门，所以他能看出弗根学士的测试思路，稍作整理之后，乔羽从这些图纸上发现了规律。

缺失稿纸对应的测试数值都很接近，它们使用了类似的时间差值，这说明它们测试的传送距离是一致的。

看起来弗根学士不只是想要测试神术能否成功，他更关注的是神术能不能带他到某个特定的地方。

可惜弗根学士使用的圆镇是没有方向标的，所以乔羽也只能画出一个圈的范围，无法确定具体地点。

倒算出距离，乔羽以宅邸为中心，在地图上画了一个圆圈。

这个大约三英里的半径，囊括了盾克村核心区域以及周边大部分的农田，区域的最边缘可以到东西两侧的林地。

乔羽最近统计蜜蜂种群的时候几乎走遍了这些地方，所以他在心中可以很快想象出这个圆形边缘所穿过的区域。

乔羽回忆那些地形地貌，除了几座荒峙的狩猎小屋，乔羽想不起有什么值得注意的地方。

“什么意思，这个圈很可疑吗？”

肯利今天不打算回庄园了，他的调查没有进展，回去也无话可说。

此时看到乔羽画下的圆圈，他立刻决定出门调查，趁着傍晚还有夕阳，他们完全可以骑马兜一圈。

他有点憋不住了，总觉得坐在房子里不可能有什么进展。

乔羽同意出去转转，他也想看看弗根学士为何要把测试距离定在这个范围，如果可以的话，他还想知道弗根学士的测试究竟成功了没有。

毕竟他自己的测试还卡在标志物的问题上呢，如果弗根学士的测试成功，那他也可以借鉴。

离开宅院的时候，村里还是很热闹，村民们结成小队，牵着家猪来寻找弗根学士的气味。

“我给的赏金很高。”

为了不耽误骑士比武，肯利下了血本。

乔羽和肯利刚刚上马，一个黑衣人来到了马棚前面。

是白天的收尸人，他向肯利告知巨型乌鸦的尸体已经交给学会，学会检查后回了一封信。

肯利早就在等这封信，他当场拆开信阅读起来，看了几秒钟他就大喜过望。

“太好了，不用查了！”

肯利兴高采烈地给乔羽讲述信上的内容，说是学会确定此事和隐修者有关，接下来学会将会接手调查，调查出结果后会给伯爵交代。

至于肯利这个本地执法官，只需要带着这封信回庄园就可以交差了。

正好，马也准备好了。

于是肯利干脆拉上乔羽，一起回庄园，向伯爵夫人报告此事来龙去脉。

乔羽其实还想继续查一查，不过回去也好。

他有阵子没在伯爵夫人面前露面了，这可是靠山，有必要定期刷一刷存在感。

两人一路向东南，头顶着晚霞，骑行在城郊的大道。

肯利心情愉快，跟乔羽介绍骑士比武大会，说这不是一般的比武会，是海峡对岸非常流行的一种骑士习俗，骑马的武士不仅仅是勇武，他们还具有很多高贵的品质，四处游历帮助需要帮助的人，拯救美丽的女士……

乔羽听着连连点头，他在地球的历史上也看过这样的风潮。

能让骑马的武士文明一些，也算是好事。

闲谈之间，乔羽再次拿出了地图，他们现在差不多就到了地图上画下的圆圈边缘。

路过这里的时候，乔羽看了看周围的地形。

这里还挺荒凉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向北是一片森林，向南勉强能看到狮鹫城的灰白色城墙。

此时夕阳的余晖灰白，天色深蓝。

这样的环境……

乔羽忽然想起来，上一次他进入图书塔好像就是在这附近。

不知是不是错觉，在乔羽想到图书塔的时候，他的左耳边传来一阵虚无缥缈的声音。

“学士，救救我，学士……”

乔羽迅速转头。

在他左侧，肯利骑在马上，还在嘎嘎笑着讲述海峡对岸骑士比武大会的盛况。

然而乔羽已经听不见对方的声音，乔羽的目光被北面的森林吸引，森林灰绿色的阴影中，有一个披着麻布短袍的矮小身影正在向他求救。

修？

当乔羽想到修的形象，那森林阴影中的人影变得清晰，呈现出修的模样。

“肯利，这边！”

乔羽调转马头离开大道，呼喊肯利跟上自己。

“什么，喂！乔！”

两人骑马你追我赶，从城郊大道跳出，奔向深绿色的森林。

到距离森林大约十几米的位置，乔羽拉紧缰绳让马儿停不下来。

他眼中满是迷惑。

黑暗的森林中，没有半个人影。

“我看到修了，就刚才，在这里。”

“谁？那个学徒？”

“你确定吗？”

肯利下马，在林地前面查看了一下。

这里是森林的阴面，落叶堆积很深，到处是腐坏的潮湿气味。

肯利随手捡了根枯树枝，往前一扎就深深的陷进了落叶堆里。

“你看，这不可能有人。”

肯利劝乔羽离开，说这事已经不归他们管了。隐修者的事，外人能不掺和就不掺和。

乔羽也下马看了看，他相信肯利说的有道理。

于是两人重新骑上马，返回城郊道路。

他们沿着道路继续向东，返回城郊庄园。

今天的天黑的很快，两人望见庄园外墙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应该说太黑了。

“怎么没人点灯？”

道路一片漆黑，风声之中夹杂着许多老鼠叫。

肯利从马匹的背包中取出火把，用火石和麻布碎料将火把引燃。

火光照亮之下，前方的道路竟然坑坑洼洼，铺路的石板都被翻开，许多大老鼠蹲在石板缝隙后面，一双双红眼睛叠在一齐，盯着乔羽和肯利。

“滚，臭东西。”

肯利把火把往前怼，甩出火星和热浪。老鼠们一哄而散。

“不对，路怎么会变成这样了。”

肯利踢了一脚路上的石板，将它搓回附近的凹槽里。

然而两者早就不匹配了，石板不止是被翻开，道路上还有大量的树枝和落叶，仿佛有狂风过境，多年没有人维护了。

他才离开多久，一个白天而已。

路边有一个火盆翻在地上，金属盆边锈迹斑斑，不知什么鸟在里面坐着鸟窝。

肯利很希望是他们走错路了，但是前方那高大的建筑分明就是伯爵的庄园。

然而就连那庄园也是漆黑的。

没有光，没有温暖，没有任何人的声音。

两人牵着马来到庄园大门，气派的铁栅栏门锈迹斑斑，其中一半斜着倒塌下来，另一半也不知被什么撞得扭曲变形，大门下方敞开的窟窿只要稍微低头就可以走进去。

进了大门，后面的花园更是奇形怪状，灌木丛杂乱无章，大量荆棘爬满了地板和喷泉，像是一群怪物扭曲的触手，霸占了整座园林。

“这怎么可能……”

肯利惊呆了，他甚至连剑都忘了抽出来，就大跨步往里走，他十分担心庄园其他人的情况。

“肯利，等一下。”

乔羽拽住了肯利。

这绝对不是他们熟悉的伯爵庄园，他们走错路了。

这时候，庄园深处传来一阵吱呀呀的声音，好像是一层大门被打开了，然后一个沉重的脚步声缓缓走了过来。

沉闷的声音力量巨大，比大象还要夸张。

乔羽和肯利本能的后退，在园林喷泉的后面，有一个巨人般的黑影正随着脚步声升起。

“呜……”

巨人阴影的头部发出奇怪的叹息声，狂风吹了起来。

“快跑！”

乔羽拽着肯利，两人冲出庄园大门，由于跑得太快，肯利的执法官短袍还挂在了铁门的边上，扯烂了一块衣角。

马匹在狂风中嘶鸣，乔羽和肯利翻身上马，沿着原路往他们来时的方向逃跑。

就像是做噩梦一般，两人越是对这个环境感到恐惧，恐怖的事物就越来越多。

红着眼的鼠群追在他们的身后，天空中还有大蝙蝠俯冲而来。

“菲尔，马纳，达斯！”

乔羽丢出连珠火球。

火球沿着道路翻滚，为马匹开出道路。

幸好两个人骑的马受过训练，在这样的环境下还勉强能受他们控制。

“咱们往哪跑？！”

肯利的声音都慌了。

乔羽也不知道答案，一直往回跑，跑回盾克村？

可现在的盾克村还是盾克村吗？

乔羽怀疑他们一定是跑到了什么不属于现实世界的地方，就像他之前见到了图书塔一样，这里的环境到处都充斥着似是而非。

两人惊慌之时，庄园中的巨人身影又发出了一声吼声，这一次大地都跟着摇晃，马匹前蹄慌忙扬起，双双翻倒在地。

一群大蝙蝠瞅准时机，向乔羽和肯利扑过来。

“阿拉，马纳，迪欧夫沃！”

金光迸射，乔羽施展驱除邪灵。

神术抵挡了片刻，但怪物的数量实在太多。

两人一退再退，那些老鼠已经咬上了他们的靴子。

就在这危机关头，森林中冲出一道白影，闪着光冲破黑暗。

那不知是一种什么动物，浑身都在发光，它像一道流星横扫天空，凡是它触碰的蝙蝠和老鼠全都燃烧起灰白色的火焰。

那些咬在乔羽衣服上的老鼠全都退了下去，逃命似地躲入黑暗之中。

乔羽转身想要寻找肯利，却先被一只手抓住了手腕。

他惊慌回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苍老面孔。

“塔尔学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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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第 3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