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下心中忧虑,他还是推开书房门进去了。书房用博古架隔开,分为里外两间,外间靠墙设有太师椅和方桌,用以待客。墙上挂着名师字画,博古架上摆放着各种名玩古器,处处透着一股文人的风雅。
里间靠墙有两面摆满了书的大书柜,两扇大开的窗户外可直接看到开的鲜艳欲滴的一片梅花林,若是在冬日下雪时,更有另一番梅花雪景图。
此时,大周朝的首辅就坐在书案后,手里拿着一卷书。桌上的香炉冒出一缕缕的轻烟,白叔走到博古架旁,微微倾身唤了一声老爷。
林鸿祯抬起头,长期处在上位者的他显得严肃又刻板,浑身透着威严,可那一双眼睛却很平和,中和了那种压迫感,有股文人的儒雅气质。他开口:“可是有事?”声音平缓。
白叔点头:“大太太那边派人请您过去一趟。”小心翼翼观察老爷的表情。
林鸿祯没说什么,点点头,放下手中书卷,起身就往外走。他心里当然明白夫人找他所谓何事。女儿失踪这段时间他的心每天都如同针扎一般。那是他捧在手心,看着她从奶团子长成妙龄少女的女儿,在家里千娇百宠的长大,如今却不见了。
找了这许多天,发动了他的人脉关系网,依旧没有消息传来。
可即便他再怎么痛心,他都只能藏在心里。夫人的情况不容乐观,他不仅是林府的支柱,更是大周朝的大臣,家事国事让他停不下脚步。
既然人找不到,何不换条路,他考虑从他的政敌身上下手。所谓树大招风,身为首辅的他当然有很多对头,只是都没摆在明面上来罢了。其实一开始他就知道是人为,只是一来他想赶快先找到女儿,女子失踪本就对名声不好。二来,他琢磨不透对方是因何事绑走女儿,不能锁定目标范围,从而不好下手。京城的局势太过复杂,他怕这表面维持的平衡,一不小心就风起涌动。
只是现在女儿迟迟找不到,他不得不一一从那几个明显的开始调查。此事必要做的隐秘,自然需要些时日。
白叔跟在老爷身后,见老爷一言不发,他也不敢出声。这段时间老爷已经很疲惫了。既要派人去找四小姐,又要安抚住大太太,同时要打理朝廷事宜,又要应付皇上。白叔心里忍不住替老爷担忧,铁打的人也不是这么用的啊。
一路走到世安苑,白叔在外面等待。林鸿祯独自走进院子,丫鬟们忙不迭的向他行礼。夏菊看见他进来了,连忙进屋通传。待他走进屋子,他便看见夫人斜躺在榻上的银枕上,旁边的丫鬟替她按摩着头。
大夫人薛氏见老爷踏进屋子,起身挥退屋里的丫鬟。薛氏容貌不俗,在闺阁做姑娘时就是一顶一的好相貌,即使后来嫁了人生儿育女,也是保养得宜,在她脸上看不出年龄。林轻烟的那一双水汪汪的杏眼就像极了薛氏。
只是现在她面容苍白,眼下有明显的乌青,眼眶周围泛着红,眼底还有红血丝。
薛氏自从嫁人来就夫妻和睦,儿女孝顺,日子只有小波没有大浪。最近的经历可谓是把她架在油锅里煮一般煎熬,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觉,心里犹如缠了几百根丝线,把她勒的喘不过气。
等所有丫鬟都退出去了,她也没吩咐下人给林鸿祯上杯茶。红着眼睛就急切地问:“怎样?今日怎样了?有消息了吗?”
林鸿祯看着结发妻子如此模样,心下不忍,叹了口气:“阿柔,昨晚又没休息好吗?你要注意你的身子,否则烟儿回来了看到你这幅模样岂不是很伤心。”
薛氏支撑住的身子又没了力气,听老爷这般不直面回答的话语,她已经都明白了。眼里含着的泪滚落下来:“我可怜的烟儿,你到底在哪里啊?也不知在哪里遭罪,吃得饱吗?穿的暖吗?”
她拿着帕子拭泪:“想到这些,我如何能吃得下睡得着,如今天已经凉了,她离家的那身衣服也不抵寒。”
“也不知道受了惊吓没有,她何时受过这些罪呀......”
薛氏心如刀绞,泪眼婆娑地看着林鸿祯:“老爷,这么久了,真的找不到了吗?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林鸿祯坐在她旁边揽过她的肩膀,轻柔地拍着夫人的背:“阿柔,我一定竭尽全力,就算把大周朝翻个翻,也一定要找到烟儿。”
薛氏发泄了一会儿,也哭的乏累,转而说起了正事:“老爷,明日就散播烟儿生病去青山庙里休养的消息,安排人假扮烟儿乘坐马车去青山庙。这事不能再拖了,不然等烟儿回来也怕是有损名声。”
还不等林鸿祯说话,她又看着他说:“这些天就连府上也快瞒不住了,几个姨娘都在询问烟儿,说是好些天没看到烟儿了。”
林鸿祯心里本就有此想法,又怎会不答应:“夫人放宽心,这事我会吩咐宸儿安排下去的,至于府里的人,你不必客气,按照府上规矩处理了便是。”
薛氏得了准话,点点头,对外头喊了一声:“春柳,给老爷上杯茶。”
林鸿祯知道暂时宽慰住了她,也松了口气。别看他在外是一国首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在家夫人不开心了,茶都没得喝。
林鸿祯怕夫人又想起女儿,转而说起别的:“你的身子不好,这段时间府上就交给宸儿媳妇打理吧,也该让她学着管家了。你也好轻省些。”
薛氏听了这话,心里也是同意的,她也不是那种霸着权力不放的恶婆婆。
大儿媳佟氏出身京城名门世家,是安庆侯府的嫡女,自幼就学习打理中馈。
交给她,她心里也是放心的。何况这府上管家权日后也是要交到大儿媳手上的,早早放权,佟氏心里也安稳些。还会念婆婆一分好。
想到此处,她微微点头:“这事我会好好考虑,我的确是精力不济。”
两人说着话,春柳进屋端上一杯茶,放到林鸿祯右手旁。
林鸿祯端起来用茶盖拂了拂茶叶,轻轻啜一口,慢慢品味留在唇齿的香味。
一盏茶还没喝完,外面就有丫鬟禀报大少爷来了。声音刚落下,屋外就进来一男子。穿一身宽袖长袍,长相俊朗,身上的儒雅气质跟他父亲有些相似。不过因经常在大理寺处理案件,审问犯人久了也不知不觉带着些凌厉的气势。
林玉宸刚从大理寺下衙回来,就想着来看看母亲。母亲最近情绪不稳定,他就来的频繁些。
一进屋就看见屋里除了母亲,还有父亲坐在上首,他纷纷给两位请了安后,就坐在下手的椅子上。
他看向薛氏,眼中带着关切:“母亲今日可还好,头痛可有所缓解?”
薛氏回到:“本还隐隐作痛,让夏菊给我按了一会,后来与你父亲说了一会儿话,现在就好点了。”
林玉宸点点头,妹妹失踪,他又焦急又心痛,也尽全力在搜索有可能的地方。
可母亲这样寝食难安,他也是担心的,忍不住又嘱咐一句:“母亲要好好养身子,妹妹的事,我会操心的。”
林鸿祯在旁咳嗽一声:“宸儿跟为父去一趟书房,我有事要交代,让你母亲好好休息,我们就不要吵她了。”
林玉宸一听就明白了父亲的用意,只怕是又怕母亲提到妹妹就控制不住眼泪。
他识趣的点点头,温声对薛氏说:“母亲今日就好好休息,我明儿让姝儿来陪你。”
薛氏见这爷俩要走也没阻拦,任他们去了。自己吩咐了丫鬟准备晚饭。
老爷说得对,烟儿那孩子心软,如果哪日归家,看见她这幅病歪歪的模样,定会心疼自责。她现在就要好好的打起精神,在家等着烟儿平安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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