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不可救药

松林大师呵呵笑起来,他那双慈蔼而充满智慧的眼睛里,分明含着“我懂你”的意思。楚辞的脸刷地红了。

这一次与上次在公爵府被威廉说破不同,威廉是初识,他仅凭他的“嗅觉”嗅出了楚辞身上的异常,可是因为彼此完全是不同世界的人,他可以戴着面具对他。

而松林大师却是从他那个世界过来的,是知根知底的人。一下子被他戳破,而且还是在一个出家人面前,他顿时感觉自己被扒光了暴露在别人面前。在他们那个朝代,男风并不是不存在,但从来不被认同。更何况,他和楚凌歌之间还是主仆关系。

“小施主,穿越到现代来,还出了国,见识了西方国家的开放,怎么还是这般腼腆?”松林大师笑吟吟地看他。

楚辞感觉世界被颠覆了。出家人说“开放”二字,还那么自然地面对他这个同性恋,这真的好吗?难道,出家人也会“与时俱进”?与他相比,自己对这个新世界的适应程度明显降了档次。

“好了,孩子,我脱下这身袈裟,你也忘掉你的身份,让我们就像故人一样谈谈吧。”松林大师向前倾身,给他倒了杯茶,“来,我看你口干舌燥,喝点茶润润嗓子,我们慢慢聊。”

楚辞道谢,接过茶,喝了两口,只觉得唇齿留香、沁人心脾。刚才的难堪与拘谨悄悄散了,他抬起眼帘,看着气定神闲的松林,喃喃道:“大师,您不觉得我这样……很龌龊么?”

“一点也不,你在我心目中,一直是个纯净无瑕的孩子。哪怕经历过那么多杀戮,你的心也仍是一尘不染。”松林大师缓缓道,“我早就看出你对你家少爷的心思,可我从来没觉得那有什么不妥。也许,因为我是出家人,俗世的情情爱爱对我来说都是身外之事。又或许,因为你这个人,你那种单纯的、毫无杂念的感情,令我感动。”

松林大师像是想起了往事,声音变得悠长:“每一次,你和你家少爷到我寺里来,你看他的眼神,总让我觉得,你的心里眼里就只有他一个人。你事事以他为中心,处处服从他的命令,你的整个世界都围着他转。我记得,那一年你十七岁,也是这个时候,你一个人到我庙里来,我正奇怪,因为平时你们俩总是形影不离的……”

楚辞想起来了,那一年,他们平定了北疆的叛乱,班师回朝。少爷得圣宠,封赏无数。满城都夸安侯公子风华绝世,无数女子芳心暗许。府中欢庆过后,少爷休养生息。自己却悄悄到了永庆禅寺,在佛前求了一个平安符。

“你独自来为你家少爷求平安符,你还自责地说,这个平安符,早就应该在少爷第一次上战场之时就来求了。可你没想到。你说少爷在战争中受了伤,都是你考虑不周、保护不到,是你的错。可是,傻孩子,我脱下你的外衣,看到你身上也有很多伤疤。你只知有他,却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你这孩子,虽是男儿,却比女子更痴情。”

楚辞记得,自己回到家,什么也没说,悄悄把那个平安符缝进了少爷的战袍里。后来少爷发现,笑着拍他的脑袋:“若是这东西管用,战场上哪里还有伤亡?你家少爷我靠的是武功,不是神佛。”

他把平安符丢还给他。他默默收了,放在自己枕头底下。每晚拿出来看看,对着它祈祷一番,希望它保佑少爷一世平安。

想到这里,他不禁苦笑。那时候的自己比现在更傻,两个铁血男儿,何来这小儿女之态?

他把自己从回忆中拉出来,不好意思地道:“大师目光如炬,什么都瞒不过您。”

“你家少爷一心保家卫国、报效朝廷,从不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到你死时,他还是孑然一身。我不知道后来他怎样了,但你若还活着,还在云黎,想来也必定不会表明自己的心迹,对不对?”

楚辞犹豫了一下,不得不承认:“是,我没有勇气。”

松林大师像能看到他心里去:“现在他已有未婚妻,你更不会再动这个念头,对吗?”

楚辞心头钝痛,低下头:“是。”

“那么,你还在乎他记不记得过去的事做什么?对你来说,重要的只是待在他身边而已,对不对?”

“对。”可是,如果他恢复记忆,如果他还是过去的少爷,他们之间会比现在更心灵相通、更亲密无间。

“如果有什么心事,不便对别人讲,就来这里找我吧。”松林大师亲切地道,顿一顿,又若有所思地微笑,“我和楚家真是有缘,无论在云黎还是现代。那楚家家主,哦,我是说前家主楚苍逸,也曾多次来寺里,与我谈心。我和他是朋友,不过,我知道他也有很多苦衷,不便对我说。他现在隐居在英国,临出国前,曾来过一次,拜托我关心他的儿子。”他看看楚辞,用玩笑的语气道,“你在楚家,你最接近楚少,所以,现在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了。”

松林大师站起来,楚辞知道他有送客之意,便也站起来。松林拍拍他的肩膀:“还是那句话,一切顺其自然。除非,你有破釜沉舟之志,宁可担当起一切后果。”

楚辞摇摇头:“不,我不想失去。”

“好。”松林大师道,“你去吧。”

楚辞出门,却没有出寺,他折身进了大雄宝殿,在佛前拜了三拜,买了一束香,插入门外的香炉中。

香烟袅袅,飘过他的眉眼。他的脸庞,氤氲在烟雾中,带着种神秘与空灵的美。

有个人站在离他百米的地方,靠着栏杆,遥遥看着他。进香的人来来往往从楚辞身边经过,楚辞没有注意到他。那个人的眼神从专注变得迷茫,有一种幽幽的追思,却仿佛找不到源头。

楚辞呆立在香炉前,对着香烟,无数往事从眼前飘过。从十几岁的孩子,到二十岁的少年,每一回到永庆禅寺,都有一份美好的回忆。

世易时移,此处的景致已非云黎的永庆禅寺,可是有松林大师,有这个与他一样命运的人。他觉得不再孤独,可另一方面,却又觉得更为落寞。那种感觉难以言传。

也许,因为心底仍有期望,因为自己并不曾超脱,并不曾放下。

“少爷……”他喃喃低语。

“在为我许愿?”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楚辞一跳,他抬头,看到楚凌歌似笑非笑的脸,他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

他一阵紧张:“少,少爷,您什么时候来的?”

“我刚来啊。”黑色的眸子看着他,探究的眼神,“你怎么像见了鬼似的?”

楚辞松一口气:“我没想到您会来啊。”还好,要是早来,要是被他听见自己与松林的对话,后果不堪设想。

“煜煜听说你来永庆禅寺烧香,她一时兴起,便怂恿我来了。”

原来是为了陆小姐。楚辞心头苦涩,强装无事:“那陆小姐人呢?”

“她去后山玩了。”

“少爷,您怎么不陪她去?”

“我干嘛要陪她?”

“您是他未婚夫啊,您不陪她谁陪她?您得做护花使者。”楚辞一脸较真。

某人缺少这根神经:“煜煜又不是娇滴滴的小姑娘。”

楚辞恨铁不成钢地:“少爷您真不解风情。您这样的人,怎么留得住女孩子的心呢?”

楚凌歌皱眉,表情危险:“你懂?你在英国谈恋爱了?”

“我没有!”楚辞抗辩,“您掌控着我在英国的一切活动,我哪儿敢谈恋爱?”

“那你敢教训我?”楚凌歌质问。

楚辞声音低下来:“我不敢。少爷,我只是怕您表现得太不上心,把陆小姐气跑了。她可是市长千金,身份金贵……”

楚凌歌抬起他的下巴,习惯性地霸道语气:“你觉得我是那种会讨好女孩的人?”

好吧,少爷,您是人家巴不得来讨好您的人,算我多嘴。楚辞暗道。想着,又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怎么仆人的角色扮演得这么完美,忘了这个人是自己深爱的男人。楚辞,你可真是不可救药了。

“抱歉,少爷,我说错话了。”他垂下眼帘,挡住眼底的黯然。

楚凌歌放开他,转身看着香炉。那支香还未燃尽,青灰色的烟还在升腾。楚凌歌眼神幽深,道:“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哦。”楚辞回过神来,“我刚才,是在为少爷祈祷。”

“祈祷什么?”

“祈祷少爷一世平安。”

楚凌歌脑子里像有根弦突然被弹了一下,心跟着发颤,“祈祷少爷一世平安”,“祈祷少爷一世平安”,是谁的声音在耳边回响?余音不断。

他闭上眼睛,眼前掠过一个身影,一个颀长的身影,有一双漂亮的手,手里捧着一个…….一个什么东西?他仔细想,想不起来。

“少爷,您留着吧。”有些委屈、有些央求。少年人的声音,清朗悦耳。

他摇摇头,像是幻觉,又像是电影镜头。怎么回事?脑子又不清楚了吗?这段时间,明明心境已经平复了,生活也走上了正轨。为什么小辞一回来,自己的思路又乱了呢?

刚才看他在佛前朝拜,一个高高大大的男孩,做这种动作,本应违和,可不知怎的,他觉得异常顺眼,甚至似曾相识。

他挥了挥手,像是要挥去那些烦恼与不安,对楚辞道:“走吧,我们去找煜煜。”语气,有些烦躁。

楚辞不明白自己又哪里惹恼了他,见他不快,他只好保持沉默。

那晚,楚凌歌又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一个寺庙,梦见松林大师,还有两位少年。一个年方弱冠,另一个不过十四五岁的样子;一个像少爷,一个像书僮。眉眼那么熟悉,都穿着古装。两人在读经卷,阳光从窗外暖暖地晒进来,照着他们的脸,美得似画。

楚凌歌醒来后坐起身来,靠在床上,想了很久。只觉得梦境宛如飞鸿掠影,一去无踪。

英国,拉菲尔德庄园,威廉在打电话,声音充满诱惑:“艾米莉,只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对你来说不费吹灰之力。你只要拿到几根柳舒的头发,我保证,对他没什么害处。但我会付你一大笔酬金,你在蔓莎庄园当仆人,不知道几年才能挣到这么多钱。你想想吧。”

艾米莉是威廉第一次去蔓莎庄园,在后院钓到的那个女仆。

“威廉少爷,您说得轻巧,可柳管家平时都不让我们近身的,我到哪儿拿他的头发啊?”

“你不会给他铺床叠被么?”

“他不要人服侍他,都是自己干的。”

“那就趁他不在的时候,偷偷进去。”

“我……”艾米莉似乎有点动心了。

“他总不会一天二十四小时在房间里,你肯定有机会。”

“这个……”

“拿到头发打我电话,我马上给你付钱。哦,等等,我可以先付你一笔订金,你把你的账号给我。”

“那……好吧。”艾米莉妥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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