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府的大牢里,白家众人闻声望去,顿时目瞪口呆。
只见狭长昏暗的甬道里,由远及近,颜师一家三口带着脚镣走了过来。
“哟,你们怎么也进来了?”二伯娘胡一画的嘴永远最快,一副看好戏的八卦损样儿。
颜师转头瞄一眼她及她身后的众人,不屑一顾:“哼~”,但是肢体动作却出卖了他,从钢筋牢房门口的满面恐惧身形佝偻,刹那间就摆正了身体,跟着押他的狱卒继续往里走去。
“我呸,你个老/杂/毛,你不是厉害吗?你不是状告我们白家谋夺财产吗?那你怎么也进来了?啊哈哈哈哈~~~”
“你个王/八/蛋,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是你个满肚子坏水儿的狗东西,想诬陷我们,然后自己抢占我家姑爷的家产呢!”
白家众人此时再不觉得胡一画嘴碎嘴损了,反而纷纷暗暗挑起大拇指:解气!太特么解气了,有木有?!
嘴上虽然没夸出来,但他们都在心里却都狠命为胡一画鼓劲儿加油,只求菩萨让她继续多说几句才好呢。
“小玉!”白天听到他娘的骂声,顾不得被他爹打得浑身,没一块好肉的身体,忍着剧痛像蚯蚓一样蛄蛹蛄蛹地“蹭蹭”往栅栏处爬去。
待看见走在最后面的,双手被铁链锁着的颜如玉时,他的眼睛忽然变得亮晶晶地炽热,然后低声轻唤。
却不料唤来的竟然是颜如玉恶狠狠地转头,厌恶地盯着他,然后冷冰冰地对他吼道:“哪里来的垃圾,也配叫我的名字,我呸呸呸!”
白天被颜如玉的凶狠模样惊到了:这不是我认识的小玉,绝不是!小玉是温柔的,说话细声细气的,是不同与大嫂的大方爽朗,是总半低着头娇羞地呢喃的。
见大儿子像丢了魂似的一直看着颜如玉的背影,胡一画嘴不饶人,无情拆穿:“你个瓜儿子!还没看出来吗?人家之前那是利用你呢,现在你没用了,人家就再也不想看你一眼了。你个傻缺,还在那儿深情个屁!”
也不管白天如何反应,胡一画骂完转头就又为儿子打抱不平:“ 我呸,颜如玉,你个狐狸精!小小年纪就恁会勾引人,怪不得十五六了还没人跟你定亲,怕不是你老家的都是知道你是个什么玩意儿吧!”
“长得好看就以为你定能嫁到富贵人家了?就你这样的,可真跟你那黑心烂肠的爹果然一脉相传。”
“我倒要看看,像你这样的满肚子坏水儿的骚/浪/货最后能有个啥好下场。就你这样的我呸货,也敢瞧不起我儿子?呵呵,我儿将来是要……”
“娘,你、别、说、了!”白天捂着流泪的双眼,一字一顿地求他娘别再往自己心上捅刀子了。
“好,我的儿,娘不说了。”胡一画心疼地蹲下身子抱住儿子护在怀里,轻抚他的后背。
将颜师一家三口投入牢房上锁以后,狱卒送走了衙役,没过多久就又领了一个衙役进来,径直走到了白家的牢房前。
“你,差爷,我我,我一时激动,您,我绝不再骂了,真的……”胡一画吓得语无伦次,再不见刚才大骂颜师父女的威风。
那衙役瞬间咧开嘴笑了。
颜宅
一片愁云惨淡。
颜李氏正坐在堂前,与一个年轻小伙相顾无言,唉声叹气。
只因为之前该年轻小伙接受颜李氏的托付,前往县衙大牢里请求会见白玉兰一家,但是都被拒绝,即使他拿着自己的秀才身份也不行。
后来他们又商量了一下,好不容易凑出几两银子去找狱卒老头儿想办法,怎么能把白家众人救出来?
得到的答复是:要么找个有身份的做个保人,或者就要拿出高额保费。
等他回来向颜李氏汇报后,俩人真是没有办法了。
“实不相瞒,家里是真的没有钱了。这宅子抵押了,还的钱一大半买了那批淋坏的布,虽说做了迷彩服供给了军队,但是还没交货呢。只收回一成的定金。但是,你辉哥和嫂子的葬礼办下来,也花了个干净。”
“唉,伯母,我一直在乡下守孝,真是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情。”年轻人哀伤道,“可是,我就只有一个秀才身份,是做不了保人的。我家里虽薄有家产,但都是土地,没多少现银,一时半会儿的……”
“好孩子,你的恩情老婆子我记得呢,你有这份心我就千恩万谢了。将来就是兰兰回来知道了你为我们做的事,她也会铭记于心的。”
见他忙站起来摆手就要拒绝,颜李氏也表态:“你们都是好孩子,任何一个我都不希望遭罪,你尽力了就已经很不容易了。兰兰他们,就听天由命吧。我就不信,这天下真的没有天理了,能让坏人得逞。”
年轻人低头称是,然后继续安慰她,商量着无论如何他准备回去凑一点钱,至少要进去牢里见一见人也好放心。
然后就听见攀娘的大呼小叫:“老太太,姑娘他们回来了!”
什么?!
年轻人立马蹲下身子,背起颜李氏就往院子里奔去,果然见到满身狼狈的白玉兰众人。
虽然实际上总共也只分别了一天一夜,但是白玉兰和颜李氏心里却觉得仿佛过了好几个春秋,着一老一少执手相看泪眼,院子哭声乍起。
引来左邻右舍爬上墙头看情况:“哎呀,这是兰兰丫头回来了啊。他颜婶子,这可是好事儿,快别哭了。”
这才止住了哭声,攀娘就去厨下烧热水,白玉兰的堂兄弟姐妹们也去搬柴火/抬大锅/担水,趁着之前办席面垒砌的此刻还没来得及拆掉的的灶台,赶紧多烧水,大家在不通风地大牢里待了那么久,浑身都馊了,必须洗洗干净!
等收拾好了,喝上了热粥,这才说起这牢里牢外的事情。
尤其,颜老六族爷爷一家不知道为啥也被抓紧牢里了?!
颜李氏双眼放光:“真给他们抓进去了?!好!这你得感谢你良叔,是他想到,我才是咱家最有发言权的人,也是他帮我润色的诉状,并带我去县衙交到了县衙。”
白玉兰看着颜李氏口中的所谓“良叔”,看起来二十出头,跟大堂哥白光年纪差不多的书生,毫不迟疑地纳头便拜。
“不用客气,真的不用”,周良本能地就想伸手拉起她,但很快意识到男女有别,最后只能侧过身子,受了一半的礼。
周良,其实比白光还大两岁,马上就要二十四岁了,不过他是地主家的少爷,又有从小就开始在学堂念书,不像白光一样要下地种田,自然就显得年轻些。
他就是颜辉布铺的那个隐形合伙人,在乡下守孝的周老弟。
颜辉之所以跟他合伙做生意,则是因为:
布铺开设之前,颜辉是个游街串巷的货郎,曾经多次去过他家所在的村子。有一次他家卖给颜辉一堆二手衣物,结果颜辉竟然在一件上衣里面发现了一张十两银子的银票。
他那样的好人,自然是直接转头就去还给了周地主,也就是周良他爹。
周地主拿着银票感慨良久。
又过了一两年,颜辉攒了点钱,就找铺面想开个杂货铺,谁知刚好遇到进城会友的周地主。
周地主抓住他去了家里,见到了颜家众人,那时候白玉兰还没出生。他见到颜李氏精明强干,又见白家珠温婉大方,很是放心。
得知颜辉开铺子做老板的想法后,周地主就也拿出一笔钱,非要跟颜辉合伙,至于作何种生意,经过考察和多番商议,他们最终决定不开杂货店,开布铺。
因为周地主刚好认识一个染坊的老板,想做这生意,但是缺一个掌柜的。这下多好,鉴于之前拾金不昧的事情,他绝对信得过颜辉。
就这样,周地主从不过问铺子里的事情,全权都交给颜辉打理。
后来,周地主病逝,周良那时候还不及弱冠,只是表态以前怎样合作以后就还怎样合作,他也信得过颜辉,毕竟他爹的遗言时看到他中进士,他需要把全部精力用在科举上。
不曾想,周地主的孝还没出,周地主他那个病歪歪了很多年一直没挂的老娘终于挂了。
周良除了为周地主守孝,还是要替周地主守孝,还兼自己长子嫡孙的孝道,硬是将他从一个男孩守孝受成了二是四五的老光棍。
就这,还有大半年才能出孝呢。
当时,颜辉走的出人意料,根本就没给大家接受和反应的时间,颜李氏也伤心欲焚,通知的时候竟然将他这个隐身的合伙人忘掉了。
说来也是巧了,那天白玉兰他们被衙役抓走,他刚好进城买些书籍和纸笔,想着好容易进城 一趟,好久没见到颜大哥了,就凭着几年前的记忆上门了。
结果正好遇上颜师颜老六那个恶人堵上门,羞辱颜李氏,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去就开口帮着回怼。
后来得知了前因后果,知道家里只剩下颜李氏,一个神医老头儿,一个未成年的丫鬟,他便主动留了下来。
跟着她们想办法:去县衙,去大牢,到处求门路,真的是就算是亲人,也不一定能做到的,毕竟颜师这个亲戚做对比,那就更显得人周良厚道。
白玉兰也感叹不已,“你是什么人就会遇见什么人啊”,颜辉那样的大好人,就是去走街串巷也能遇到周家父子一样的好人。
感恩之外,她还是奇怪:“既然要么需要保人,要么要缴纳高额的保金。咱家也没人也没钱的,咋就将我们放了出来呢?”
“是呢,当时那个管牢房的狱头儿是这样告诉我的。刚才我和颜伯娘还在苦恼怎么办呢。谁知道你们就已经回来了。”
“你仔细想想,放你们出来之前狱头儿是怎么说的?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放我们回来之前说了什么?白玉兰陷入了回忆,好像也没有说什么啊。就是对着害怕的二伯娘笑着说:别怕,我是放你们出去的。
“哎,兰兰,你说会不会就是那天上午看我们好几眼的那个白须老头儿啊?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白银突然凑过来提供线索。
有可能。
但是,那人是谁啊?
当时霍海任那个县尉对他好像毕恭毕敬的,但是县令大人也才四十多岁,年纪对不上啊。
所以,难道是雷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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