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一如子午说的那样，伽苏很快便从镇守司出来，出来的时候，湘水好像换了一条路走，路上行走的神官明显减少，她心中有所疑问，却不显露。

在这个陌生的神宫，经过刚刚的那场测试，伽苏已经不太对劲，她现在迫切地想要回到神府，向子午询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出了神宫之后，湘水似乎还想和伽苏走一段，但是伽苏心中有事，面无表情的和湘水告别，充分地展示什么叫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湘水难以置信，嘴角颤抖地说：“我以为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伽苏一把按下湘水颤抖的手指，答道：“我们当然是朋友了，但是朋友我现在有事要做，只能先走一步，你不是还有事要忙吗？干脆直接就地分散，下会再见好了。”

说完，她转身撒腿便跑。

湘水猝不及防，又刚刚张嘴就意识到自己还站在神宫门口，若是不想丢脸，便只能就此作罢！

他瞪着伽苏远去的背影，恶狠狠的甩了一下袖子。不一会，他眼睛转了一下，又向神宫地牢的方向走去。

两人渐行渐远，伽苏几乎一进神府，便直奔自己所在屋子跑去。

她气喘嘘嘘的一脚踹开大门，子午正躺在她的床上呼呼大睡。

金色的阳光透过窗棂照在他的脸上，浓密的羽睫忽颤一下，随即睁开看向门口。

一双清冷狭长的双眸，一下子让伽苏回想起初见时，他那遮在面具之后的冷淡面孔。

子午伸手挡住了刺眼的阳光，皱着眉头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上没有一丝褶皱，床上也无任何不适，可以看出即使他睡了这张床，也未曾在这张床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看向伽苏，低声问：“事情办完了？”

朦胧睡醒的嗓音带点沙哑和迷糊，伽苏莫名打了个激灵，心想：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听了能让人怀孕的声音吧！

她跨步上前，走到子午的面前，一屁股坐在了一旁的板凳上，整个人瘫在上面，心有余悸地说道：“办完了，不过你怎么没告诉我，这个东西可以一次不过有第二次啊！”

子午揉了揉眉心，闭着眼说：“一次过不好吗？你还想折腾几次？”

伽苏想了想，也是。

子午问她：“你在神宫见到了什么？”

伽苏回想了一下，将自己所看所遇之事告诉了子午，重点介绍了一番神官赐福时，那莫名的注视感和压力。

子午听完，‘嗯’了一声，说道：“正常，现在的神官手上还是有点东西可以沟通神灵的，如果没有猜错，注视你的应该花间神的神力，至于他本神应该不知道，不过这样也就够了，起码接下来你不会有什么问题了。”

伽苏眨巴眨巴眼，略有些迟疑的问道：“这就完事了？”

子午睁开眼睛，墨色的眼睛看向伽苏，问道：“不然，应该有些什么？”

伽苏回想起自己前世现代社会，就是普通的招聘，人力主管都会多问几个问题，可在这里居然只三个问题便简简单单的解决了。

她想了想，然后说：“就是觉得....是不是太简单了？”

子午冷笑一声：“简单？你也不看看浪费我多少灵力，本来就没有，还榨干全给你了，心里没有点数？”

伽苏想了想子午那天晚上，一脸苍白进气还比出气多的模样就觉得后怕，这要是一不留神，指不定子午就能原地变身，立马转化为鬼差，重新历经一番魂魄飘荡的日子了。

她讪笑地封住自己的嘴，讨好的看着子午。

时至今日，子午好像还没有恢复过来，这不免让伽苏心中有几分内疚。

她站起身来，豪爽地拍了拍子午的肩膀：“晚点我请你吃小馄饨去。”

子午看了一眼伽苏：“你还有钱吗？”

伽苏微笑：“放心，湘水借了我一些，等我发薪水了，我就还给他。”

子午虽不知道伽苏是什么时候找湘水借了钱，但是多日未踏出房门的他，也对出行有了几分期待。

他点点头。

等到夜深人静的时候，伽苏带着子午走在那条熟悉的小道上。

街边的灯笼将方圆一寸之地笼罩在自己的光芒内，两个人的影子被月光照耀在墙壁上，街上的行人三三两两，匆匆而过。

他们又来到了这家熟悉的小店里，只不过这次，馄饨店里多了一个奇怪的人。

那个人头顶斗笠，长了一张好看的笑脸，身上穿着一身略微破旧的旧衣，一双鞋子已经占满泥土，却在上桌前小心的擦拭自己，以免弄脏店家的桌椅。

伽苏注意到这个人原因是这个人给她一种有些熟悉的感觉，她想了半天，直到馄饨下了锅也没有想出来。

她推了推身边的子午，示意他向那人看去。

子午也颇为顺从地看去，一双眼睛盯着那人。良久也不知道看了出什么，最后转头向伽苏说道：“他的衣服没有我的新。”

模样还颇为得意。

伽苏：“.....”

当然新，他那一身衣服，是她在知道胭脂下落时，专门在外面跑了好几家才买回来的衣服，当然比面前那个落魄的男人要新很多。

伽苏无奈，‘啧’了一声问道：“我是谁让你看看，这个人眼不眼熟？谁让你关注衣服了，我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一样。”

子午看着锅里沉浮的小馄饨，头也不抬的说：“你当然眼熟，他就是阎罗啊！”

伽苏：“！！！”震惊看向子午。

子午抬头看向她，微微挑眉：“你不会没见过阎罗吧！”

伽苏：“.....”她要如何告诉子午，她只在除夕夜宴上远远地见过一次。

只不过.....她转头看向男人，皱起眉头。

这个人真的是阎罗吗？怎么差别如此之大？

那人端起碗一口饮尽，鲜浓的汤汁灌入腹中，好像突然活了过来，他放下碗，袖子一擦，抬头向伽苏这边看来，笑道：“阁下一直看了我多时，可是有什么事，不如坐下来，我们好好谈谈？”

伽苏一愣，随即脸上挂起笑容，向那人走去，试探性地双手抱拳笑道：“在下伽苏，还未请教。”

那人脸上的嘴角更加上扬，显然也是有些惊讶，同样双手抱拳回道：“在下寒霜，信奉戕无。”

寒霜？

戕无？

道上手势？

除了最后一个，前面两个都给伽苏一种十分陌生的感觉。

她不由看向子午，子午扔过来一个眼神，直径坐在了寒霜对面，问道：“阁下既然信奉戕无，怎么不在戕无所在应城呆着，反而跑到了丰都来？”

寒霜好像已经习惯了这样被问，他解释道：“我虽信奉戕无大神，但实际上只是一个不知归地的旅客，一心想要看遍神州大好河山，因此多为流转在山野和其他城市之中。”

他扬起笑容，脸上带着一块刀疤，像是历经磨难，跋山涉水千里迢迢来到这座城市，去感受他希望感受的一切。

子午扬了下眉头：“阁下，以前没有来过丰都？”

寒霜笑了一下：“自然来过。”

“那为何...”

“欸，那是那句话，天大地大何处不能去，何处不可去？我游历到这里，便来到这里，我游历到应城，便去到应城，我走过很多路，去过很多地方，有些地方值得，我便会再去第二回。”他笑嘻嘻的说，一张年轻的脸，很难想象他说的那些是否真的经历过。

馄饨端了上来，伽苏看向寒霜，含蓄地问道：“你要不要再来点？”

她这句话是绝对的客气，但寒霜好像不这么认为。

他理所应当地点头，好像伽苏地提议正中下怀，他毫不客气地回道：“那就麻烦你了。”

伽苏噎住。

无奈又多叫了一碗馄饨。

子午笑了一下，很轻，却被伽苏耳尖的听见，她面不改色地捅了一下子午，随即对着寒霜说：“那你是来丰都游玩的吗？”

寒霜的笑容僵住，他忽然端正自己非常认真地说：“不，我只是来和一个人履行约定的。”

那个约定一定很让人难过，不然寒霜不会露出那么悲伤的表情。

伽苏心想。

月色越来越高，街上地行人也越来越少。

寒霜再一次吃完馄饨，擦了擦嘴。

这次他不打算停留了，他笑着同伽苏、子午告别，转身便离开了摊位。

朝着月光照耀的地方走去，身影被拉的极长。

伽苏不是没有想过，既然寒霜就是阎罗，那么只要向寒霜询问回去的办法，那自己也不用再丰都想尽办法生存了。

可她在看到寒霜的时候，她就明白，此刻的寒霜如同万春楼的胭脂一样，都是活在过去的人，哪怕后来胭脂会救她，哪怕寒霜会变成阎罗。

在此刻，在这个世间，他们都还是那个活生生的人。

而人是没有能力能够改天换地的。

夜晚，伽苏和子午坐在床上，面对窗外的月光。

子午问伽苏，见到寒霜有什么感想吗？

伽苏说：“其实有点奇怪，我以为寒霜是为了圣女来的，但是现在的他肯定还不是阎罗，圣女又怎么可能和她有交集。”

子午说：“或许他就是为了圣女而来的呢？”

伽苏笑道：“怎么可能，我今日见到圣女，我不觉得她会爱上一个人又或者会去委托一个人，这个里面一定还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子午停顿了一下，看向伽苏问道：“为什么这么说？”

伽苏‘啊’了一声，想了想，觉得自己可能没有说清楚，于是就解释道：“在传说中，阎罗与圣女做了约定，而圣女又将阎罗困在了酆都城。依照话本来讲，不是情爱便是恩仇，而圣女又是一城最尊贵的人，方才的寒霜却落魄成那个样子，我实在想不出，究竟是怎么样的交集才会让两个人相遇。......所以你理解我的意思了吗？”

子午沉默了一会，一本正经地问道：“上次你带回来的糕我还留了一块，不然你吃一块？”

“.......”

修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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