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宫门口，皇帝身边的太监总管吴青已经等在那里了。

沈望川跟沈千里不能太过明目张胆地交谈，但沈千里的脸色十分阴沉，沈望川一看就明白她在芥蒂自己跟顾谦的事。

今日去皇帝面前，恐怕还要费上好一番纠缠。

被夺兵权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沈望川并不觉得自己的处境会如何艰难，大魏从开国至今，将星纷纷陨落，能打仗的寥寥无几。

这次皇帝就算派别人去边塞征鞑靼，最终还是会因吃了败仗而重新启用他。

他知道皇帝的心思，想要让他对敌，又忌惮他发展自己的势力。

果然是个好父亲，沈望川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吴青在前面走着，沈千里和沈望川落后一步，沈千里见吴青没注意，压低声音对沈望川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沈望川闻言挑了挑眉。

他对此倒是没什么意外，他让顾谦去跟沈千里解释，不过是看看顾谦这人到底可靠不可靠，也看看沈千里对顾谦到底有几分感情。

若是顾谦当真跟沈千里说了是太子轻薄于他，那沈千里不可能不动怒，因为沈千里最恨别人骗她，顾谦要是撒谎，沈千里现在不可能是这样一副要为顾谦讨公道的模样。

看来真的很喜欢呢。

想到顾谦那张漂亮的脸，沈望川冷冷地想，为了活命，果然还是选择了相信沈千里。

也是，好像从来没人相信过，沈望川也能是一个可以庇佑别人的角色。

他勾唇一笑，对清河公主道：“皇姐不必生气，即便你想放过我，今日朝堂上，父皇也不会放过我的。”

好容易有磋磨他的机会，他的父皇怎么会放弃呢？

不过没关系，他有自己的打算，也早就明白了自己在皇室中是怎样的地位。

他会忍下去，一直忍到自己有权力处置所有人的那一天。

沈千里重重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

前面的吴青听到这里的动静，恭敬地说道：“还请两位贵人稍安勿躁，皇上如今在御书房等着二位，咱们这便快些，不要让皇上等急了。”

沈望川听闻此言，心里有些诧异。

太子是国本，如今国本动摇，皇帝竟然不在奉天殿当着众臣的面问责于他，却先在御书房查问此事？

他的心里闪过很多想法，总觉得事情变得更复杂了。

到了御书房，沈千里和沈望川一进门，就见一个男子立在御案之前，他长身玉立，身材挺拔，玉冠将乌发束起，腰间缠着盘龙纹玉带，一副天潢贵胄的模样。

这人转过脸来时，嘴角带着三分笑意，眼中满是戏谑，此人不是三皇子又是谁？

沈望川看到他，只觉得一颗心直往下坠。

太子之事必定跟老三脱不开关系，他今日来到这里，恐怕是要落井下石的。

此时此刻，他突然想起路上属下跟他汇报过的事，京城市面上如今有私铸铜钱流通，有人借机敛财，他当时就觉得可能是老三，如今看来，此事恐怕板上钉钉了。

“二姐，九弟，你们可让本王好等啊！”三皇子冲沈千里和沈望川微微抱怨道。

沈千里的脸色还是不太好看，见到三皇子后脸色比之前还差。

她的这些兄弟中，她虽然不喜欢老九，但更厌恶老三。

这人总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实际上背后干的恶心事儿可不少，而且他还是个笑面虎，这种虚伪之辈实在让她厌恶。

她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跟沈望川一起冲皇帝行礼跪拜。

如今正是春日，可是御书房却因门窗紧闭而略显阴森，仿佛有丝丝缕缕的凉气要从空中钻入人的心里。

香炉里的龙涎袅袅上升，沈千里突然觉得很紧张。

她悄悄看了沈望川一眼，只见他垂眸不语，不知在想什么，他的侧脸在逆光处，看起来坚毅而沉稳。

他似乎不太紧张，沈千里这样想。

她咽了口唾沫，抬头看着皇帝。

皇帝因为太子之事，整个人仿佛一瞬间苍老了。

他的身体本来也不太好，如今更是如枯枝败叶一般，不知哪一日就要长眠地下。

“太子是如何薨的？你们两个仔细交代！如今朝廷中群臣激愤，若是此事处理不当，你们两个就下去陪太子吧！”皇帝见他俩来了，劈头盖脸地就问起此事。

沈千里有些着急地解释道：“父皇，太子哥哥确实死在儿臣的府中，但此事与儿臣无关，还望父皇明鉴。”

沈望川也道：“儿臣昨日喝醉了酒，对此事也不知情。”

皇帝重重拍案：“不知情？太子被刺杀是何等的大事？他的守卫也无一生还，凶手在公主府中如入无人之境，这是怎样一股势力？为何敢如此猖狂？他们今日敢刺杀太子，难保他日不会刺杀于朕，谋求皇位！你们竟然如此草率！当真是枉为人子女！枉为太子的兄弟姐妹！”

吱呀一声，门被打开。

皇帝视线凌厉地看向门外。

奉茶的小太监被皇帝一瞪，手中的茶盏突然坠地，在寂静的御书房中发出一声清脆的碎裂之声。

小太监知道自己做错了事，一瞬间就吓坏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下，慌乱地求饶：“皇上饶命，奴才知罪。”

皇帝此刻正在盛怒的气头上，他轻轻扫了小太监一眼，就像看一件死物，然后他开口道：“来人！”

两个侍卫闻声进门。

“拖下去，杖毙。”皇帝的声音阴森森的，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觉得恶寒。

所谓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沈千里从小到大，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皇帝发这样大的火。

也许是权力带给皇帝的威势，也许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承受皇帝明晃晃的怒火，沈千里平生第一次有些明白，这个端坐在龙椅上的人，不只是她可敬可爱的父亲，更是帝国的皇帝，是她的主人，是能够左右她生死的人。

没有任何一刻，让她更加明白自己的处境，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冷汗从后背悄悄流了下来。

小太监就在御书房门前的空地上受刑，凄惨的叫声响彻整片宫室，不一会儿，他的声音就小了下去，最后彻底没了声息。

侍卫进来回禀道：“回皇上，断气了。”

“扔去乱葬岗。”

“诺。”

沈望川抬眼看着皇帝，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以前他杖毙自己身边的一位老太监时，也是这样的毫不迟疑，这样的无情。

说到底，奴才们的命，不过是主子用来杀鸡儆猴的手段罢了。

他以为他还会怕吗？

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羸弱的孩童了。

这时，皇帝问道：“老九，你说太子之死与你无关，朕可以信你，但你要自证清白，而且朕还要告诉你，你所犯之罪，还不只这一件。”

沈望川早就料到今日会是这样的情景，但真正经历时，还是一阵心寒。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他还未解释，已经被定了罪。

三皇子此时正一脸看戏的表情望着沈望川。

沈望川蜷缩了下手指，心里恶狠狠地想，老三，你今后一定会不得善终的，这个下场，我一定会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