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国长锦城,皇宫。
晨曦光芒穿透云层,为巍峨的皇城大殿镀上一层淡金。红墙金瓦,一片巍峨庄严。但这往日象征帝国权威的殿堂,此刻却弥漫着一股难以驱散的压抑。
殿内文武百官分立两侧,人数比往常稀疏不少,许多熟悉的面孔已永远消失在前夜的血色之中。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或多或少的惊悸与揣测,气氛凝重,暗潮涌动。
龙椅空悬,老皇帝并未临朝。御阶之前,一名身着绛红袍服、面白无须的大太监手持明黄绢帛,尖细而清晰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中回荡: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承天命,御极数十载,夙夜忧勤,惟恐负祖宗之托、万民之望。然,次子常骏,性非和顺,地实寒微,包藏祸心,窥窃神器。竟敢勾结党羽,刺王杀驾,悖逆人伦,祸乱家国!朕惊痛交加,心力交瘁,积忧成疾。皇太子常耀,仁孝天成,才德兼备,着即监国,总揽朝政,大小事务,皆由决断,诸臣工需尽心辅佐,不得有误。”
定下了前日宫变的基调。太监略作停顿,目光扫过群臣,继续念道:“皇三子常庆,忠勇纯孝,于戡乱护驾之际,功勋卓著,特进封为河间王,赐銮舆冕服,加辅政大臣,与闻机要。长锦府尹张启明,平叛安民,厥功至伟,封安国侯,食邑千户.....”
而后是一连串政变之后的人员迁贬,内容颇长。
“......钦此!”
圣旨念毕,殿内一片寂静,无人提出异议。这旨意明确,将二皇子定为叛逆,太子监国名正言顺,而三皇子陈常庆虽获封赏,但辅政之权却在太子总揽之下。看似褒奖忠良、稳定局面,实则更像是太子一系的获胜宣言。
太子陈常耀深吸一口气,压下眼底的激动,上前一步,躬身领旨:“儿臣,谨遵父皇旨意,定当竭尽全力,稳定社稷,不负父皇重托!”他声音沉稳,但微微颤抖的指尖泄露了内心的波澜。在几名心腹大臣的簇拥下,他一步步踏上御阶,转身,拂袖,最终坐上了那张象征着至高权力的龙椅!
陈常庆见太子迫不及待的坐上龙椅,眼睛里很晦暗的闪烁了一下。但即便如此,在太子坐下的瞬间,陈常庆第一个撩袍跪地,声音洪亮而充满敬意:
“臣,陈常庆,拜见监国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岁!”
他低着头,姿态恭顺无比。
百官见状,纷纷随之跪拜,山呼千岁。陈常耀端坐龙椅,接受朝拜,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他目光扫过跪在最前方的陈常庆,见自己的三弟毫无异状,心中稍安。
“孤既监国,诸位爱卿,有事但奏无妨。”陈常耀立刻进入了状态。
朝会正式开始,很快便有大臣出列奏报:
“殿下,二皇子……逆党作乱之事,已传至邻国。唐、梁、周、齐、魏五国皆已派遣使者,正星夜兼程赶来长锦,名为慰问,实则恐有质询干涉之意。”
陈常耀眉头微蹙,唐、梁两国与陈国接壤,素有恩怨,闻着味道就来了他并不意外。但北方的周、齐、魏三国,隔着浩瀚长河,竟也来凑热闹?他有些不悦,冷哼道:
“唐、梁包藏祸心,孤早有预料。只是这北国使者,所为何来?莫非河南之事,他们也要伸手管上一管?”
他口中的“河南”,指的便是横贯东西的汉河以南地带。汉河乃是天然的南北分界,如今天下九分,南境有梁、陈、唐,北岸中原之地则有周、齐、魏三国,再往北是燕国,西陲还有西秦、西蜀,这便是天下所谓的九龙逐鹿之局了。
这时,陈常庆躬身出列,言辞恳切:
“皇兄明鉴!无论诸国来意为何,都是因为见我陈国此时动荡,以为可以乘机要挟!这都是因为还有一些逆贼的顽固死忠在败坏国家,导致陈国被人觊觎。国本不稳,必授人以柄。臣弟不才,愿为皇兄扫清寰宇,铲除那些依附逆党的痼疾顽凶,扬我陈国国威,使外邦不敢小觑!”
大乱初定,正是巩固权力之时,陈常庆竟然主动请缨离开权力中枢,这份赤诚让陈常耀面色大悦,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
“皇弟忠勇可嘉,实乃国之栋梁!拟诏,封河间王为讨逆都督,总领军政,率精兵一万,讨伐不臣!”
陈常庆立马严辞拒绝:
“臣弟德薄能鲜,万万不可担当主帅!恳请皇兄收回成命,另择良将为帅!臣弟愿为一偏将,能冲锋陷阵,为皇兄分忧即可。”
陈常庆连连推辞,姿态放得极低。
不贪高位,不要军权。大陈还有比这更忠良的臣子了吗?
陈常耀心中更是舒畅,大手一挥,决断道:“金口玉言,岂能朝令夕改?就这样定了!为策万全,孤命大将军周谡为你副帅,同往讨逆,他经验丰富,可助你一臂之力。”
他阻止了陈常庆还想再说的谦辞,一锤定音。
“臣弟……臣弟遵旨!”陈常庆这才无奈领命,退回班列。
朝会散去,陈常耀志得意满地返回后宫。而陈常庆则在一众属官的簇拥下,走出宫门。他早已换下亲王锦袍,身穿一套银光闪闪的精致铠甲,骑在一匹神骏的白马之上,英武不凡,与朝堂上恭顺的模样判若两人。
他环视左右,除了护卫士兵,府中核心幕僚几乎皆在身边。
“李荆那小子呢?”他随口问道。
一名身着绿袍、面容精瘦的老者答道:“回殿下,李将军见周谡大将军点兵出城,便跟去观摩了。”
“呵,区区万把人就把他馋成那样?真是没出息。将来如何为孤统领大陈二十万甲士?”陈常庆笑骂一句,语气却并无多少责怪。他目光转向那绿袍老者,“还有你,子仪先生,一大把年纪了,怎的还如此小家子气?孤既说了要放,便要放得彻底干净,怎能婆婆妈妈。”
老者周子仪微微躬身:“是老臣负了殿下期望。”
一旁有随从帮腔:“子仪大人是心疼殿下,那些官员都是多年心血笼络而来。”
陈常庆轻挥马鞭,脸上没有半点心疼的样子:“放手放得彻底,我那皇兄才会没有戒心。只要把皇宫牢牢握在我们手里,这陈国的天,就变不了。”
陈常庆信心满满,立马有心腹随从丝滑的接上马匹:“殿下的谋划向来算无遗策,令属下等惊为天人!这大陈的未来,还得看殿下的!”
听到算无遗策这几个字,陈常庆眼神竟然若有所思的闪了一下。
他轻夹马腹,骏马迈开步伐。“我们走。派人去告诉李荆,玩够了就自己跟上来。”
周子仪疑惑道:“殿下不去与周谡将军汇合?”
“不去了。”陈常庆慵懒地摆摆手,“对付些许残兵,周谡这老将出马已是大材小用了,反正孤的功劳跑不了。去了反倒让他束手束脚。”
“那殿下此刻准备去哪里?”
陈常庆望向南方天际,脸上浮现出一抹饶有兴味的笑意:“突然想起一处有趣的地方,想去看一看。”
他并未明说,但周子仪等人瞬间了然——殿下指的是南逃的赵家余孽!只是他们不明白,为何殿下会对那区区几十个残兵败将突然产生如此浓厚的兴趣。
陈常庆并不解释,直截了当的下了命令:
“骑兵随孤先行,步兵、辅兵在后跟上。不带辎重,一切从快。到了目的地就近补给。”
他军令详实,布置有序,显出极高的军事素养。
随着他的军令传出,两千精锐如苍龙翻身,严整的军阵动了起来,轰隆隆的脚步声与马蹄声井然有序,几乎重合为一。陈常庆本人则带着一千骑兵已经先行一步。
赵玉儿绝不会想到,她这只意外闯入的蝴蝶,仅仅一次奋力的挣扎,已然开始微妙地搅动小说剧情的轨迹。原本应在北方战场上低调积累实力的陈常庆,竟因她这只漏网之鱼,提前将目光投向了南方,并亲自率领着一股足以碾压她的力量,悄然而至。
既定的剧情,生变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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