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珠和鸣翠捧着瓷盘，里面放了一排小酒盅，盛着基本款奶茶，她们费力地吆喝，倒是有不少人试喝，却没有人光顾。洛音有些着急，一些嫌弃奶茶价钱贵的评论也就入了耳，难道真的是定价太高了吗？

洛音埋头一路小跑到大堂，许新正在记账，洛音正想着怎么开口时，许新就噙着笑意抬头了，对眼的刹那差点把洛音晃瞎，每天有个帅哥对着你笑也是负担哟。

他停下笔，柔声说：“洛兄，不要心急，正午时分人就多了。”

洛音随意扯了一个笑容，说：“但愿吧，我想麻烦你再写一个牌子，就写开业酬宾，一杯只要一文钱。”

“一文钱？”许新的脸上满是惊讶，“怕是会收不回成本。”

洛音急了：“不压价没人喝，那钱也是白扔啊。”

许新摇头，轻轻在洛音手臂上拍了两下，说来也神奇，如此轻柔舒缓的动作，倒让洛音灼热的焦虑感淡了几分。许墨继续道：“洛兄，你曾和我提起过，你打算卖一款名叫有缘人的奶茶，一杯定价十两。这十两包含原材料、人工和研发的费用，你会根据有缘人的口味，研制出他们最喜欢的味道。”

洛音没想到她研究奶茶配方时随口提的一个方案他还记得，当时豪情万丈觉得即使十两银子一杯，只要味道好，达官贵人又不缺钱，也是会愿意买的。可是现在，洛音摇头：“哦，那时候觉得可能会有人买，现在不觉得了。我的想法太简单了。”

许新从怀中拿出十两银子放在桌子上，推到洛音面前：“不知道在下是否有幸成为购买有缘人奶茶的第一人？”

“你——”洛音不可置信伸手指许新，又觉得不礼貌悻悻收回了手，以及咽下了差点脱口而出的那句话：你不是没钱吗？

随随便便掏出十两银子，洛音观察他的面部表情变化，哦不没有任何变化，依旧是那云淡风轻，含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的样子。

洛音想到前几日和四儿闲聊，问四儿为什么许新可以住在上房，四儿猜测他是掌柜的亲戚。那收下这十两银子也没有什么的吧？他是真的喜欢喝我的奶茶才出钱的吗？还是他是为了接济我？看起来许新是个特别讲义气的人，这银子如果是他的老婆本，他把银子给了我不会没钱娶老婆了吧？

许新见洛音脸上忽喜忽悲的，笑道：“怎么了，洛兄觉得我不是有缘人？”

不是有缘人？这句话怎么问起来怪怪的呢？当时给奶茶起名字的时候怎么没觉得。

“啊？这么大笔钱，你给了我不会没钱娶老婆了吧？”洛音将目光从那俊逸出尘的面庞上移开，躲开他的目光，顺势把银子攥在了手里。问完又觉得不妥，洛音恨不得咬了自己的舌头，脑洞清奇如她怎么联想到哪里就问出口了呢？

“哈哈哈。”许新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笑得很大声，直到洛音瞪了他一眼，他才收敛了，声音中依旧是掩不住的笑意：“洛兄的奶茶实在美味，花再多的银子也是值得的，至于娶妻，在下觉得不急。”

洛音小声嘀咕了句：“我又没问你急不急。”

许新见洛音垂着小眼睛滴溜溜转的样子，活像一只猫，不紧又笑出了声。

你还笑！

洛音觉得方才真是太丢脸了，怎么说话都不经大脑的，留下一句“收摊了再找你玩儿啊”便一溜烟跑回去了。

素珠和鸣翠站了很久许是累了，此时也坐在凳子上休息，不知道在偷偷讨论什么。素珠看到洛音过来，赶忙拉着鸣翠的袖子，两人站了起来。

洛音走到她俩身后，一手按着一个人的肩膀，生生把她俩按了回去。

素珠抖动了下肩膀，说：“少爷，我们没打算偷懒，刚才……”

没等素珠说完，只见洛音把十两银子放在了桌子上，素珠和鸣翠俩小脑袋盯着银子看，又看了看彼此，最后把眼神递给了洛音。

接着她俩的眼神，洛音爽快地说：“刚才挣的，今天已经够本了，你俩放轻松就行，卖多卖少随缘了。”

鸣翠吃惊，问：“刚才您不是找许先生写牌子去了么？”

洛音点头。

素珠不可置信：“难道是许先生出钱买了十两银子的奶茶。”

洛音点头，顺便坐在她俩中间，接过面前的奶茶喝了起来。

鸣翠抓着洛音的袖子，激动地说：“许先生太厉害了，一会儿要给许先生多做点好吃的。”

素珠回头看了许新一眼，听闻账房先生的月钱也不过是三两银子，昌源客栈再大也不可能给超过五两银子，素珠摇摇头，问：“少爷，许先生真的只是昌源客栈的账房先生吗？”

洛音抬眼，漫不经心地回道：“你心中不是有数吗？他是谁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只知道，他是我们店的采办大臣。”

素珠若有所思，此后的眼神似乎黏在了许新的身上，一得空就偷偷观察许新。

邻近正午，昌源客栈的大堂早就坐满了人，有客人好奇，在大堂内喊洛音上杯奶茶尝尝。洛音应下，吩咐素珠和鸣翠记下来，等客人吃完饭再送上去，喝完记录下他们对奶茶口味的反馈。对于在昌源客栈吃饭的客人来说，五文钱就和不要钱似的，一顿中饭的时间，洛音也卖出了十几杯。

大堂的客人走得七七八八了，洛音原本打算收摊，回去重新根据客人的建议改进奶茶配方，只见一个身着绿色绸衣的老妇人跌跌撞撞走过来，她一时心急没看到脚下的石头，扑通摔倒在地离奶茶铺子一丈的地方。

洛音眼疾手快，赶紧把老人家扶到凳子边坐下。问老人家摔着哪里没有。

老妇人闭着眼，握着洛音的手说：“儿啊，儿啊，是你吗？”

什么情况？难道是碰瓷的。

洛音想把手抽出来，奈何这老妇人手劲儿可大，竟然一时动弹不得。

“儿啊，你怎么才回来找娘啊，芬儿还在家里等你呢，你一走三年，可是苦了她啊。”

“老人家，我不是您的儿啊。您认错人了。”

此时素珠和鸣翠也跑了过来，鸣翠附和：“老人家，这是我家少爷，您真的认错人了。”

洛音观察了老妇人半会儿，红玛瑙耳环、珍珠项链和上等成色的翡翠镯子，想必是富贵人家的老夫人，只可惜，看样子是个盲人。

老妇人冷静了下来，放开洛音的手，弓着身子四处嗅了嗅，颤抖着声音说：“不对，不对，刚才还有这个味道，怎么没有了？”情急之下要站起，一个不稳又跌坐在凳子上。

洛音扶着老妇人坐好，安慰道：“您别着急，您说说您的儿子长什么样子，我们去找。”

老人家像是忽然失去了力量，整个人瘫坐在洛音怀里，喃喃道：“找不到了，找不到了，他不愿意见我，不愿意……”

洛音看向素珠和鸣翠，她俩也是满脸疑惑。洛音叹了口气，也不知如何安慰，只好抱着老妇人。

半晌，老妇人幽幽地说：“姑娘，赏口水喝可好？”

洛音感慨老妇人真是眼盲心不盲，抱了一下这就知道自己是姑娘了。

素珠倒了杯奶茶，给老妇人递过去，老妇人刚准备喝，洛音便拦下了，示意鸣翠扶着老妇人，说：“老人家不能喝这个，这个太甜了，也冷掉了，我给您做杯别的。”

洛音在小锅中加入滤好的红茶汤、食盐、生姜和花椒煮沸，少顷加入牛奶再煮一会儿，出锅后再加入一勺枣花蜂蜜，倒入杯中。一旁的素珠端起来送到老妇人身前。

老妇人闻了下味道，说道：“此茶味道很是独特，是哪家产的茶？”

洛音讪笑：“老人家，这可是商业机密呢，只能告诉你这杯奶茶的名字叫姜母暖胃茶。”

老妇人沿着杯沿吹气，一口接着一口，一杯很快就见底了：“好姑娘，还有没有了？”

洛音见老妇人心满意足的样子，觉得受到了认可，万分开心，虽然很想破例再为老妇人做一杯，可是奶茶喝多了很快就腻了，回道：“没有了，一天您只能喝一杯的。您要想喝，下次再来就好了。”

老妇人忽而笑了，拿起空杯子细细闻了几下，说道：“我出门没带钱，你这铺子，叫什么名字？”

“阿音的奶茶铺子。”

“阿音？”

见老妇人又重复了遍，洛音补了一句：“阿音，音乐的音。”

老妇人神色一僵，旋即恢复正常，说道：“好名字呐，明日我叫芬儿送钱过来。”

洛音连连拒绝：“不用了，不用了，我和您投缘，这是我请您的。”

老妇人不再言语，起身离开了，洛音本想搀扶她，被老人家不露痕迹地避开了。

洛音朝着她的背影喊了句：“老人家，您腿脚不便，我叫鸣翠送您了。”

老妇人就像没听到般，一步一步缓慢地前行，过会儿背影完全消失了。

素珠见洛音忧心忡忡的样子，说：“少爷，她衣着不凡，想必出身自大户人家，既然出得来就有办法回得去，您不用担心。”

洛音嗯了一句，回想方才相处的情境，总觉得老人家在听到“阿音”两个字后表现有些奇怪，但她也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对，摇摇头，把这些暂时扔到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