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玉圆溜溜的眼睛此时没什么光彩,静静的看着谢晋,“地的。”喉间发出模糊不清的两个音节,谢晋却听懂了。
“我在呢,饿不饿,我再喂你吃点东西好不好。”谢晋轻巧的把小玉嘴里的板蓝根拿了出来,也不待她同意,就去拿桑葚,她吃的很慢,一颗一颗细细的咽下去,偶尔咳出声来,“哥哥,你吃。”
谢晋替她擦了擦嘴巴旁边的汁水,嫣红的汁液浸染了她的嘴巴,就像涂了口红,“我吃了很多,不饿。”谢晋摇头,他确实吃了很多,牙齿都酸到了,两个人能够活着走出去的前提就是他必须保持自己有足够的体力,“头还疼吗?”这次小玉没有摇头,乖乖的点头,“哥哥,脑袋好疼好疼,我是不是要死了?”
谢晋一滞,没有由来的有些生气,“不是。不会的。”小玉似乎察觉到了谢晋语气忽然变得有些生硬,谢晋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听到小玉说到死这个字的时候心里涌出一股火来,她的眼睫下垂,形成一小片阴影,原本火光就没那么亮,两个人在橙色光晕里一个不说话,一个不停的给她喂桑葚,“咳咳……”随着小玉一声咳嗦,谢晋终于停止了投食,“吃饱了?”谢晋把剩下的塞进自己嘴里,“嗯。”小玉忍住了就要喷出口的桑葚汁水,实在是吃的有点多。
谢晋看着小姑娘柔柔弱弱的样子,还是伸手放在她脑袋上,缓缓揉着,“我会带你走出去,然后回家,所以你不会死。”谢晋抬头看着别处,故意不接触小玉的视线,“嗯,哥哥最好了。”软糯的嗓音有些沙哑,难得这丫头说了句好听的,谢晋有些楞神。
难得活跃了一会儿,大概是他揉的太舒服,小玉又睡着了。谢晋也打了个哈欠,天色渐亮,抱着小玉蜷缩着身体,再也扛不住身体的疲乏沉沉睡了过去。
到底还是八岁少年的身体,虽然知道此时此地不适合睡这么久,还是抵不住本能,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劳累过,前一世他就像温室里的花朵,平安长大,没有意外也没什么惊喜,他甚至没有认真喜欢过一个女孩,他不懂如何对一个人好,好像碰到小玉以后就无师自通了,他把她当成妹妹,想象着如果他有一个妹妹,他该如何对待她。
从前他的世界里大多数都是男生,最常接触的女性是他妈,原本小玉和他是两个不想干的人,但是小玉先闯进了他的世界,可爱的小女孩,软糯的声音,像是给他量身打造的妹妹。
刺目的阳光唤醒了谢晋,怀里的空空如也,不远处晃动着小小的身影,脚步有些蹒跚,“你在干嘛?”谢晋起身走过去,发现小玉正蹲在地上。小玉被这一声吓得一抖,转过头来,整张脸都红了,“走开。”谢晋不解,小玉从来没有这样对他说过话,“怎么了?”他站在原地没懂,小玉捂了脸,不看他,“我……我……”谢晋看她支支吾吾有些着急,就要一步上前,一声娇喝“我……我在嘘嘘。”后面两个字声若蚊蝇,好在谢晋还是听清楚了,一时之间有些尴尬。谢晋连忙退回溪边。
“能走吗?”谢晋又摘了些桑葚预备当早饭吃,下意识的探向小玉额头,还有些烫,“能走。”嘴里这么说脚步却在发飘,谢晋算是了解清楚了,这丫头最擅长的就是心口不一,不过生病了多走一走有好处,也就没有戳穿她,牵着小玉的手一路慢慢往前,一面走一面塞着桑葚,过不了多久就吃光了,胃里难受的很,谢晋看着她额头冒出汗水,不由分说蹲下身来,“上来。”她就乖巧的趴在谢晋背上,“哥哥,头晕。”谢晋一个用力站起来继续往前,“没事,等会儿就好了。”他自己除了累一点其实身体挺好,经过昨夜打坐调理内息,身上的淤伤也没那么疼了,“还有多久才能走出去?”
小玉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谢晋脖颈间,有些痒痒的,“不知道。”谢晋很干脆的说了大实话,毕竟小玉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小孩,没必要忽悠她,“哥哥,你累不累?”谢晋后背上的小玉喘了几口气果然头就没那么晕了,两只手臂松松垮垮的搭在谢晋脖子上,“累,所以你要快点好起来。”谢晋抬头看了看四周,判断出那里好走一些,有个人说话,走起山路来也就没那么难熬了,一路走过山谷坡地,偶尔让她自己走一会儿,累了就歇一歇,谢晋仿佛又看到了希望。
两个人走了半天,一路上摘点野果吃,终于来到一个高耸的山崖下,谢晋才坐下喘匀一口气,就听见一声兽吼,听声音就在附近,谢晋也顾不得休息了,站起身环顾四周,就看到一个黄白条纹的大猫正用绿莹莹的眼睛盯着他们,谢晋心里只想骂娘,心脏就快跳出来了,拉上小玉就想要跑,“猫猫。”小玉也看见了,还一脸兴奋,作势要过去,奈何被谢晋拽着,跑不过去,“哥哥,是大猫。”谢晋无奈这孩子是没见过老虎,“这是老虎,吃人的。”谢晋极力保持冷静,他想跑可是眼睛不敢离开老虎,因为这东西狩猎的天性就是从背后攻击,“可是它和大黄长得好像。”小玉倒是没被吓到,谢晋无奈不知道怎么跟她说,麻利的背上小玉爬上大树,那老虎果然冲了过来,还试图爬上来,他的内心很是复杂,如果能再碰到那个把他卖给人贩子的小偷,谢晋把他千刀万剐的心都有了。
“嗷……”下面老虎一声长啸,激起四周一片鸟雀,好不热闹。“嗷!”小玉坐在树干上学着叫,谢晋感觉头都大了,老虎一听这是在向它挑衅啊,顿时愤怒了,不停的撞击大叔,企图把上面两个人摇晃下来,小玉笑出声来,“大黄,你力气好大啊。”好在这棵树够粗,谢晋也不担心掉下去,老虎看到自己撞了半天两个人不仅没掉下来还在嘲笑它,又开始吼叫起来,它一叫小玉就跟着学,玩的不亦乐乎,一点儿没了病容,稚嫩的奶音声音不大,跟着兽吼贯穿了整个山崖,谢晋有些烦躁,“别叫了。”小玉一怔,然后乖乖闭嘴,下面那个自然听不懂,还在吼,还觉得自己占了上风,谢晋一时恼火也吼出来“别叫了!”老虎一蒙,叫了一半卡嗓子眼,呛住了后半声生生变了调,还低头咳了两下,这下不要紧,山中大王面子没了才是关键,一时间有些恼羞成怒,也不叫了,继续撞树,誓要把这两个人吃进肚子里。
谢晋吼了一声,心里舒坦多了。转头看了一眼小玉,小玉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谢晋!”她有些神气,树干又开始晃动起来,虽然跟老虎较劲挺爽,两个胳膊抱的倒是挺牢固,“干嘛?”谢晋被她叫名字颇有一种上小学时被女同桌叫名字的感觉。少年把女孩护在身体内测,抓紧了树枝,眉头蹙起,才有了几分少年人的意气,“你给我当哥哥好不好?”谢晋心下无言,“你不是一直喊我哥哥吗?”小玉眨了眨眼,“要永远是我哥哥。”树下老虎停了下来,似乎是撞累了,躺在地上喘着粗气,谢晋拍拍她的脑袋,有些啼笑皆非,“好,行,苏暖玉。”小玉嘴里咧开,笑的很开心,“哥哥,我有哥哥了。”谢晋有些意外,“这么开心?”小玉点头,“阿福和小颜都有哥哥,就我没有。”谢晋看着面前这个小丫头,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那现在你有了。”
小玉的心情他多少能够理解,小时候他见到别人有弟弟有妹妹的,也羡慕过。他离开谢家之前张氏怀的那个孩子,不知道时弟弟还是妹妹,不过也跟他没多大关系了,谢安自从张氏进门,就好像忘了有他这么个儿子。
地上老虎见到自己被忽略,越发恼怒,围着大树开始转圈,时不时站起来试试能不能爬上来,可惜这个树干笔直,爬了一半就开始往下滑落,谢晋可是费了老大力气,咬着牙爬上来的,这大老虎体态臃肿,想必生活的很不错,没什么机会爬树。
看到老虎爬不上来,谢晋松了口气,抬头看看天空,已经是艳阳高照,小玉还朝老虎做鬼脸,“不害怕吗?”谢晋就纳闷,“它长得跟大黄好像。”小玉胸有成竹。“大黄是猫,这个是老虎,会咬人吃人的。”谢晋决定对这小丫头进行科普。“大黄会咬人但是不吃人。”小玉歪着脑袋,看着下面那只老虎,谢晋无言,教育无望啊。
两个人就这样被暂时困在树上,很快肚子里传来咕噜噜的响声,又渴又饿,好在头顶上还有树叶遮挡不至于太晒的慌,小玉过了兴奋劲又开始发烧,整个人无精打采的靠在谢晋怀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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