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 50 章

崔铭正疾步穿行于回廊,心中盘算着前厅可能需要的安排,却不妨一个浅碧色的身影倏地从角落阴影里闪出,直直拦在他面前。

他猛地收住脚步,定睛一看,竟是旧相识江三小姐江晴敏。更令他心头一震的是,少女未语泪先流,苍白的脸上已满是泪痕,那双总是盛满隐忍的眸子此刻如同被暴雨打湿的梨花,破碎而绝望。

他骇了一跳,几乎是本能地侧身避开这突如其来的大礼,同时伸手虚扶,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江姑娘万万不可!快请起!这是做什么?折煞在下了!”

江晴敏借着他虚扶的力道勉强站直,却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单薄的身躯微微颤抖。她抬起泪眼,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颤抖着从怀中贴身之处,掏出一枚用素帕仔细包裹的物事。她小心翼翼地展开,露出里面一枚质地温润、雕工古朴的虎头玉佩,双手捧至崔铭眼前,声音因极力压抑的哽咽而支离破碎:

“崔……崔将军,您……您可还认得此物?”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勇气,“当日苍岐山下,您曾说……若民女日后遇到难处,可……可凭此物寻您……” 话语未尽,泪珠已如同断线的珍珠,滚落在冰冷的玉佩上。

崔铭目光一凝,落在玉佩上那熟悉的纹路,虎头狰狞。他神色瞬间变得郑重,斩钉截铁道:“是!玉佩在此,承诺便在!江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难处?但说无妨,只要崔铭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实不相瞒!” 江晴敏像是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话语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民女……民女本无意攀附高枝,更不愿给人做妾,蹉跎一生……实是民女的嫡母以我幼弟性命相胁,迫不得已……崔将军,求您帮帮我们姐弟!我想求一纸文书,能让我姐弟二人清清白白地离开这平阳侯府,寻一安身立命之处过寻常日子便好!求您了!” 她提及弟弟江明宇,声音更是颤抖得不成样子。

“崔将军,求您帮帮我们姐弟!” 她再次将玉佩往前递了递,仿佛捧着的是她与弟弟的全部生机,“我不求富贵,只求一纸文书!”

她的哀求如同濒死小兽的呜咽,那双被泪水洗过的眸子清澈见底,此刻盛满了绝望中的最后一丝期盼,直直地望进崔铭心里。

她每说一句,崔铭的眉头便锁紧一分,心中已是惊涛骇浪。他万没想到,这看似平静的侯府后院,竟藏着如此逼迫骨肉、以幼子挟制亲姐的阴私!怪不得从定下婚期开始,公子就一直对侯府疑虑重重,只是这位江三小姐在侯府里实在是被侯夫人杨氏藏的太深……

然而,帮助侯府庶女庶子脱离宗族,此事千系重大,绝非他一个副将能够擅专。这牵扯到律法、宗族礼法,甚至可能引来御前弹劾。他沉吟片刻,如同磐石般稳重,终是弯腰,双手郑重地接过那枚犹带着少女体温与泪痕的玉佩,沉声道:“江姑娘,你所求之事……非同小可,涉及侯府子嗣,已非在下职权所能决断。”

他看到江晴敏眼中那微弱的光瞬间黯淡下去,如同风中残烛,立刻补充道:“但请你信我,你于公子有救命大恩,此事我必即刻禀明公子,陈明利害,恳请公子定夺!公子仁厚重诺,必不会坐视不理!”

江晴敏闻言,如同即将溺毙之人抓住了浮木,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火苗。她深深一福,声音虽弱却带着无比的郑重:“民女……感谢崔将军仗义执言!无论成与不成,民女都感激不尽!将军此恩,民女永世不忘!”

崔铭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寂静的回廊,低声道:“江姑娘先请回吧,此地不宜久留。一有消息,我自会设法告知于你。”

江晴敏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慌忙用袖子擦拭脸上的泪痕,脸颊泛起一丝窘迫的红晕。她再次对崔铭福了一礼,低着头,如同受惊的雀鸟,飞快地隐没在角门深沉的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崔铭握紧手中那枚尚存余温的玉佩,只觉得掌心沉甸甸的,他面色凝重地望了一眼前厅的方向,不再耽搁,转身大步流星而去。

这场回门宴表面觥筹交错,内里却暗流汹涌,在这诡异的氛围中终于接近尾声,席间,江晴毓虽依旧享受着众星拱月般的奉承,但眼角余光却不时瞥向厅外,带着一丝难以抚平的焦躁——那贱人离开得太久了!她心中那点因崔承野之前一瞥而种下的疑虑,如同藤蔓般悄然滋长。

而崔承野则比先前更为沉默,他端坐于席间,修长的手指有时无意识地摩挲着细腻的瓷杯杯沿,深邃的目光偶尔掠过厅外摇曳的树影,似在等待,又似在透过这浮华的喧嚣,审视着更深层的东西。

江济与杨氏虽极力奉承,热络搭话,堆满笑容,却也敏锐地察觉到这位位高权重的女婿心思似乎并不在宴席之上,那层无形的隔膜,始终未能打破。

暮色渐浓,如同墨滴入清水,悄然渲染了天际。

崔承野率先起身告辞,姿态依旧从容不迫,带着天生的矜贵与疏离。

江晴毓的目光如同梳篦般在人群中扫过,终于锁定那个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回到队伍末尾、依旧一副低眉顺眼模样的江晴敏,心下稍安,但那股莫名的、仿佛猎物脱离掌控的憋闷感却挥之不去。

她依着礼数,做出依依不舍之态告别父母,在丫鬟的搀扶下,登上前那辆华丽的鎏金马车。

崔承野也在拜别了平阳侯及其夫人杨氏后登上马车,闭目倚靠在铺着雪白狐皮的软枕上,姿态闲适,仿佛已然入睡,又仿佛外界一切纷扰皆与他无关。

车厢内,一片死寂,唯有微不可闻的呼吸声。

江晴毓想开口说些什么,但看着崔承野冷淡的神态,只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马车缓缓启动,轱辘碾过青石板路,发出规律而沉闷的声响,碾碎了一地的寂静与尴尬。

马车在镇国公府威严的府门前缓缓停稳。

崔承野率先下车,并未等候后面的江晴毓,甚至未曾看队伍后面的江晴敏一眼,只对迎上来的管事淡漠地吩咐了一句:“送少夫人回凌霄院歇息。” 便径直带着崔铭,步履生风地朝着前院书房的方向走去,玄色的身影很快融入渐深的暮色与廊庑的阴影中,留下一道冷硬孤直的背影。

崔铭略一迟疑,但是没有回头,忙提步跟上。

而江晴敏在队伍最后面,此刻她将头深深埋下,维持着恭顺卑微的模样。

江晴毓在下人的搀扶下踩着脚凳下车,特意看了一眼队尾,看到江晴敏那副“故作可怜”的姿态,新仇旧恨齐齐涌上心头,狠狠剜了她一眼,从牙缝里挤出淬毒的低语:“好个狐媚惑主、不知廉耻的东西!” 说罢,扶着丫鬟的手,朝着凌霄院走去,只是那步伐,带着明显的凌乱与无法抑制的怒气。

江晴敏默默跟在队伍的最后,如同来时一样,回到了那处属于她的、狭小冰冷的耳房。

紧紧关上房门,背靠着冰冷粗糙的木门板,她才仿佛终于卸下了千斤重担,浑身脱力地滑坐在地,冰冷的触感从地面蔓延而上。

今日发生的一切,如同走马灯一样,在她脑海里重现——弟弟江明宇期盼又无助的眼神,崔铭凝重而郑重的承诺……

希望崔铭能将她的恳求转达?只是江晴毓是崔承野的妻子,他会信她吗?他会愿意帮她吗?如果他不愿意帮忙,她要怎么办?

不行——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她还得仔细想想,还有什么办法!

疑问、担忧、恐惧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紧紧缠绕,几乎喘不过气。前途茫茫未卜,弟弟仍在杨氏手中如同人质,她就像暴风雨中漂泊的一叶扁舟,命运完全系于旁人的一念之间。

而前院书房内,烛火通明,映照着四壁森然的书架。

崔承野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崔铭一人。

他颀长的身影立于窗前,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并未回头,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说吧,怎么回事?”

穿越最爽的不就是背一背九年义务教育背过的诗吗?

穿越不背诗,如锦衣夜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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