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恬看小慧一脸不解，知她朽木不可雕，抬头望去，得月楼的金字招牌就在眼前，于是拍了拍她肩膀：“听不懂就算了，你家姑娘我请你吃橙酿蟹！”
得月楼是京口顶尖儿的酒楼，伙计见多识广，见着两个女子来吃饭，并不惊讶，殷勤得体，只不过：“两位对不住了，本店今日的橙酿蟹沽清了！”
“那，随便上几个拿手菜就是了。”夏恬略微惋惜。
“好嘞！”
点完菜，夏恬目光四处游动，果然马上就看到了知桂，站立在二楼一间雅间的门外，知桂也很快发现了夏恬，快步走下了楼梯。
“姑娘，二爷在楼上呢！”知桂低声道。
夏恬嗯了一声：“他吃他的，我吃我的，你自去伺候他就好了。”
得月楼的菜一般，夏恬嫌弃太油又太咸，随便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从那间二楼雅间，不断传来阵阵丝竹之音，夏恬心中感慨，自己只能在楼下散座吃席，顾澜却能在二楼吃酒听曲儿，真不公平。
可能是夏恬情不自禁地盯着那扇门太久了，那扇雅间的门忽然打开了。
顾澜一身宝蓝色窄袖窄身长袍，玉带束身，更显得长身玉立，面如冠玉，神采奕奕。
而陪在顾澜身边的那位女子……竟然是那位江心救起的碧衣少女。
她此时已经换了一件水蓝色长裙，纤腰一束，更显得楚楚动人。
“还是情侣装啊……”夏恬口中自言自语。
两人言笑晏晏，前后相伴着下楼梯，走到中间，顾澜停住脚步，回首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惹得那少女掩嘴娇笑，腰肢摆动，风姿无限。
远远看去，真是天作的一对璧人。
下到一楼，知桂快步过去，附在顾澜耳边说了几句，顾澜的目光立刻四处寻觅起来，然后在第一时间锁定了夏恬。
他双目一亮，快步走了过来：“你怎么来了？”
夏恬起身站起，没说话，目光转到顾澜身后，跟着他走过来的那泪痣少女身上。
顾澜回身介绍到：“说来巧了，这位是蒋大人的千金！我也是今晚宴席中才知道的！”
那少女冲着夏恬一笑：“您叫我云娘吧。”
夏恬扯了扯嘴角，点了点头就当作示意了。
顾澜目光扫了扫她的桌前：“吃完了？那咱们回去吧！”过来拉住她的手，率先往门外走。
两人十指相扣，肩膀紧挨着，顾澜俯首到耳边轻声细语：“好吃吗？”
夏恬轻轻道：“橙酿蟹沽清了……”
顾澜轻轻笑道：“你若想吃，明儿我带你再来……”
夏恬摇头：“我不喜欢，咱们换一家吧……”
两人呢喃细语，旁若无人，手扣着手，肩并着肩，信步而行。
出了酒楼，因为顾澜饮酒了，知桂早就备好了马车。
顾澜先把夏恬抱上马车，然后回头跟蒋云娘辞别。
“今日多谢蒋大人款待，请小姐转告令尊，改日我要回请的！”
蒋云娘目光如丝，缠绕着顾澜的脸庞，轻笑道：“那要请世子管着些我父亲，令他少喝点儿酒吧！”
顾澜摇头：“其实我酒量也不行，以增谈兴罢了！”
说罢就要致礼告辞。
蒋云娘恋恋不舍，又柔声道：“世子，那我明日在园中恭候大驾！”
“有劳了。”顾澜点点头，这才真正告辞。
夏恬微微掀开一点儿车窗帘子，往外看，看到马车已经启动了，蒋云娘却还是在路边兀自站着，痴痴目送他们远去，直到马车拐了个弯儿，再也看不见了。
顾澜凑过来抱夏恬，夏恬一手把他推开：“一身酒臭味，离我远点儿！”
顾澜偷眼查看她的脸色，解释道：“我真是今晚到了得月楼才知道的！我哪知道蒋大人请我吃酒还带了女儿来，女儿还是她！早知道我就不来了！”
夏恬斜斜盯着他：“蒋大人请你吃酒，为何最后却是她出来送你？”
顾澜无奈道：“蒋大人酒量不行，没喝几杯就醉倒了！我心里惦念着你，哪里还有耐心等他酒醒？于是赶紧告辞，所以蒋小姐就代父亲出来送我！”
“那明日怎么又约上了？”
顾澜赶紧倚靠过来：“你不是嫌船里住得憋闷吗？蒋小姐邀咱们明日搬去她家的蒋园去住，”他歪头看了看她，小心翼翼道，“你若是不喜欢，咱们就不去！”
夏恬似笑非笑盯了他一眼：“去！你都约好了怎能失信于人！”
顾澜看她面色一直淡淡不喜，就在她耳边蹭了蹭：“今日逛街，不开心吗？”
夏恬故意做作道：“开心！还认识了一位谪仙一般的公子！”
顾澜轻笑，咬了咬她的耳垂：“我不信！你是狐狸精，看见了谪仙还不赶紧跑？”
“我干嘛要跑，说不定谪仙就喜欢我这种狐狸精呢！”夏恬微微闪躲着。
顾澜撇撇嘴：“就你这脾气，除了我谁还能忍你？”
“不爱忍你别忍！我求着你忍了？”夏恬立刻立起眉毛，怒道。
顾澜叹口气，把她拉近亲她。
“我求着你行了吧！求你赶紧把我采了，我一日也忍不了了……”
顾澜今日喝了酒，情热难以自控，夏恬喃喃推他。
“你说过不碰我的……”
“不碰，摸摸还不行……”
“顾澜你滚……”
“我滚不动……”
“会被知桂听到的……”
“不会的……知桂知道什么时候该聋……”
两人拉拉扯扯，下车的时候，夏恬衣裳也乱了，口脂也花了，头发也蓬乱了。
第二日，顾澜命人收拾了东西，携夏恬搬进了蒋园。
蒋园是典型的江南园林，与北方园林的疏朗大气相比，面积没有那么大，但是胜在精巧别致，曲径通幽，讲究细节中韵味无穷。
便是一个墙角，一堵白墙，一扇影窗，都要从简单中，给你设计出层叠不穷的含蕴，从而让它成为一个景致。
若是没有蒋云娘，夏恬会认为蒋园是完美的住所。
顾澜依旧不知道每日忙些什么，蒋云娘则很快前来拜访。
夏恬再不喜她，但是毕竟住了人家的园子，也该客气客气。
今日蒋云娘穿着件天水碧的裙子，一进来就目光灼灼地四处打量巡视。
夏恬知道她在找谁，抢先道：“世子出去了！蒋小姐若是找他，明日再来吧。”
蒋云娘微微红了脸：“今日我是来请您的。”
说着正经行了个礼：“之前我还以为您是顾世子的妹妹，后来才知道……原来，倒是我失礼了！”
夏恬心中冷笑。
从蒋云娘第一次跟她见面起，船上见了一面、酒楼又见了一面，一直在避免着称呼她，避免着跟她见礼。
世家小姐，对礼仪最是重视。这两次见面，夏恬也敏感地发现了，蒋云娘一直在刻意避免对她的称呼和礼遇，都是找着借口避开了。
若真以为她是顾澜的妹妹，那她就是忠勇伯府的小姐，肯定早就上赶着结交了。
不结交，就是一时分不清她的身份。
自从夏恬回到丛深巷之后，就自作主张换回了少女的发饰，而非妇人的发饰。
所以蒋云娘第一次见面，就知道她不是顾家的主子，只不过拿不准她到底是顾澜的妾室，还是顾澜身边有脸面的丫头。
若是顾澜的妾室，那么因为顾澜忠勇伯世子的身份在，所以结交倒也无妨。
若夏恬只是顾澜的一个丫头，那贸然结交就失了自己的身份和脸面。
今日来，那肯定是打听出来了什么准确的消息。
蒋云娘见礼之后，亲切地挽着夏恬的胳膊：“世子那样忙，你一定很无赖，我今日特地约了几个姐妹，咱们一起玩儿吧，也算我尽到地主之谊了！”
夏恬含笑点头：“好呀！”
来者不善，可是夏恬也不怕，带着小慧，跟着蒋云娘来到了水榭。
水榭中，早已聚集了几个贵族少女。
蒋云娘一进门，就亲昵地拉着夏恬向众人介绍：“这位是夏小姐……哦不，该叫夫人……”
夏恬含笑打断：“还是叫我夏姑娘吧！”
看着几人都是一副了然的神色，半点不觉得吃惊，也不问她这个人从何而来，那肯定是来之前就都知道她是顾澜身边的人。
蒋云娘一一给她介绍。
“这位黄姐姐，闺名淑珍，是黄漕司的长女。”黄裳女子肤白凤眼，神情略有高傲地点了点头。漕司与知州平级平品，所以高傲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这位曹妹妹，闺名敏儿，是曹通判家的三小姐。”曹敏儿年纪小些，娇小可人，对蒋云娘态度很是恭敬。通判是知州的下属，所以曹敏儿自然是巴着上司女儿。
“这位常姐姐，闺名安在，是常知县的幼妹，刚刚与戴宪司家的二公子定亲。”
知县要低好几个等级，不过能嫁给宪司家的公子，算是大大高攀了，所以才能出席这个场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