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航行,第二日上午,他们抵达了杭州。
刚到浙江渡的渡口,知桂就来禀报,杭州知府于大人已经早早在渡口迎候了。
顾澜微微蹙眉:“本想隐匿着行程,咱们一路能舒服些!”
夏恬笑道:“或者也算好事,大家都认为,未来广开海商大大有利可图,所以才这般费心筹谋!”
被她这样一说,顾澜也赞同:“说的是,这就叫民心可期!”
于大人没有穿官服,一身的绫罗绸缎,白白胖胖,若是不知,还以为是个富家翁。
态度恭敬殷勤:“世子身负皇命,原道而来,一路辛苦!”
顾澜含笑谦让:“我本不欲骚扰地方,惊动了于大人,乃我之过也。”
“哎,都是应尽的地主之谊,还要请世子赏脸!”
于知府已经给他们安排了住所,是一处精致的宅邸,据说之前是一个盐商的宅子,犯事之后被官府抄没了。
江南盐商富可敌国,这处苏园,比起京口的蒋园,更在其上。
首先面积更大,其次堆满了太湖石,奇趣生动,造价昂贵。
园中小溪瀑布,湖泊池塘,奇花异草,亭台楼阁,可谓一步一景。
夏恬心中喟叹:以前没去过拙政园,想来这里,比拙政园也不差什么。
安顿好之后,于知府便下了帖子,要给顾澜接风。
顾澜看夏恬一脸的不愿意,抱住她哄道:“别不高兴,我去去就回,晚上带你出去转转。”
夏恬大喜,踮起脚尖,亲了亲顾澜的下巴:“那你可别喝醉了!”
顾澜摸了摸下巴,心里痒痒的,意犹未尽却又无可奈何:“知道了,你好好吃饭,乖乖等我回来!”
顾澜说到做到,借口旅途劳累,推了吃酒,草草吃完了宴席,赶回苏园。
一进房门,忽然觉不太对,屋里一片静谧,连灯也没点。
“夏夏?”
他轻呼了一声,然后看到屏风后,隐隐凭窗站立着一个身影。
顾澜轻步过去:“夏夏……”
绕过屏风,一个纤细的男子背对着他站在窗前,听见他的动静,转身一挥手中折扇,持扇抱拳一礼。
“顾兄,这厢有礼了!”
顾澜呆呆注视着她,满脸惊奇之余,又透着一股恍惚神色。
夏恬一愣,万没想到他这样的反应,低头看看自己这一身青色纻丝束腰罗衫:“怎么?我穿男装不好看吗?”
又怎么会不好看?
夏恬扮做个年少书生的模样,头戴幞头,身着罗衫,束角带,登革靴,手持一把白折扇,轻轻摇动,身姿婀娜,眉眼风流,又透着一股雌雄莫辨的妩媚,俊美无俦,除了身高稍微矮一点儿,分明是一位风流俊俏的公子哥儿。
窗外廊下的灯火透窗照进来,在她身上渡了一层淡淡的光辉,朦朦胧胧,面容婉约,宛如旧识。
顾澜过去轻轻揽住她,笑道:“好看!怎么穿成这样?”
夏恬回手抱住他的腰,兴致勃勃,双目晶亮:“顾澜,你带我去青楼瞧瞧!”
顾澜被她吓了一跳,脸一板:“胡闹什么!什么青楼!”
夏恬牢牢抱住他,娇嗔道:“顾澜!我知道你去过!你带我去看看,我好奇!”
顾澜伸手推她,她却像个牛皮糖,黏在身上扭来扭去:“好奇什么!哪有女子去那种地方的!”
夏恬一下子跳开,往自己身上一比量:“所以,我穿成这样啊!你看,谁能认出我是女子?”
顾澜好气又好笑:“你可真行!就为了这个扮男人?我不去!你要去自己去!”
夏恬得意洋洋地摇着扇子:“听说苏州十里半塘,最是人间富贵风流地,今日还有花魁献技,你不去我可自己去了,我这般俊俏郎君,说不定还能遇到什么艳福呢!”
这一下午夏恬打听得明明白白。
顾澜咬牙道:“你的艳福只能是我!”没办法,只能换了衣裳陪着夏恬去胡闹。
十里半塘,红灯碧水,脂粉横流,丝竹喧闹。
这一条街,就是苏州最最风流快活之地。
临着半条水塘,每家锦楼都挂着一排排的红灯笼,映着水光儿,透着暧昧绯靡。
门口有红衫绿裙,涂脂抹粉的俏丽女子们,捏着手帕子迎客,娇声俏语地打趣儿,咯咯娇笑着,与熟客勾肩搭背。
夏恬眼睛都快不够用了,顾澜看着她的摸样儿,心中只觉得好笑。
“就是这家,玉堂春!”夏恬拉拉顾澜的袖子,指着面前这金字招牌。
玉堂春今晚有清倌儿花魁献技待客,因此人流涌动,顾澜和夏恬随着人流,进了大门。
在庭前迎客的丁妈妈最会看人,在宾客如云、摩肩接踵中,一下子看到了犹如鹤立鸡群一般的两个人,立刻双目一亮,扭着腰迎了过来。
“哎呀,两位公子是第一次来吗,看着面生!”丁妈妈一张团扇半遮着脸,眼珠儿滴溜溜地扫过顾澜和夏恬。
先是在二人面上扫了一圈,又从身上扫了一圈,重点没放过顾澜腰间那块价值连城的玉佩。
顾澜轻轻一笑,已从袖中取了一只金锭子,往丁妈妈手上一塞。
“确实是第一次来,还请妈妈多多关照才是!”
“哎呀!”丁妈妈顿时欢喜无限,一见面就给一锭金子,这可是难得一见的豪客。
“快快请进!两位是外地来的?”殷勤地带着两人入厅。
顾澜微笑道:“我们从京城来,听说今晚这里有花魁,便想来见识见识!”
丁妈妈虽然年纪大了,却媚眼如丝,伸手在顾澜肩上轻巧地拍了一下:“我们这里除了花魁,好看的姐儿多得是呢!”
说罢招呼:“翠儿!云儿!快来招呼公子!”
顾澜伸手一拦:“不急,妈妈,先看了花魁再说!”
丁妈妈有些不愿,她今晚不想放跑两条大鱼,若是不叫其他姐儿,光看个花魁吃个酒菜,那岂不是亏了。
顾澜看出来了,低低笑道:“夜晚还长,妈妈休急。”
丁妈妈这才娇笑着,那扇子拍了顾澜一下:“公子真坏!”
这撒娇,让夏恬只觉得一身的鸡皮疙瘩。
得了顾澜的准话,丁妈妈便更加殷勤,把他们让到了厅内最前面的桌前:“这里位置最好!两位公子有什么事儿,尽可以叫我!”说完,扭着水蛇腰又去招呼其他熟客了。
夏恬凑到顾澜耳边,调侃道:“看得出来,你熟门熟路,经验丰富!以前没少来这种地方吧?”
顾澜含糊道:“也不过就是来听个曲儿,喝个酒。都是与人谈事……”
他看着夏恬一脸不信,心想这个可不能再多说了。
陆续厅中都坐满了,其中属顾澜夏恬最为亮眼醒目。
顾澜身姿挺拔高大,面目俊朗,眉宇间有高贵之气,隐隐露出权势之人的威严压迫。
夏恬则俊美无匹,面如白玉,唇红齿白,顾盼之间,风流无限。
青楼之中也有很多好小倌人的,看到夏恬这样一副亦男亦女的美色,早有贪婪**的目光不怀好意地瞄过来。
顾澜心中大为恼怒,微微侧身,挡住了夏恬的大半身子。
过不多时,丝竹之声渐起,厅中人声喧闹便渐渐静了下来。
丁妈妈先出场,说了几句场面话,便退场了。
先上来一位娇小可人的女子,咿咿呀呀唱了一段小调儿,婉转动听,甜软宜人,引来众人一顿连笑带赞的欢呼。
夏恬一句也没听懂,顾澜在她耳边轻声道:“这是本地小曲儿,是用本地方言唱的,你自然听不懂。”
夏恬好奇问:“你听懂了?她唱的什么?”
顾澜瞅了瞅她,不怀好意地笑道:“等我晚上回去唱给你听。”
夏恬脸一红,啐了他一口,然后也明白了这个女子唱的大致是什么内容。
随后又是一段歌舞,跳得婀娜多情。
陆续几段节目之后,先有客人不满起来:“丁妈妈,你赶紧吧!你都知道大家想看什么!就别藏了!”
有人跟着起哄:“就是!云儿的小曲儿我都会背了!怎么今日又唱!”
大家都是常客,都明白丁妈妈这是借着花魁的名头儿、哄着大家伙儿来,然后变相推销自家的姐儿。
丁妈妈娇嗔:“就你们心急!这不就来了吗!瑶琴!赶快出场吧!”
丝竹声大起,节奏欢快激烈。
随着舞曲,一名妖娆的女子,宛如一条蛇一般,从屏风后舞动了出来。
她一身赤红衣裙,上裳极短,露出大片雪白的脖颈、丰腴的双臂,喝大段纤细柔嫩的腰肢。
下裙也不长,露出一双晶莹紧致的小腿,白嫩的小脚,涂着鲜红的指甲。
她的面上围着一块红纱,只露出艳光避人的双眸,看不清容貌,令人生出神秘的感觉。
随着激烈的舞曲,她如蛇一样扭动着腰肢臀部,充满诱惑。
跳舞的瑶琴,早就在目光流转间,瞄了顾澜好几眼了,媚眼儿若有若无地,一个个抛过来,舞姿也慢慢接近、围绕在顾澜面前。
夏恬看了看对方丰满欲出的上围,再低头看看自己的,第一次产生了自卑的感觉。
侧头去看顾澜,虽然不似其他人那样色授魂与,心驰神移,却也目光灼灼,看得津津有味。
当下心中一哂,男人啊。
不一会儿,一舞完结,满厅的男人全都热血上涌,激动着叫好。
瑶琴微微喘息,胸膛起伏间,更是波涛汹涌,看得大家目瞪口呆。
她屈膝弯腰,微微一礼,从红裳中,露出胸前一丝深沟,顿时便引起多人深深吸气之声。
临走时,瑶琴忽然回头,冲着顾澜,轻轻摘下了面纱,微微一笑。
“啊!”满厅响起一片赞叹和惊呼。
确实艳丽无双,媚色逼人。。
顾澜回了一个微笑,轻轻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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