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半年来,京城接连着发生了几件大事,拨云诡谲,形势多变。
先是皇上病了,然后太子回朝了。
紧接着皇上凝聚朝堂共识,开了海商番市,有人便偷偷猜测,皇上是不是打算对北方用兵了。
不过最近最轰动的事,是瑞芙祥的海船,从海外带回了一味神药,叫“金鸡纳”。
太医院的林医正,独排众议,向皇上进贡了此药,皇上服了之后,身子大好。
一时瑞芙祥在京城声名大噪,也进一步证实了扩大海商的益处。
不久之后,瑞芙祥忽然大发请柬,那些瑞芙祥的勋贵常客,以及大合作伙伴,都受到了请柬。
一打听,裴掌柜放出了口风,大家才知道,原来是瑞芙祥一直隐匿在背后的大股东,出面请客,请大家在芙园夜宴。
若是一般的商号老板请客,那些真正有身份的人,真不一定出席。
但是,一来瑞芙祥因为献药的事,在皇上面前,那是大大露了脸的。
二来,瑞芙祥短短几年,在京城中大展宏图,风头正劲,又率先开了海商船队出海,运到京城无数奇珍异宝,令人刮目相看。
虽然瑞芙祥表面都是裴掌柜出头,但京中早有传闻,瑞芙祥背后有一个神秘的大股东,所有瑞芙祥的重要举措和方向,都是这位大股东亲自决定的,所以大家都对这人充满了好奇。
今日,这样神秘的人忽然在京城露面,还公然请客吃饭,大家自然想一睹为快。
这一日黄昏,芙园的大门外,香车宝马,衣袂生香,高朋满座、珠光宝气。
这芙园,原是一处废弃的荒园,除了面积大之外,基本一无是处,所以常年就这样荒着,卖不出去。
几个月前,忽然被一个神秘买家买走,紧接着围了起来,热火朝天的整修建造了起来。
此时才知道,原来买走芙园的竟然就是瑞芙祥背后的神秘大股东。
骁骑将军的夫人姜氏,在芙园门口下了马车,看到那么多高规制的车架来来往往,有点发懵。
骁骑将军从西北调入京中兵部任职,姜氏刚刚随夫进京,两眼一抹黑,谁都不认识。
被芙园门口迎宾的小厮恭敬的往内迎,姜氏只感到拘谨,停住脚步,四处张望。
“妹妹,你来得早啊?”一个团脸妇人从车上下来,一眼看到了姜氏。
这是安南侯的侯夫人齐氏,也是姜氏少女时的手帕交。
姜氏赶紧过来挽着她,低声道:“姐姐你可来了!”
姜氏本没有接到请柬,但是齐氏是瑞芙祥的常客,因此便找裴掌柜,特地给初到京城的姜氏要了一份。
齐氏亲昵地拍了拍她的手:“没事的妹妹,你只管跟着我就好。”
她压低声音:“据我所知,京中勋贵的各府夫人,今日都会到的七七八八。你若想尽快融进这个圈子,今日夜宴便是最好的机会!”
姜氏笑着低声道谢:“我离京这么久,很多人都不认得了!对了,我当年倒是跟忠勇伯夫人熟识,她今日来吗?”
齐氏摇头:“那位夫人一贯清高得很,这种场合不会到的……”
两人谈谈说说,被体面斯文的小厮迎进了二门,在二门外换了窈窕美貌的婢女,引入了一大片水厅之内。
随着她们的,也陆续有众夫人被一一引进来,那引人的婢女,带入座位后,不再离开,而是侍立在身后随时等着吩咐,可见,这是之前就安排好的,专人专服务。
姜氏和齐氏都是在家里日常执掌中馈的,光看着这许多外表体面、穿着讲究、有节规矩、谈吐有礼的下人,就知道这宅子的主人,不简单。
这一大片邻水的水厅,是一片难得一见的非常宽阔的大厅。
当初,之所以选择芙园,就是看中了它面积大,能建造出一个超级大的水面,和水上大厅。
沿着水厅的外围,安置了一大圈散座的小案,每位客人一案,身后侍立着一位专门挑着灯笼照亮的婢女。
案上放置着酒茶果子,姜氏拿起酒杯,稀罕问:“这是水晶?”
坐在旁边的齐氏掩嘴笑道:“这叫玻璃!是瑞芙祥从海外用大船运回来的,比水晶可卖得贵!”
姜氏吐了吐舌头,深以为自己是乡下人进城。
小案的前方,与水面相隔,单独用碎石隔出一道清澈的溪流,潺潺流动不止,细看还兼有小鱼游动。
齐氏笑道:“看来,今日的夜宴是曲水流觞,这位芙园主人是个雅人。”
小溪外,则是一大片水面,水面上飘着各色莲花灯,忽明忽暗,流光溢彩,灿比星辰。
姜氏赞道:“虽说莲灯不算罕见,但是这么多莲花灯放在一起,映着水面,倒是好看!”
宽阔的水面正中间,有一个圆形的汉白玉石拼接的平台,与岸边连着一条窄窄长长的通道,平台与通道,都只略高于水面,圆台四周,立着一圈儿的灯烛,现下都没点亮。不知是什么用途。
再看上首,有三个特别的位子。其他的位子都是开放的散坐,只有这三个座位,挂着飘荡的白纱帘,随风轻舞,半隐半现。
齐氏跟姜氏窃窃私语:“有一个应该是主位,另外两个就不知道了!”
随着座位越来越多的被坐满,认识的夫人们都彼此交谈聊天,不相识不熟识的,正好彼此相交。
齐氏也带着姜氏,穿梭其中。
裴掌柜急匆匆地走进来,被齐氏一把抓住:“裴掌柜,这位就是骁骑将军的夫人!我妹妹,跟你提过的!”
裴掌柜笑着行了个礼:“夫人好,今日我实在失礼了,改日您到瑞芙祥我一定亲自接待!”他转身要求,却又被齐氏拉住。
“哎,你们这位股东,到底是什么人啊,素日问你你只推脱,今日可推不得了!”
裴掌柜神秘地眨眨眼:“您别着急啊!您且放开我,我这就去请了他与各位相见!”
“叮、叮、叮……”三声清脆悠长的磬声,穿透了喧哗的人声。
大家知道这是筵席要看了,所以都陆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哎!你看……”齐氏一拉姜氏,神情有些激动。
姜氏顺着齐氏一指望去,一个身着宫装、身材窈窕的美人儿,在一众宫女的簇拥下,来到了东侧的围着白纱的座位,入座坐下。
姜氏不认识,可是齐氏认得。
“是太子的侧妃娘娘柳氏!”齐氏又惊又喜,“这样的冰山美人,竟然也来了!”
望着那位侧妃柳娘娘,真是倾国倾城,特别是一身清冷的气质,看谁目光都是淡淡的,隐隐带着高傲。
“太子侧妃?”姜氏偷偷凑过来,“这身份已经够贵重了,那另一边又是谁呢?”
西侧的白纱围座,裴掌柜恭恭敬敬迎来了一位身着紫袍团龙纹、气宇轩昂的男子,男子一进来,一路上路过的众人都纷纷起身行礼。
齐氏一把将姜氏了拉了起来,行了一礼。
“滕王,是滕王殿下!”齐氏小声道,声音激动得有些颤抖。
滕王是大皇子,早就成年封王了,那是真正的龙子龙孙,天皇贵胄。
此时弯月初上枝头,灯火掩映,水面滟滟,莲花荡漾,空气中隐隐有异香自风中飘来。
“这是瑞芙祥自海外运来的奇香阿芙蓉,比同体积的黄金还要贵!”齐氏附耳道。
此时,随着面前那道溪水,缓缓流过了一艘艘竹雕小船,每一艘翠色小船上,都放着几个白玉小碟,碟中是各样菜肴、果子和糕点,还有甜汤。
身后的婢女殷勤的提醒,爱哪一道,就自己取哪一道。
“姐姐,我许久离了京城,没想到如今筵席竟然如此有趣了!”姜氏掩嘴笑道。
齐氏道:“筵席我参加多了,不过今日这样巧思,我也是第一次见。”
然后伸手,从一艘面前飘过的小竹船中,自行取了一碟樱桃煎。
“叮、叮……”小磬再响,裴掌柜满面春风,走到了主位前的台子上。
他拱手四面行礼,朗声道:“各位贵客!多谢各位贵人,今日能莅临芙园,瑞芙祥深感荣幸!我们瑞芙祥的大股东,对各位素日里的厚爱,也是一直心存感激!下面,就请我们的大股东,夏姑娘!”
瑞芙祥的神秘大股东,竟然是一位姑娘?
众人都是一惊。
居中主位的白纱后,隐约走来一位女子。
飘渺的白纱,遮不住她婀娜多姿的身影。
她缓移莲步,随着每一步,都传来一声轻微清脆的铃铛声。
“叮铃,叮铃……”一步步,好像踏入了心里。
一只素白纤细、柔美无暇的手,轻轻撩起了白纱帘,露出了一位绝世佳人。
她一露面,满场的灯光,似乎都瞬间凝结在她如玉如花的脸庞上。
漫天的星辰,都比不过她璀璨生辉的眼波,眼波微微流转,便让漫天星辰都失去了光芒。
她穿着一条淡青色绣大朵粉红莲花的曳地长裙,这样大胆艳俗的颜色,在她身上,唯见其艳,不见其俗。
周身没有其他的首饰,只在腰间,带了一只叮当作响的金铃铛,随着她的举止,发出轻微清脆的铃声。
金铃的络子上,缀着一颗拇指大小的金刚钻,微微一动就发出夺目的光芒,耀人惊魂。
秾纤得衷,修短合度。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瑰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这筵席中不缺美人,太子侧妃柳氏也是少见的佳丽。
可是,都不如她艳。
她的艳,已经快要突破虚值,宛如实物了。
那种艳,如剑锋一般直逼到眼前,你无法忽视,更无法直视。
让人一见之下,神智宛如被重重痛击了,痛得说不出任何人间言语。
只能屈服,只能拜服。
她目光缓缓流转,慢慢扫了全场一圈。
所有人只觉得她的目光犹如温柔的小手,轻轻在自己面上抚摸了一下。
即便是女人,都不免一阵心荡神摇,色授魂与,微微心动。
对着绝世的美人,即便是女人,都恨不起来,嫉妒不起来。
据说,当年的越女阿青心慕范蠡,去刺杀西施,最后关头,被西施的艳光所摄,竟弃剑而去。
“西施那无与伦比的绝妙美色,让阿青感到了极度的震撼,她脸上的杀气渐渐消失,变成了失望和沮丧,再变成了惊奇、羡慕,最后竟然变成了崇敬。她看到的西施比范蠡告诉她的还要美。”
今日,在场的女人都觉得,自己理解了阿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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