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到达万达斯庄园已经是子夜了。

万达斯庄园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高耸的塔尖直插黑夜为这座庄园添了几分诡异。

四周弥漫的浓雾像守护者一样笼罩在这片沉寂的土地上，迷雾后像是有偷窥者暗中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

朦胧的月光下，陆一跟在佐伊身后下了马车。

一扇六七米宽的铁门挡在两人前面，在阴风中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动，猫头鹰藏匿在树丛间“咕咕咕”叫个不停。

“客人，夫人还在正厅等你们呢”一道沙哑尖锐的声音响起。

这个嗓音让陆一想起了用指甲去摩擦塑料泡沫发出的噪音。陆一不禁打了个寒颤。

此刻陆一抬眼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个说话的女人，她已经很老了皱纹像裂谷一样深深地遍布她的脸颊，下巴上的两颗黑痣也随着皮肤的褶皱显得愈发难看和突兀。一双苍老的手抖擞着抬着烛火。

兴许是陆一打量的目光太过炽热，老人抬起头冷冷看了陆一一眼。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陆一觉得刚刚那双浑浊漾着血丝的眼睛好像在一瞬活了过来变得精明又犀利。

陆一吓了一跳，赶忙低下头快步追上佐伊，一整个人缩在佐伊身边闻着他身上熟悉的烟味，陆一才稍微安心下来。

走到城堡前面时，月光照耀下两侧鲜红如血的蔷薇遍布古堡墙壁。正中间水池里圣女的雕塑被青苔覆盖，雕塑也裂开了几条缝隙细细的流水正从缝隙里淌出来。

哪哪都散发诡异二字。

陆一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未知是人类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即使什么也没发生但这副景象也足够把陆一的内心击溃到边缘。

此刻陆一真的有了退堂鼓的念头。

陆一颤抖着双手捏住佐伊的衣角，希望可以通过这样的方式给自己一起勇气。

佐伊皱着眉看了他一眼，甩了几下衣摆没有甩掉自己衣服上的那双手，也懒得再管由着陆一去了。

万达斯城堡的大门在陆一紧张和恐惧中一点点被推开。

陆一将佐伊的衣角攥得死死的

“亲爱的，晚上好”一道像是含了蜜的女音从城堡内传出来。

陆一抬眼看去此时一个身穿酒红色抹胸长裙，修长的脖颈上带着一串夸张的红色宝石项链，雪白的胸脯随着她的呼吸上下起伏，棕色的卷发垂在肩头上的美人正徐徐向二人走来。

像是黑夜里吃人的魑魅魍魉，美丽却交杂危险。

“晚上好，夫人”佐伊忽略万达斯夫人递到面前的纤纤细手，轻轻弯了弯腰语气充满了抱歉：“抱歉夫人，我的手碰了点脏东西原谅我的失礼。”

万达斯夫人也没有恼将手转到陆一前面挑了挑细眉：“那你呢？”

陆一脸瞬间爆红，虽然已经来这个时代几个月了但是刻在东方人骨子里的含蓄还是让他不太能适应，他红着脸羞涩的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万达斯夫人的手背，语气不稳道：“晚上好，夫人。”

“你们来得太急了，原谅我没准备什么像样的东西。”

话是这样说但是十米的长桌上仍摆了不少东西。

陆一扫了一眼餐桌上烤的滋滋冒油的牛排和醇厚的红酒眼睛都看直了，自从来到这个时代后他只能啃硬得可以砸死人的黑面包喝酸的不能在酸的劣质啤酒。

看到这一大桌丰富的美食一时间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在落座后不顾周围任何人的声音大快朵颐起来，在他把刀叉再次伸向餐牌上的烤羊排时。

佐伊“叮——”一声放下餐具,优雅的拿起手巾擦了擦嘴对万达斯夫人点了点头：“夫人，既然吃饱了不如来聊聊正事吧。”

陆一听他这么一说加快手中的动作把最后的羊排吃进腹中，用袖子胡乱的擦了一把嘴鼓着腮帮子附和的跟着嗯了两声。

“正事？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什么正事？”

万达斯夫人轻轻放下餐具，抬起手擦了擦嘴角。她的皮肤极薄，血管像是玻璃体那样纤脆。

佐伊垂下眼睛，睫毛将眼窝覆出一层淡淡的阴影他轻轻抿了一口：“有人到护卫队这边举报说很多年轻女子来你这之后就没有消息了。”

佐伊特意加重了“年轻”两个字

“说话做事都讲究证据，那伊森公爵不会不知道吧？”

陆一听到万达斯夫人对佐伊的称呼震惊地看了一眼佐伊，随后又听佐伊冷冷开口：“有没有这回事，光凭夫人您也说了不算。”

万达斯夫人掩嘴咯咯笑了起来，她用手抹去眼角的眼泪柔声说“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空气沉寂了几分钟，陆一静静坐在一旁屏住呼吸不敢说话。

又过了几分钟万达斯夫人缓缓开口：“不如这样吧，你们留在这里调查清楚，还我一个清白也给你们一份答案，如何？”

“可以”佐伊点点头

倒是陆一微微皱起眉来看着昏暗的房间和屋外狂风大作的景象以及可能藏匿在某处的吸血鬼，咽了咽口水。

走向二楼佐伊和陆一的房间一个在走廊首，一个在走廊尾。陆一看着佐伊即将关上的房门，用力闭了闭眼睛心一横用手挡住门缝。

陆一被门夹的嗷了一声，佐伊关门动作一顿“有什么事吗？”

陆一尴尬的挠了挠头“今晚月亮挺圆的，你想不想一起去赏月啊。”

佐伊转头看了一眼窗外乌云密布，雷电交加的景象挑了挑眉看向陆一。

“没什么事就让开。”

“别——”陆一一把握住佐伊的手声音里带着讨好“你让我今晚跟你睡吧，我们两个都是男人。实在不行，我打地铺也行的”

“第四次”

“啊？”陆一一不解的看向佐伊落在自己手上的目光，瞬间明白过来。

“哦……”陆一立马松开手，撞开佐伊的房门就这么站在佐伊的房门口。

“我保证不烦你我就睡地上，我真的太害怕了。”

佐伊看着陆一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心里一阵不屑以往他接触的都是威廉这种刚硬的男人应该是面对的危险多了没人会像陆一这样弱不禁风，一点事情都可以把他吓的炸毛。

要不是任务在身，这种人他连看都不会看一眼，但偏偏也是这种人身上却有那个人的气味。

想到这个佐伊眸色一沉，看着陆一赖在门口的样子最终点点头“不允许碰我的床，不允许碰我的衣服，不允许大呼小叫还有抱着你的被子离我的床两米远，别靠近我。要是给我惹麻烦，我第一个解决你。”

陆一欢呼一声，激动的想拥抱一下佐伊，但是想起佐伊对自己的警告又尴尬的放了下来。

陆一躺在离佐伊床两米开外的地方，听着佐伊平稳的呼吸，他的思绪却不由的飞远了。

他在想佐伊，想他月光下忧邑的美貌，想他身上那股若隐若现的香烟味。佐伊无非是俊美的。是的，是俊美而非英俊。陆一第一次见佐伊就这样认为，他那幽深的眼睛和苍白的双颊似乎不大适合表现幸福和愉悦。

墨绿色的眼睛和鲜红的嘴唇本是最灿烂的颜色，但他总是蹙着的双眉和烛火下抖动的睫毛让他像一个蹒跚在荒野的灵魂，倒是悲哀和愤怒更与他相衬。

他痛苦吗？

想到这，陆一不由得想笑。他像是一个窥视别人的幽灵第一次见面便这样揣测别人。

但是……

陆一想起自己被送到福利院的那个雪夜，包裹在自己身上的外套也是弥漫着这股香烟和柑橘的味道，宽阔的胸膛随着那人的呼吸一上一下他紧紧的将年幼的陆一若珍宝般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轻轻的拍着陆一的后背，他没有说一句话只在离开时在陆一的额头落下一个温热的吻。

不知道为什么陆一不由得想要亲近佐伊，陆一为佐伊感到可怜并暗嗤自己的无耻和下流。

佐伊他只是一个陌生人，在未来也只是自己的队友。不是自己寻找幼年温暖的港湾，陆一再一次提醒自己。

为了防止自己在乱想，陆一轻轻咳了一声，动了下身体翻了个身。

“不睡的话，滚出去”

陆一被吓了一个激灵，同时又有些尴尬不知道如果佐伊知道自己刚刚的想法会作何感想。

“睡不着……万达斯公爵人呢？”陆一没话找话。

窗外的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月亮再一次从云层里透出来，穿过窗子落在屋内的两人身上。

佐伊就这样把自己如山峰般挺立的轮廓暴露出来，陆一不由得呼吸一停滞。

空气寂静无声，久到陆一以为佐伊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了，刚想翻身准备睡觉，就听佐伊低沉的声音传来。

“万达斯公爵死了八年了，在和万达斯夫人成婚后一年就去世了。”

“那么多年轻女佣不可能凭空消失吧，我们只要盯紧万达斯夫人应该就能有线索了吧。”

“她既然敢让我们住下来，肯定就不怕我们去搜。”佐伊顿了顿：“搜到不能说明什么，给她定罪才是主要的。”

陆一中点了点，没在说话，不一会儿就沉沉的睡了过去。

黑暗中，佐伊猛地睁开眼睛。

从床上做了起来。衬衫的纽扣随着他的动作被崩开几个，苍白有力的胸膛就这样露出来。他缓缓走到陆一身边，蹲下身子将头埋在陆一的颈窝里，露出尖锐的犬牙戳破陆一脆弱的脖颈，鲜血慢慢流了出来。

佐伊伸出舌头舔了一下，绿色的眼睛变得猩红。眉头蹙了起来，喃喃说：“人类？不可能啊”

佐伊其实在几个月前就注意到他了。

原因无他佐伊在这个东方青年身上闻到了“创世神”的气息，力量不比四大家族的纯血族弱。等佐伊寻找过去时气味已经消失了，虽然很微弱且转瞬即逝但是佐伊坚信自己不会弄错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花那么多精力让人将他带回庄园观察几个月还去他工作的地方贴上高价招聘的告示，就为了把这个东方青年引导自己身边。

佐伊将手向陆一的衣服里探去从里面摸出一块红色的宝石项链上面刻着一些奇奇怪怪的符号，佐伊从自己的口袋里也摸出一块只有红色宝石项链二分之一大小的松绿色宝石项链，上面的符号和陆一身上的那块居然一模一样。

佐伊眼里闪过一丝震惊喃喃道：“纳斯家族的项链？一个人类怎么会有呢？”

还未等佐伊想清楚，身下的人烦躁的播开佐伊垂在他脸颊上的头发，嘴里发出一阵呢喃又沉沉睡了过去。

最终佐伊低下头细细的为他舔舐脖颈上的咬痕。慢慢的那咬痕一点点消失不见，佐伊血红的眼睛也一点点回复正常，再次抬头时眼中已没有刚刚的震惊只剩下一片清明。

佐伊深深的看了这个东方青年一眼，低笑一声眼里充斥对一个猎物的玩味：“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