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树白被安置在一个更为宽敞的帐篷中,条件明显改善,但守卫依然森严。沈季风兑现承诺,拨给她一队亲兵护卫,并允许她在指定区域内活动。
接下来的几天,高树白忙于两件事:一是改进她的发电机和设计简易照明系统;二是准备将作试的选拔标准和考题。
她请求会见沈季风,汇报进展并提出进一步的需求。
在将军大帐中,高树白铺开自己绘制的草图:“将军,这是我设计的简易照明系统。通过在营地关键位置架设高杆,安装特制的发光物,可在夜间提供远超火把的照明范围和质量。首批建议在哨塔、粮仓和主要通道安装。”
沈季风仔细查看图纸,垂着的眸中闪过赞赏:“需要多少人力物力?”
“若是材料充足,十人小组五日之内可以完成首批安装。”高树白自信地回答,“但我需要专业的工匠和特定的材料。”
她列出所需物品清单,包括更纯净的铜线,质量更好的磁石,透明琉璃罩等。
沈季风点头准允,转而问道:“将作试准备得如何?”
高树白取出另一卷纸:“这是我拟定的举试大纲和样题,分为算学、将作原理、实务解决三个部分。不考经义文章,只考实际能力。”
沈季风浏览着内容,脸上难得露出感兴趣的表情:“这些试题确实与科举大不相同。”
“正是要不同,”高树白坚定地说,“我们要选拔的是能解决实际问题的人才,不是只会背诵经典的文人。”
恰在此刻,沈宽急匆匆进入大帐,脸色凝重:“将军,紧急军情!”
他瞥了一眼高树白,欲言又止。
沈季风淡淡道:“直言无妨。”
“昭国大军动向异常,似乎正在集结更大规模的部队。而且...”沈宽犹豫了一下,“朝中传来消息,陆相以节省开支为由,要削减我军三成粮饷,半月后生效。”
帐内气氛被这两条消息搅弄得紧张起来。高树白注意到沈季风的手指微微收紧,只是面上仍保持冷静。
“知道了,下去吧。”沈季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沈宽行礼退下前,狠狠瞪了高树白一眼,仿佛在说“看你那些奇技淫巧如何解决这个问题”。
帐内只剩下两人后,沈季风看向高树白:“情况你都明了。照明与传讯之能,确为军中大利器,但远水难救近火。”
高树白在需要较长时间的高速思考时,喜欢将周身的物件或人拟化成任意她所需之物,再在脑中练习多次。每次练习时,她眼睛总喜欢随着思绪的变化而转向不同的方向。
哪怕高树白没看他,沈季风也能从她薄薄的眼皮上,看到正在滴溜溜转的眼珠,便能推测出她也在找破解之法。
如他所想,高树白确是在找将危机转变为机会的法子。
“将军,”她缓缓开口,“电力确实不能立刻变出粮草,但它能提高效率,减少浪费,甚至创造新的价值。”
高树白向前一步,目光直视沈季风的眼睛,不闪不避:“请将军允我,不仅选拔技术人才,还要选拔管理人才。让我在将作试中加入经济管理,和后勤组织的考题。选出的人才可以协助优化后勤保障,减少陆相掣肘带来的影响。”
“此外,”她继续道,“我研究过本地的矿产资源,有几处可能富含煤炭和金属矿藏。若能有效开采,我们便可实现兵甲粮饷的自给自足,减轻对朝廷拨款的依赖。”
沈季风闻言,眼神微微一凝,审慎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了一个来回,才沉声道:“你懂矿藏勘探?”
高树白迎着他审慎的目光,坦然道:“略懂些许。我的所长,在于能以新法探矿采矿,效率与安全数倍提升。”
又顺势引入电力的应用,“若得支持,电力可深入矿井,驱散黑暗或排干积水,乃至牵引矿车。”
她看到沈季风正在认真考虑,趁机建议:“将军,所有这些都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职能部门和权限来推进。我请求不仅举办将作试,还要设立一个专门的将作院,选拔出来的人才在此研究、实验和推广新技术。”
“将作院...”沈季风沉吟道,“听起来像是工部的分支。”
“不,”高树白摇头,“工部涵盖民生工程,将作院研究实务。它只研究一件事,就是如何用最新的技术,更快地为您造出更好的兵器,与更高效地筹集后勤物资。”
她仔细观察沈季风的反应,继续加码:“而且,将作院出身的人才,将来可以进入将军府的各个部门,甚至...通过特殊渠道获得官职。”
沈季风沉默了许久之后,终于抬起头:“准了。将作试三日后举行,由你全权负责。选出的人才组成将作院,你任院首,直接对我负责。”
在这种高压环境下步步为营,看着事情朝自己的计划发展,那种心情是难以用言语来形容的。高树白悄悄平复好心情,沉稳行礼:“必不负将军所托。”
离开大帐后,高树白在压力的驱使下,又开始琢磨她开展计划的平台,如何最大程度开发。
回到自己的帐篷,她立即开始完善考试方案。
直到夜深人静,确保无人窥探后,她才联系系统:“系统,能否扫描附近区域,标识出矿产资源分布?”
【需消耗5%系统能量进行地质扫描,是否继续?】
高树白犹豫了一下。系统能量关系到她的生存时间,但这份情报至关重要。
“继续扫描。”
【扫描中...完成。已标识三处高潜力矿藏点,包括两处煤矿和一处铜矿。详细信息已传输至宿主意识】
高树白感到一阵轻微眩晕,脑海中浮现出清晰的地图和三处矿藏的具体位置。她呼吸稍稍一滞。这是实实在在的筹码,足以让她从‘试用期’提前转成‘合伙人’。
接下来的几天,高树白废寝忘食地准备考试。她设计了一套兼顾理论和实践的考题,旨在选拔出真正有能力的人才。
考试当日,场地设在军营校场。出乎高树白意料的是,前来应试的竟有百余人,各色人等都有。军中工匠、民间手艺人,甚至还有几个看似书生打扮的年轻人。
沈季风亲自到场观摩,表现出对此次考试的重视。沈宽和其他几位将领陪同在侧,神色各异。
考试开始后,高树白穿梭在考生之间,仔细观察他们的表现。大多数人面对奇怪的考题显得困惑不已,但也有少数人眼睛发亮,迅速进入状态。
年轻工匠在实操环节解决了高树白设计的机械问题;面容清秀的书生在算学部分天赋惊人;还有一个皮肤黝黑的老矿工,对高树白提出的采矿效率提升问题,提出了切实可行的建议。
高树白默默记下这些人才,心中逐渐有了将作院的雏形。
谁知考试中途出现了一个小插曲。一名考生在尝试高树白设计的电路实验时,不小心短路了设备,引起小范围起火,虽被及时扑灭,但还是引起了现场一阵骚动。
沈宽立即发难:“高先生,这便是你说可控之电力?在校场上就引发火患,若在粮仓或军营中使用,后果不堪设想!”
瞬间高树白就成了在场的焦点。
高树白冷静回应:“沈副将所言极是,这也正是我们为何需要专业培训和严格操作规程。任何新技术都有风险,火也是如此,但人类学会了控制和使用火。电力同样如此。”
她又转向众考生:“今天的意外恰恰证明了一点,我们需要真正懂其理,会操作的人才,而不是凭感觉蛮干。将作院的首要任务就是建立安全标准和培训体系。”
她的应对得体有力,沈宽一时语塞。现场也逐渐安静了下来。
考试结束后,高树白连夜阅卷评分,选出三十余名合格者。第二天清晨,她带着名单求见沈季风。
“将军,这是将作院首批成员的名单。我建议立即开始项目实施,首先优化后勤保障管理,同时筹备矿场勘探。”她递上名单和计划书。
沈季风浏览名单,突然问道:“名单上竟无院首之名?”
高树白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这是沈季风在试探她。
她思忖了片刻,道:“将军,新技术若要真正发挥效力,需要源源不断的新血。如今选才之法,拘于经义,不知埋没了多少善于实务的巧匠。”
高树白直视沈季风的眼睛,真假参半道:“我欲参加科举,正途入仕,从内部改变体制。唯有如此,电力才能真正造福于民,而非仅限于军事用途。”
帐内一片寂静。高树白的心跳如擂鼓,她知道这是一个大胆至极的请求。女子参加科举,前所未有。
而她会在今天将这些和盘托出,也是多方考虑过的。其一,她已经崭露头角,与电力深度绑定,还能狂脏勘探,哪怕沈季风暴怒,也不会杀了她。那只要她不死,自有机会能离开;
其二,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高树白不敢说自己多了解他,却也知道他实非杀人成性之人。每每在镇上采买物资,百姓们只要看到是镇**的,说什么都不肯收钱。见她是沈季风身边唯一的女子,拉着她说了许多他的好话。
那些话不一定全都是真的,但能得百姓如此爱戴之人,也断不会因她胆大包天的言论就让她死。
其三,若是想参加最近一次的科举,她在这边也待不了太久,便是今日他不问,高树白过几日也要寻机会挑这个头的。
沈季风久久注视着她,眼神复杂难辨。最终,他缓缓开口:“本朝从未有女子参加科举的先例。”
“将军推行新政,何不从此开始?”高树白毫不退缩,“唯才是举,不应限于性别。”
沈季风站起身,走到帐门前,望着外面的军营。良久,他背对着高树白说:“你若能在三个月内证明电力对军需后勤有实质改善,并找到至少一处可开采的矿藏,本将就为你争取一个参加科举的机会。”
谢过沈季风将其送走后,高树白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的计划表又画了个钩。
而她离开大帐时,脑中思绪清明。
超能源系统是保命之根基,将作院是施展的平台,而将作试,为未来撬动变革的杠杆。
这一切终于不再是无序的挣扎。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沈季风唤来了亲信:“暗中盯着高树白的一举一动,我要知道她的一切行动和接触的人。她若遇险,保她不死。”
“是,将军。”黑影中的亲信领命而去。
沈季风独自站在帐中,手中把玩着高树白制作的简易发电机,“高树白...你入仕究竟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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