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丫头,天天就知道吃闲饭,糟了瘟的!”
一个头包布巾,脸庞瘦削的女子语气刻薄的咒骂。
旁边的邻人看不下去,“周家的,虽然芷丫头不是你亲生的,可好歹这么多年也帮了你不少忙,那活没少干,你竟然如此咒骂,实是不该!”
周王氏一听这话语气更是激动,“烂了舌头的混账老婆子,谁叫你来多嘴多舌!也不怕下了拔舌地狱,她天天的在我家白吃白喝,让干点活都干不好,这不,上好的豆子竟然都给我煮糊了,你要想管,那你赔我!”
邻人许婆子一听她竟然这般胡搅蛮缠,火气也上来了:“你发昏了不成,竟然要我赔你,没皮没脸的贱蹄子,这芷丫头自从五岁起丧了娘,你嫁进来之后就没过过一天好日子,你看看好好的小娘子被你蹉跎成什么样了,你自己亲生的天天吃香的喝辣的,就给这前头生的孩子吃糠咽菜,这都十六岁了,看着还跟十三四岁一般,谁人不说你这当后娘的黑心,你也不怕午夜梦回她娘来找你!”
周家的被这一通骂得脑子发昏,气得手都打哆嗦,指着许婆子半天憋不出一个字来。
周芷则躲在许婆子身后揪着许婆子补丁垒补丁的衣服,低着头,一言不发,似是在害怕凶狠的继母,瘦小的没几两肉的身体都在微微发颤。
许婆子见状更加怜惜,粗糙的大手将她揽在身后,疯狂输出的口水喷的周王氏满脸都是。
但她身后的周芷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样胆小害怕,反而在低垂头发的遮挡下露出了一丝堪比畅快的笑意,不过这笑意一闪即逝,在许婆子强力输出的同时,她悄悄转过头看着外面破旧不堪的木门,精神紧绷,时刻注意着那边的情况。
终于,在木门“吱呀”一声即将被推开的时候,周芷眼神一闪,在继母周王氏气到上手推许婆子的时候突然挺起瘦弱的胸膛,上前挡住。
随后在二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狠狠磕在一旁的水缸上,一声闷响过后,她软软的瘫下了身子,苍白的小脸上疼的满脸是汗。
“哎呀,芷丫头,你没事吧?”
许婆子惊呼一声,赶紧上前想将她扶起来,却又顾及着她的伤,不敢乱动。
狠狠的瞪向周王氏,“周家的!你是要杀了我不成?要不是芷丫头替我挡了这一遭,我老婆子这老胳膊老腿不得被你卸了!”
周王氏目光呆滞的看着自己的手,她没用力啊,“不,不是,我没——”
“王氏!你在干什么?”
一声粗旷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周震身量不高,但一身肌肉极为壮实,作为一个猎户,他能安然的从那么多猛兽手底下活到现在很是有两把刷子,不过他没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回家一趟,竟然看到这样的画面。
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走近,将疼到快要晕厥的女儿打横抱起,路过王氏时,眼神低沉。
周王氏脸上惊慌的表情还没撤下去,又见好久未见的丈夫着看着自己,心里着实有些慌,也跟进了屋子里。
周震小心翼翼的将女儿放在床榻上,低声道:“芷丫头,还好吗?”
周芷疼的满头是汗,眼眶泛红,紧紧咬住下唇,刚想开口说什么,余光看见周王氏进来,瞬间吓的像个小鸡崽子般缩成一团,身体微微颤抖,却努力克制着不让泪水落下,硬是挤出一丝笑容来:“没事,我没事,爹爹不用担心。”
话是这么说,但是从她疼的身体微微打颤,以及一看见周王氏就瑟缩的动作就可以看出来,她这是惧怕周王氏才不敢说实话。
周震没有回头,声音低沉却充满了一家之主的威严:“王氏,你出去。”
“当家的,我——”
“出去!别再让我说第二遍。”
周王氏被这一嗓子吼的吓一跳,看了看周震的背影,再看看缩在床上一言不发的周芷,气得咬碎一口牙,却也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走了出去。
周震的声音这才重新变得温和起来:“丫头别怕,爹爹在这呢,你有什么事尽管与爹爹说。”
周芷低垂的眼里闪过一丝讥讽,但很快抬起的巴掌大小脸上只余下满满的孺慕与委屈,通红的眼眶与瘦小的身体通通在无言的控诉。
她没有第一时间便控诉,而是哽咽着扑到周震怀里:“爹爹……我,我好想你。”
周芷自从五岁起没了娘,他又续娶之后就再也没这么亲近他,她长得和她娘很像,想起那个温柔如水的女人周震的心里泛起一丝涟漪,宽大厚实的手掌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脊背:“爹爹在这呢,不怕。”
没有周震想象中的委屈落泪和控诉,周芷只是在平复好心情之后默默退出了父亲的怀抱,低着头,小声道:“爹爹,我没事,你回家肯定累了,你先歇息,我回去了。”
说着便要下床,回到自己的柴房当中。
周震眉头紧皱,双手按住她的肩膀,直视着她巴掌大的小脸:“丫头,到底出了何事?爹爹在这里,你不用怕,爹爹会为你主持公道。”
周芷听到这话,第一次抬头注视着这具身体生理意义上的父亲,心里满是不屑,要真的这么在乎这个女儿的话,又怎会看不出来这么些年她在继母王氏手底下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如今要不是她把矛盾摆在明面上,他又如何会说出为周芷主持公道这种话?
但是心里怎么想并不能表露出来,在这个时代周震才是一家之主,她必须要将他拽在她这边!
周芷过分瘦削的脸显得两只圆溜溜的眼睛更大,此时蓄满了泪水,却迟迟不肯落下,仿佛在等一个能保护心疼她的人,如今终于等到了,眼眶承受不住,泪水如断线的珠子般滚落。
周芷抬头满是孺慕的看着周震,努力抑制却仍是抽抽嗒嗒道:“爹爹,都怪我不好,因为一个月前不小心磕到了头,然后就一直行动不太利索,这段时间老是干不好活,今天也是因为煮豆饭时又被金宝叫去挑水,忘了时间,将豆饭煮焦糊了,母亲这才怒极训斥我的,隔壁的许婆婆可能以为我受委屈了,这才和母亲吵起来,我,我没能拉住,都怪我不好,你罚我吧,爹爹。”
周芷起身跪坐在床榻上,低着头,小心翼翼的伸出红肿的手,手上满是被鞭打的痕迹。
周震瞳孔一震,急忙拉过她的手,“这是怎么回事?怎么被打成这样?”
他的动作太快,按到了她瘦骨嶙峋的手腕。
周芷疼的一缩,痛呼出声,反应过来后又连忙掩住。
这一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举动让周震察觉了不对劲,撸起她的袖子,果然稚嫩的皮肉上满是掐痕和鞭打的痕迹,青青紫紫的没一块好肉,看着着实骇人。
周震的面色瞬间阴沉的可怕,眸底有错杂的情绪翻涌。
他本身就黑,加上常年在外打猎,与野兽搏斗的训练出来的气势,模样十分可怖,“腾”地一下站起来,衣袖下双拳紧握,咯咯作响,他强压怒火,声音低柔道:“阿芷肯定累了,先歇着,爹爹去给你叫大夫。”
周芷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也只是乖乖点头,道:“好,我都听爹爹的。”
周震转身走了出去,周芷看着他将门关上,听见了外面周王氏的吵闹声和什么东西被摔在地上的声音,眼睛里闪过一丝痛快。
如果不出她所料的话,接下来周震会去询问隔壁许婆子他们家的情况,以及这些年她过得怎么样,不过这些她早有准备,只要他去问,得到的结果就都会是她是个小可怜,天天被继母搓磨的结论。
当然,这并不算是假话,只不过她在穿来的这一个月里又重新替众人加深了一下印象罢了。
她是一个月之前穿过来的,原身被弟弟周金宝捉弄绊了一跤,头狠狠的磕到了石头,当场身死,于是她就穿了过来,接管了这具身体,她也拥有原身所有的记忆,这让她不敢轻举妄动,这里是一个架空的时代,生产力水平大概在她所知的宋朝时期,不过原身是一个几乎从未出过小村子的姑娘,具体的一些情况她并不清楚。
但是她唯一知道的是,无论在哪个朝代,哪个地方,借尸还魂这种事都是骇人听闻的,一个弄不好她说不定要被烧死。
谨慎的按照原身的生活方式和习惯待了几天,发现没有任何人关心她之后,她这才放心,开始打量这个世界,以及周边的人。
开始那几天她可被周王氏打得不轻,偏偏还不敢与原身行为处事有什么不同,就硬生生受着,受了不少罪。
几天之后她受不了了,开始寻求出路,通过原身的记忆她知道这几天大概就是周震回来的日子,于是她蛰伏了几乎一个月,在周围邻居面前大刷存在感,务必让所有人都知道周芷是一个备受继母虐待的小可怜,才能安稳进行她接下来的计划。
至于周震,她从周芷的记忆中了解到他几乎半年才回来一次,并且回来也就只待个几天,这个家里大部分都是周王氏当家,但是周震从总体上来看还算是一个比较正常的人,每次回来都会给周芷带一些女孩子喜欢的小玩意,不过周芷被周王氏养的太过胆怯,一见到周震就跑,压根没有机会与周震好好说过话,但这恐怕也正是周王氏乐见其成的。
不过……
周芷眯了眯眼,这次这具身体里的是她,所有欺负过周芷的人她都会一一讨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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