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娘子偶然出去溜达一圈,竟然就将郎君捡了回来。这种天大的好事,四喜想都不敢想。
可是如今这人活生生的就在床上躺着,容不得她有半分迟疑。察觉柳离发烧,四喜也不敢耽搁,连忙命人去请郎中。
鉴于柳离多灾多难的身体,郎中经验已经积累的十分老道。一番探查之后,很快下了诊断:“风寒。”
提笔写了一道方子交给四喜,末了还不放心的叮嘱一句:“小三郎君体质虚弱,除了服药之外,尤其还要注重保养。”说罢不动声色的抬头看了裴九一眼,道:“尤其在休息上,万万不能马虎。”
也非郎中多事,而是裴九盯着柳离那两眼放光的样子,简直就像在盯着一块香喷喷的肉。看着自家小郎君躺在床上混事不知的样子,郎中下意识打了个冷战。
四喜此时却管不了那么多。若从身份上论起来,柳离算是紫竹居正经八本的主子。如今自家主子病了,做下人的自然得十分上心。
四喜拿着药方,风风火火的就要出去抓药。四指眼珠一转,上前拦住了人:“今日院里事多,姐姐还是留在家里伺候郎君和娘子。抓药这样的小事,四指一人便可办了。”
四喜一想,这话说的也十分在理。便将药方子给了四指,末了还不放心的叮嘱道:“抓药的时候告诉管库先生一声,这药是给咱们小三郎君服用的,务必用上好的药材。”
“得嘞,放心吧。”
四指收拾收拾,拿着药方就出了门。
这一去就是大半日,直至晌午,四指才匆匆回了院。
这孩子向来贪玩,四喜也不同她计较。取了药放在火炉上熬,一个时辰后将药熬好,见柳离还不醒,便放在炉子上煨着。
许也是这屋里温暖的关系,柳离这一觉倒是睡得舒服。他这一睁开眼,外面天色都擦黑了。
被裴九那一刀劈的太狠,柳离乍一醒来有些发蒙。屋内光线昏暗,只有墙角一处火炉透着些许亮光。
柳离动了动胳膊,发觉肩膀处压着一个沉甸甸的东西。动手摸了两把,方才发现是个人脑袋。这颗脑袋圆滚滚,发髻上还插着几根簪子。
柳离皱了皱眉,抬手将那脑袋搬开,没好气的道:“还不快起来!”
裴九睡眼惺忪,揉了揉酸痛的脖子,不情不愿的坐了起来。大白菜身上有一种淡淡的松香味,好闻的很。
柳离起身,目光吃力的环顾一圈,发现此时身处的房间布置的华丽馨香,想来应是女子的房间。至于是哪个女子……不肖想也知道。
自己堂堂儿郎,竟被一个女子绑了来。柳离心中烦躁之际,握紧了拳头,强忍着想要将她扔出府的冲动。
偏偏裴九对他的心情一无所觉,咧着嘴没心没肺的笑了笑,而后轻轻拍手,将候在门口四指叫了进来。
“郎君醒了?”四指俯身同柳离见过礼,而后走到一旁将火烛点上。边做事边道:“适才已经请郎中看过,郎君染了风寒,怕是要好好的将养些时日了。”
将火炉上的汤药倒进翠玉小碗里,四指轻手轻脚的端到柳离面前:“药是郎中亲笔开的方子,管保没毒。郎君尽快喝下吧。”
柳离睨了一眼药,复又觑了觑裴九和四指,咬牙切齿的道:“是你们两个将我绑来的?你们究竟有什么阴谋?”
看出了柳离心里的急躁,四指没敢吱声。
现在这种情况,提笔沾墨自是不便。裴九想了想,伸手将柳离的手扯过来,青葱似的指尖划过他厚实的掌心,一笔一划写道:见你病的厉害,我也是心疼的紧。
裴九的指尖不断在柳离手中游走,一下一下痒的厉害。仿佛有一只羽毛轻轻拂过,柳离心头一颤,烫到似的缩回了手。
“这里可是柳府,你莫要不知耻。”说着便要下地。柳离脸颊涨的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臊的。
四指上前拦住柳离的去路,一脸坏笑的道:“适才奴婢出去抓药的时候,已经顺路告知了刘管事。从此以后郎君您姑且就在这紫竹居里住着,至于潇湘馆那边,怕是已经锁上门了。”
左右已经得罪了这位小郎君一次,四指索性帮忙帮到底,直接给柳离来了个釜底抽薪。眼下潇湘馆那边火炉已撤,屋门和院门皆已经上了锁,柳离即便想回去住,怕也得等明日找到刘管事才行。
眼下外面寒风肆虐,柳离拖着一副病恹恹的身体,自然不愿这么费力的折腾。
不由得狠狠瞪了裴九一眼,妥协道:“即使如此,我也不愿与这女人住在一处。”
“娘子的屋中有两处火炉,最适合郎君养病了。好说您二人如今是夫妻,奴婢觉得,住在一处也未尝不可。”四指幸灾乐祸的劝道。
“绝不可能。”柳离黑着脸坚持道。
不论怎么说,这人好歹是留住了。裴九也不打算再继续触碰他的底线,拉过柳离的手写道:可同屋,不同寝。
她的主屋极大,除了衣柜和博古架之外,足够有位置再摆下一张床。裴九略思索一番,比比划划的吩咐四指到外间将软塌搬进屋来。自己收拾一份被褥,十分痛快的搬到软塌上去住。
没想到她态度如此干脆,柳离愣了一下,好半天才说了一句:“这里本就是你的屋,我可以到软塌上将就一晚。”
裴九摆摆手,隔空写了三个字:你有病。
柳离神奇的看懂了她的意思,脸又黑了一层。
实则裴九心中也有自己的打算——这王五娘因为是个傻子,原本就不招府里人的待见。如今柳离又与她分居二处,时间长了难免生出事端。倘若哪日柳老夫人不喜欢她了,再想方设法的给柳离纳个妾,那她这正妻的位置保不住不说,还平白无故的多了个情敌。
如今她不管是王五还是裴九,总归都认定了这一个人。未来的事千变万化谁也不能预测,倒不如先将人牢牢拢住,姑且先培养培养感情再说。
裴九是个天生的生意人,不论是做人还是做事,向来都能看的长远。
眼下她站着王五娘的身份,便要为自己谋求属于王五娘的利益。但是变回裴九这件事也不能耽搁。尤其是有四指那番承诺在先,回到自己身体就成了裴九心中的头等大事。
盖着锦被躺在软塌上,裴九掰着指头数了数。距离上次外出已经隔了七八日,趁着这阵子天好,她打算再偷着出府去找张钱一次。
今日在府里玩了一大圈,裴九身体乏累的很。倒在枕头上没过一回,口中就打出了一串小呼噜。
柳离喝过了药,嘴里正苦着。听到她那头传来一阵轻鼾,心情不由得更加恶劣。好说他也是堂堂一府的郎君,竟然被这女人逼迫到如斯地步。
如今转过头来细想,似乎从那日他在藏娇馆遇到她开始,这运气就一直没好过。祖母一直都说这女人是自己命中的福星,如今看来,她倒像是天生的克星。
柳离气闷的坐在床上,稍一抬头,便能看见不远处睡着的裴九。这女人虽性格跳脱,不怎么懂得寡廉鲜耻。但睡姿却意外的乖巧,两只手规规矩矩的交叠置于胸前,樱红小嘴微微撅着,像个不知事的婴孩一般。
自小长这么大,柳离头一次与人同寝,心中升起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感。他惯常喜欢安静,夜晚入睡须得关闭门窗,听不得一点动静。
这屋内炉火哔哔啵啵,加上裴九的呼吸声,外间还有两个婢子嘻嘻哈哈的说话声,主屋内乱糟糟的一团。柳离以为自己今夜定然得失眠。可是没想到这一闭上眼睛,便过了一夜。
自小到大,柳离很少有睡得这般安稳的时候。直至清早仆人洒扫庭院,门外一片喧哗声,柳离方才醒来。
这一睁开眼睛,便觉得浑身神清气爽。主屋内火炉彻夜未熄,柳离即便不盖被子,也没觉出寒冷。
昨夜事出太过突然,柳离一时间还未适应。睁开眼看到头顶粉红的帐幔,甚至还愣了一下。直至回想起发生过的一切,这才连忙坐了起来。
裴九醒的比柳离稍稍早一会,此时正盘腿坐在塌上默念心经。听见对面床上有动静,裴九不疾不徐的睁开双眼。看见柳离迷离的眼神,还有胸前微微敞开的衣襟,裴九小的眉眼弯弯,宛若偷糖的孩子。
柳离被她的笑容晃了一下,好半天嘀咕了一句:“……醒的倒是早。”
稍微清醒片刻,柳离穿鞋下地。正当转身寻找衣服之时,就见身后有人早已经展开外袍,静悄悄的候着了。
裴九如今的身体大约也直到柳离的肩膀处,以免他的外袍拖地,只得费力的踮着脚。
柳离以前从不用下人,是因为不想身体有接触。他这肌肤太过娇贵,稍一碰便得起好些日子的红疹。
可是裴九不同,上次他与这人结结实实的触碰过,并未起那折磨人的东西。故而在这件事上,柳离倒没什么戒心。
看见裴九费劲巴力的抬着自己的衣服,柳离一时心软,鬼使神差的就将手伸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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