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她今日跟着三郎外出游玩去了,你能遇到她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二夫人精神不好,恹恹的躺在塌上,听了紫环的话,也并不觉得惊讶。
“可是、可是娘子她竟然会武功……奴婢觉得此事非同寻常,还是要跟夫人说一说的好……”紫环惯常喜欢搬弄是非,如今好不容易抓到了裴九的把柄,便将今日市井见到的事添油加醋的说了一回。末了指天指地的发誓道:“奴婢今日所言句句非虚,夫人若是不信,尽可以将娘子叫过来审一审。”她说的是审一审而非问一问,可见得成了心想要报复裴九。
二夫人也是个没什么主意的人,闻言便有些动摇。想了想吩咐紫环:“一会等五娘回来了,你先将她请到我这里来。或许这中间是有什么误会,我先问一问她,若是误会便也就罢了。”
“可是夫人……”
二夫人摆手打断紫环的话,温声道:“不管怎么说,五娘她也都怪可怜见的。当初你祖母做主将她娶进来时就曾嘱咐过这几个房里的人,要对王五娘宽容一些,莫要欺负她一个傻子。你说她会武功,那也可能是一时眼花瞧错了。别因为些个小事坏了咱府里的和睦,叫过来问一问就罢了,不可往外面声张。”
二夫人不叫紫环往外面声张,大约也是不想将事情闹大,尤其不敢惊动老夫人。紫环苦心孤诣的谋算落了空,心中不免有几分不甘。回紫竹居这一路心中都始终愤愤不平,总想把自己曾经吃过的苦头捞回来。
约至傍晚,裴九方才带着四指回了府。两人分路而行,裴九独自一人回紫竹居,四指则带着张钱开的药偷偷溜到小厨房里煎药。此时正是小厨房开饭的时候,四喜大约带着人去端晚饭了,紫竹居里静悄悄的没什么人。
白日里新得了把扇子,裴九心里正舒爽着,一边摇扇子一边扭着腰往院里走。冷不丁听见有人冷笑一声,紧接着紫环便带着几个下人从门廊阴影处走了出来。
“白日里出去玩了一天,看样子娘子心情可是很不错。”抱肩站在上首处,紫环脸上挂着冷笑。
裴九收起扇子,挑眉望着她。这个小奴婢在紫竹居历来嚣张,她倒是想看看,她想要对自己做什么。
紫环往前走了几步,距离裴九更近了些:“可真是不巧,今日奴婢去坊市买年货,竟然在一家扇子店前见到了两个熟人。”
“娘子秀的那一手扇子功,可真称得上是精彩绝艳啊。眼下咱们这院里人也不少,不若娘子再给咱们舞上一支,叫咱们几个奴婢开开眼如何?”
紫环话音一落,她身后那些人便纷纷开口附和。裴九眯着眼睛打量一圈,发现都是些平日里跟她玩的比较好、走的比较近的下人。看来她今儿是成心想要找自己不痛快了。
裴九勾起唇角露出个轻蔑的笑容,大有一副你不配看本娘子跳舞的气势。抬手用扇子将紫环推远了些,迈步打算继续往院子里走。
紫环被驳了面子,脸色愈发难看。伸手拦住裴九,语气越发尖酸:“慢着,今儿若是不将这件事说个明白,娘子休想离开。”转而又吩咐身后几个下人:“都愣着干什么,快过去将人给我抓住。”
“可是,这可是咱们的娘子啊……咱们都是紫竹居的下人,谁敢跟娘子动手?”那几人面面相觑,都有些犹豫。
“怕什么,出了事有二夫人呢。这可是她亲口吩咐的,你们难道连二夫人的话也不听了吗?”
“既然是二夫人的命令,那自然是要听的……”其中有一个看起来比较机灵的婢子,谄媚附和了紫环一句,立即跑过去抓住了裴九的胳膊。
有一个人带头,其余的下人也不再犹豫。纷纷冲过去抓住了裴九,有两个下人拧住了裴九的胳膊,余下的则拿了绳子直接套在她腰上。裴九站着没动,由着这些人折腾。待将她五花大绑的绑结实了,下人便问紫环:“紫环姐姐,是否要送到夫人那里去?”
“急什么!”紫环一把夺过了裴九手中的扇子,放在手中把玩了几下,态度轻佻的伸过去托住了裴九的下巴:“娘子真是好演技,这些年装疯卖傻将咱们整个柳府都骗的团团转。若非今日奴婢在坊市上撞见娘子,还不知您竟然隐藏的这么深……”
“娘子若实在不愿意秀武功,那也好说。您不妨跟奴婢们说句话来听听,既然这傻子是假的,想必不能说话也是假的了,娘子,您觉得如何?”
裴九今日才从嗓子里取走一直蛊虫,莫说还不能说话,就是能说话,她也不敢在这时候被人抓住把柄。紫环劝了半天终于失去了耐心,伸出一只手掐住的裴九的脖子,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嘴硬能坚持多久!”
虽然不懂武功,但紫环手臂却十分有力气。她五根手指越发用力,裴九逐渐不能呼吸,憋得双眼泛红,眼泪都快要流出来。
旁边的下人们见状都有些害怕,小声的劝紫环:“紫环姐姐千万手下留情,若是将人掐死了,咱们可是都要掉脑袋的。”
紫环则道:“怕什么,这院子主事的一个都不在,便是就将她掐死了,也查不到咱们身上。”
这婢子如此心狠手辣,倒是叫裴九开了眼。双手不由得暗暗蓄力,打算挣脱绳子给这婢子好好吃个教训。可还没等裴九有所行动,却见黑暗中突然飞出来一个物事,呼啸着打在了紫环的后背上。那东西力道十足,打的紫环哎哟惨叫一声,身子一个踉跄,险些坐到地上。
“是哪个不开眼的,竟然敢惹到你紫环姐姐头上!”看清打到自己的是一块瓦片之后,紫环气的不轻,跺着脚破口大骂。
骂声未消,就见着墙角阴影处施施然走出一个人来。此人身披冬青色狐狸毛披风,发束玉冠,身姿潇洒,不是柳离又是哪个。
今日正是仗着院里没有给裴九出面做主的人,紫环才胆敢如此放肆。却不想百密一疏,竟然撞见了最不该撞见的,紫环一时吓得腿软,连忙跪在地上求情:“小三郎君……奴婢不知是郎君,适才有所得罪,请小三郎君恕罪。”
柳离踱步走出阴影,站在灯光下,先是回头看了裴九一眼。见她脸色发青,目光发直,脖子上一圈血痕尤其明显。这才又回头望着紫环,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容,语气嘲讽的道:“紫环姐姐,您真是太客气了。方才是我扔东西砸到了你,怎么,你想讨回来吗?”
他如此理直气壮,吓得紫环绷着脸,因惊惧而浑身不停的颤抖:“奴婢不敢,奴婢只是气的口不择言,没想到冲撞了郎君……求郎君看在奴婢舅舅的面子上,饶过奴婢这一次吧。奴婢保证,以后再也不敢了!”
素闻小三郎君脾气怪诞,是个不能招惹的人物。紫环也是实在没了主意,慌乱之下搬出了自己的舅舅,原打算求柳离开面放她一回,却不想柳离脸色更冷了几分:“你的舅舅又是哪个?本君倒是有兴趣见见,能教育出你这样外甥女的,究竟是个怎样不得了的人物?”
柳离如此讥讽的态度,紫环立时便知道自己捅了更大的篓子。这种时候说多错多,索性连忙闭上了嘴巴,半句话不敢多说了。
旁边几个帮忙的下人见状也没了主意,有人斗着胆子上前问柳离:“郎、郎君,这娘子要怎么安置?”
柳离挑眉回望着那人:“你们自己的主子,要来问我怎么处置?你们觉得,这合适吗?”
裴九适时的咳嗽几声,眨巴着眼睛,一脸期盼的望着柳离。这个时候,能救她一命的怕是只有眼前这个祖宗了。
“那、那奴婢便将娘子放了吧……”下人说完忐忑的看了看柳离的脸色,见他没有要阻止的意思,这便连忙过去给裴九松绑。
紫环心有不甘,不屈不挠的开口道:“郎君有所不知,奴婢今日在坊市上见到了娘子。她、她竟然懂武功……郎君,奴婢觉得这王五并非是个傻子,先前已经将此事同二夫人禀报过了。是夫人叫奴婢来审问娘子的……”
“哦?竟然去坊市了?”不是去藏娇馆了么?柳离有些意外,目光审视的望着裴九。后者却是一脸的无辜:不就是去个坊市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柳离态度这一犹疑,紫环便觉得有戏。继续煽风点火的道:“郎君说的不错,娘子她确实去了坊市,并且她还在众目睽睽之下舞了一只扇子,当时有许多人都瞧见了的。郎君,奴婢觉得这王五娘是故意装疯卖傻博取咱们的同情,若将此事上报各房夫人,定然会查明她的身份来历。倘若果真是作假,奴婢觉得,老夫人一定会同意您将她休离的。”
柳离不喜欢这个强塞进来的妻子,这件事阖府上下都心知肚明。紫环很懂得搬弄人心,她这么说,正是看准了柳离想休妻这一点。可不管她的说辞多么精明,却还是漏算了一点——她此时面对的人是性格阴晴不定的柳离,而非久居深宅的妇人。
“你这个小奴婢倒是聪明的很……”柳离夸赞的话一出口,紫环心中便是一喜。可接下来的话,却叫她如坠寒潭,浑身从里到外都凉个彻底:“可若论玩弄人心,你的水平还是差了点。尤其是,你竟然还敢算计到本君的头上来了,是谁借给你的狗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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