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理那个疯子做什么,把她赶走便是了。我看你大哥也不想再见她了。”
小五爷在母亲面前低着头,轻声反驳道:“可大哥发话了,谁敢带她出府,明天就灭了谁。”
“他要反了,把战场上那套要带到家里不成。那疯子那么对他,还要留着她兴风作浪吗?”
“这次不能听他的,弄个马车直接送她走。”
“母亲,我想见见她。”一直候在门口的张元容第一次忘了礼数,推门而入道。
张元容——李若松的夫人,当朝阁老的嫡女,万千宠爱不说,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是样样拿得出手的。再加上她性格娴静,容貌清丽,在京城也是排得上号的名门淑女。当她要嫁到辽阳李家时,京城人大跌眼镜,怎能将名门淑媛嫁到苦寒之地的武夫人家。好在李若松平步青云,众人才觉得,阁老眼光独到,找了个好女婿。
张元容嫁到李家,没有摆过一天阁老嫡女的架子。侍奉公婆,服侍丈夫,生儿育女,妥帖周到,让人挑不出一点毛病。
婆婆本想把管家之权交给她。她却几番推辞,以致现在李家的管事明面上是小五爷。暗地里却是张元容一手打理,她遇上大事,便会拉着小五爷一起去让婆婆定夺。
她唯一让外人置喙之处,就是未让身居高位的丈夫纳妾。外人皆觉得她定是十分厉害霸道,所以容不下别的女人。其实她明白,丈夫志在仕途,却让她得了污名。有时她也能从婆婆抱怨中感受到婆婆嫌她的院里太过冷清,配不上如此优秀的儿子。
所以当她听说这次李若松将带回一位女子时,她感到意外,他变了。有一刻她疯狂地想见到她,看看她是什么样的女子。
但秦慕琅入府后,她又怕见到她。
她和丈夫少年夫妻,但她并不觉得丈夫有多爱她,有多爱她的孩子。丈夫的世界总是公务,战事。但这个女人居然让他变了一个人。她怕她,怕比不过她。
夕阳灼热,泛泛的霞光把屋里都笼了一层金色。秦慕琅着一件靛蓝色锦衣走进了她的房间。
其实秦慕琅没有胆子见她,自从伤了李若松后,她心伤郁郁。便由着牧云格控制,牧云格要见,她也只能躲在身体里奉陪了。
张元容见她进来,本想喊一声秦姑娘,哪里知道这女子,毫不客套,也丝毫没有礼节,一进门便径直坐下了。
“我马上要走了,临走前,觉得夫人应该见见我。至少知道自己的情敌长什么样子,下次见到这样的女子,也好提防些。”牧云格这话别说让张元容不爽,连秦慕琅都听着有些刺耳。
张元容毕竟大户人家出生,教养和涵养让她压了气道:“秦姑娘多心了,只要秦姑娘愿意留在府中照顾大爷,我定善待姑娘。”
“你会把你的位子让给我吗?”牧云格双眼一眯,极具侵略地笑着问道。
张元容一怔,呆呆地看着她。
牧云格缓缓站起,走到张元容身后,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放心,我看不上那个位子,他人都是我的,我要这个位子干什么?”
张元容被气得脸色发紫,正想反驳,却被牧云格抢白道:“放心,我要走了。走之前,我觉得有必要见见你,让你知道输在哪里。”
“其实单论,不管是家室,容貌,品行才华,我是样样不及你。但正是那优渥的家室,让你与世无争,让你大度,优雅。”
“而他虽生在武将名门,却兄弟个个如狼似虎。虽是嫡长,却也要什么都去争取。何况这武家生存之道,本就是刀尖舔血,弱肉强食。他见不得你的与世无争,甚至是觉得那是一种高傲。”
“和你的与世无争相比,我的触不可及,让他着迷。求而不得让他不甘心,让他不会放手。”
这话让张元容银牙磨的格格作响。手中的帕子也揉的撕开了口子。她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没错。
牧云格深深吸了口气,道:“今日我走了,你也别妄图学我,落得个东施效颦。你还是他完美的妻子,做他最后的港湾。日后他倦了,终是会息在你处的。”
“但若想你们这艘船行得稳,行得远。你要做好这艘船的锚,握好他的方向。在他名震天下时,别忘了让他见好就收。在他听信奸邪时,提醒他多多提防。”
说完牧云格给张元容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大礼,便走出屋子,走向等她的马车。
留下张元容定在原地,她心痛得支撑不住,撑着桌子,坐了下来。其实刚进屋的牧云格那咄咄逼人的嚣张,她是不惧的。但她那最后几句,让她听得心惊胆战。她是动了心,动了情的,想必他也一样吧。
很快她便有了答案。
李若松回来了,很明显他回来的很匆忙,一身训练的盔甲都没脱去。一进来,便四下寻找,气息粗重很快充盈了整个房间。他见什么也没寻着,也不管张元容脸色有多难看,发难道:“她呢?”
“走了。”
听到这个回答李若松气的把手中的鞭子,重重扔到桌上,“你就这么容不下她吗?”
第一次见丈夫如此动怒的张元容,站起了身子,双眼莹莹泛泪地看着她不再认识的李若松道:“是她自己要走的,我何时赶过她。”
“她一孤女,外面哪里还有她容身的地方。她要走,还不是你们逼的。”
“我今儿便告诉你,她的父亲是我逼死的,她的亲族是我屠戮的,我这辈子都是欠她的了,我不会放她走,我要一辈子还她。”
说完,他拿起桌上的马鞭,冲出了屋子,在外喊:“把我的马牵来,给我追。”
夜色袭来,却没人敢来屋里点灯,空留张元容一人在黑暗里咀嚼着李若松的话,他欠她的,他要还她,只有她输得彻底。
秦慕琅的马车刚出宁远伯府,还没到城门口,便被李若松追上了。气势汹汹的李若松让车夫吓得丢下马车便跑。
李若松一把打开马车,抱住秦慕琅便走。秦慕琅知道是他,努力挣扎着,见不起效果,便打骂开来。
“你干什么,没王法了吗?放我走。我死也不会从你。你死了那条心吧。”
此时马车被人从里面打开,吉娜不急不慢地从车上下来了。
秦慕琅见了,如见救星,呼喊道:“吉娜救我。”
吉娜却仿若未闻,径直走向江宁,“把马给我,我在宁远伯府门口等你们。”然后看都未看秦慕琅一眼,便策马走了。
她这番操作把李若松逗笑了,“吉娜都比你懂事。”
可他还没笑过两秒,便觉得身后的东西不对劲了,不再说话了,也不再折腾了。
他慌了把她抱到面前,才发现她那红肿的双眼又沁满了泪水。
秦慕琅见他转过身来,立刻扬手想打他,却停在了半空中。她以为他没了她,也会过得很好,可眼前之人,肉眼可见的消减,眼窝凹陷,胡茬疯长。早没了之前的意气风发,这才不过一日呀。
她突然开始笑自己自作多情,谁说一定是因为你。这番自嘲自怜,让她没了打人的意思,停在空中的手轻轻地去摸他的脸。
李若松见她手来,下意识一躲。再看她满眼温柔不舍,迎了上去,任由她的纤手去触碰。
他的心被触得已经柔软,脸抵近她的脸,压着声音问:“别离开我,你看看,我都被你折磨成什么样了?”
这情话低沉,旁人无所闻,却直击秦慕琅的心房,她此刻早已失了理智,捧着他的脸便吻了下去。
他倒是第一次被一个女人强吻,轻点了一下算回应她,后便侧头让了些,“有人呢?”
他本以为秦慕琅会羞红了脸,躲到他怀里,却见她气呼呼的道:“专知道哄我,骗我,让我去做小。”
“我”李若松刚说了一个字,便卡住了,他长呼了口气。
他耳畔回荡着秦慕琅昨日的言辞,她是自由而倔强的飞鸟,她不是那种甘愿困守牢笼的女人。他恨她的恣意,她的自由,但也爱惨了她的不同,真要让她受一辈子委屈来待在他身边吗?
是否太过自私?突然之间他不再怪她那番绝情,他是给不了她完整的幸福。
他这一愣神,秦慕琅却双臂揽住他的腰,伏在他的怀里。他那片刻的犹豫,立刻烟消云散了。他自信天地间只有他能护得了她,他能给他全部,包括他自己。这是他欠她的,他理应还。
他一手揽着缰绳,一手揽着她的背,把她拉紧,他的体温瞬间让她温暖,让她贪婪地往他怀里钻。
李若松见她如此,笑道:“就你这样,还说要离开我。”
秦慕琅知道自己没用,什么现代一夫一妻,什么三个人的世界太拥挤,早已在见到他的那一刻被抛之脑后了。
她终于开始理解恋爱脑,成为恋爱脑。既然打不过就加入。
但她的嘴还是倔强的回道:“我还说过咬舌自尽也不从你呢,你还逼我不成?”
这番没有道理的抢白让李若松笑了,“我怎么会逼你呢,别闹了,快和我回去。”
“我知道做妾委屈你了,但这是唯一能让我照顾你的机会。我答应你,一辈子为你遮风挡雨,不让你受半分委屈,给你一个我们的家。”
这番话让秦慕琅心颤了一下,她眼中的眼泪一下子守不住,滴落了下来,在火把的橘色的烈焰中闪了一下。
她的心和那火苗一般跳个不停。她用手拍打着自己的脸,让自己不至沉醉于男人的甜言蜜语之中。不停的告诉自己这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但那仅剩的理智在他那双灼灼的双眼下,举手投降了。
她陷进去了,从见他的那天便陷进去了。她期望牧云格出现能阻止她,但一想到牧云格,心被扯了一下,双眼狠狠的闭了一下。
“不,你忘了我是谁吗?”
“我是哱拜的女儿——牧云格。我的身份终是你的风雨,未来更可能是你李家的灾祸。”
“不,我会害了你,害了你全家。就到这里吧。放了我吧。”
李若松被她决绝的眼眸刺的手终是一松,放开了她。
秦慕琅见他的手松开了,以为他怕了,朝她一笑。
【是该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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