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外科下午有两台手术,傅知涔一台。
徐教授女儿徐晴一台。
但临了要手术的时候,徐晴那边出了点儿状况,请假了。
所以,傅知涔临时被安排了两台手术。
手术台缺人,帮忙递医疗器械的位置空着没人上。
傅知涔去手术室前,直接叫上了关郁。
两台手术接台,傅知涔通常情况,都会换刷手服。
因为不喜欢别人靠自己太近。她会自己穿隔离衣,但今天,无菌布包打开,傅知涔叫了关郁,严格按照流程。
手伸展开,脱掉外套。
套头毛衫下,露出修长的脖颈,她皮肤白,上面的吻痕便极容易被看见。
关郁视线落在上面,停留了很久。
傅知涔视若无睹穿好无菌隔离衣,开始手术。
这之后,关郁不知道在想什么,心不在焉,好几次器械递错了,傅知涔当场批评了她。
一台手术下来,由于关郁不专心,犯错误多,第二台手术,傅知涔没有叫她上台。
两台手术休息期,傅知涔洗完手,等待下一台手术。
结果走到九号手术室,看见关郁蹲在门口。
傅知涔挑着眉,问她:“找我有事?”
关郁站起来,单眼皮垂着,探究地打量傅知涔说:“想占用您一些时间。”
迎着她的视线,傅知涔双手插入深绿色刷手服内,表情淡淡说:“马上要手术了,能给你的时间有限,有什么疑问尽量简短一些。”
“你和时樱现在什么关系?”关郁看了眼傅知涔脖颈,有些迟疑说。
“早上碰到,时樱脖颈也有一些遮都遮不住的吻痕。抱歉,如果是我理解错了,您可以不回答。”
关郁问得比较委婉,实在是越往哪个方面想越觉得需要答案。
傅知涔笑了笑,语气平静说:“时樱怎么想,我不能替她回答。不礼貌,你也没有立场问。”
“但如果你问得是我。我没有什么好遮掩的,我喜欢她……”
关郁整个人愣在原地,说不出话。
傅知涔回答得干脆利落,坦荡自若,。
没有替时樱回她那部分的答案,只是仅仅作为她自己,表示忍关郁很久了。
她爱时樱不是一件遮遮掩掩的事情。
关郁根本找不出骂人的立场。
好半天过去,关郁张了张嘴,从沙哑的喉咙里憋出一句来:“你疯了,她是残疾,根本不能标记你。”
“那又怎么样?”
傅知涔打断关郁,视线冰冷看着她:“关郁,其实我忍你很久了。”
“喜欢时樱是你的权利,我无法反对,因为时樱确实有被人喜欢的资本。可拿她残疾说事,你是有什么毛病?听见你在背后诋毁她,我真的要很努力,才能忍住,不对你动手。”
傅知涔说完,云淡风轻看了眼时间,恢复到温柔知性的模样,对关郁说:“好了,时间到。病人要推进来了。”
说完摁开九号手术室的门,抬脚走进手术室,关郁摁着感应开关,从身后叫住傅知涔。
她站在门外,看着门里体面的不像话的医生,此地无银三百两说:“你没有被时樱标记。”
傅知涔不置可否。
关郁松口气,接着恶劣的笑了笑:“留下那么多吻痕却没有被标记,心情很不好受吧,未婚alpha不标记omega,只有一种可能,不爱。”
傅知涔双手抱胸,不觉得要向关郁解释今早的事情,无动于衷说:“噢。”
关郁皱着眉,输人不输阵,想了想,找补道:“傅主任你别太自信,有件事时樱肯定没对你说,其实她不是残疾,很正常,就是不爱你。
首都星林家在寻找几十年前逃婚的omega和他们家的孩子,前不久我被安排负责锦市同龄alpha基因链追踪。
发现时樱不是残疾,她只是检测时,腺体处于基因进化阶段。”
关郁丢下这句话,趾高气扬转身离开了,傅知涔站在原地停顿了几秒,接着若无其事开始下一台手术。
病人癌变转移,原定三个小时的手术,一直延续到晚八点。
最后的缝合,傅知涔交给副手,副手是位老医生。
开玩笑问她:“傅主任下午心情不好?”
“有吗?”
“当然,看看我们实习生小姑娘,大气都不敢出。”
傅知涔没怎么笑,只说快点吧。
“家里有人等回家,怕等着急了。”
从手术台下来,傅知涔直接在手术室里换好衣服。
回了科室,徐主任在外面等着,来回踱步。
见傅知涔一出来,老教授鬓边白发都快飘起来了。
“知涔,你师妹出事了。”
*
晚上九点左右,苏谭酒吧已经有很多人了。
时樱与白柯踩着光怪里里的灯光,推门进去,整个场子都是燥的。
白柯站在旁边说话,时樱有些听不清。
问: “什么?”
白柯拽了拽自己身上的衣服,再看看时樱身上的棉服。
哭笑不得说:“我们穿着太朴素了,光顾着开车给忘了。今晚苏谭变装活动,你瞅瞅场子里的这些人,奇装异服。显得咱们格格不入。”
时樱看也没看,嫌弃音乐吵,平时苏谭没这么吵。
“早知道不来了。”
时樱皱眉,但来都来了,不喝酒等于白来一趟,也显得矫情。
时樱想了想,对白珂使了个眼色。
指指楼上:“去包厢。”
白珂:“可以啊,你请客!”
两人都是熟客,不需要侍应生带路。
时樱也没找人,直接冲去人群往电梯口走,一路拒绝了两个猫耳朵三个长尾巴的动物装扮女士男士们的搭讪后,走到电梯口。
结果看见电梯通道放了个禁止通行的黄色警示牌。
前面有拨人比她们早过来,似乎也要上楼,但被拦住。
几个人说话摆着谱,身份地位不一般。
大厅经理从后面挤进来,擦了擦头上的汗。
头上戴了个闪光的老虎耳,随着走动,耳朵摇摇晃,站在几人面前,满脸堆着笑,对那一波人说。
“蒋总、万总,李三公子,诸位不好意思啊。实在对不起,今天真不行,半个小时前,包厢里有位omega客人被下药了。咱家四位老板都在上面坐镇,实在不能接待客人。”
“真是扫兴。”有人说:“你们场子不是不弄那些脏东西吗?”
大厅经理干巴巴笑着说:“肯定啊,我们是正经酒吧。自然不允许客人玩那种东西。可防不胜防,有些客人不自觉,夹带私货。遇到这种情况,我们只能自认倒霉。”
“二楼包厢不行,三楼呢?”
“都不行。”
“草!上午我打电话过来预约,你们前台只说,二楼预定的包厢被人包圆了,为什么三楼也不对外开放。”
大厅经理含蓄笑了笑,摇头说:“老板们在三楼。”
“你家四个老板真不怕得罪人呢,三楼一整层包厢说不开放就不开放。”
“实在是抱歉。”
“行了,不开放包厢,也没什么大不了。话说回来,今晚被下药的人是谁?哪家的人?这你总是知道一些的吧。。”
出入苏谭的客人非富即贵,有人能一口气包场二楼的包厢。
证明对方身份背景不一般,锦市巴掌大点儿的地方,贵圈一些脏事玩得层出不穷,既然有人玩药,这群少爷小姐们当然感兴趣,挖空心思问。
可惜的是,大厅经理嘴巴比他们老板还要严,四两拨千斤带了节奏,又嘱咐调酒师,给今日在场的顾客每桌送一盘果盘当做赔罪。
*
时樱和白珂没能上二楼,也不打算坐太久。点了两杯白兰地,果盘叫侍应生看着上。
时樱往沙发一坐,长卷发被一根发绳绑着,没松,头往后靠,磕脑袋。
这才想起来,早上傅知涔帮她把头发绑得紧,容易崩头皮。
时樱抬手把发圈取下来,想了想,没扔,转手把五毛钱的发圈收包里。
白柯在旁边看得乐不可支:“你什么时候开始用五毛钱的发圈了?”
“怎么?”时樱扬眼:“我还不能节省了。”
“前提你是吗。平时身体乳法国代购,气垫用K家,化妆棉一片三十块。你和我说节省……”
时樱:……
能赚钱,当然就能花钱,这有什么好说的。
只是经白珂这样讲,时樱想起来,她最近确实没花钱,吃穿用度都是傅知涔的。
她把花钱这件事给忘了。
“发圈是傅主任的。”
白柯没完没了说:“我女神穿衣打扮极简风。她一向成熟、知性、涵养、对于消费也很理性……”
时樱踹了一脚白柯:“说重点。”
“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好吗?给你分析分析,你为什么烦。”
侍应生上了酒,白珂让开一个身位,等侍应生离开后。
继续说:“我觉得你喜欢她。你从来不会这样区别对待一个人,诸多忍让,也不会对别人有太多的情绪输出。但对傅医生,你有。所以你今天把她带去面馆,我起初确实不敢往那方面想。”
时樱被白柯这一句话问得愣了好几秒。
她拎起高脚杯,眼睛眯着,红唇沿着杯口,抿了一大口酒精。
“是有些喜欢。”时樱承认说:“但不知道会有多少。”
“多少是指?”白柯有点迷茫,喜欢就是喜欢,还能分多分少?
时樱又抿了口酒,半杯白兰地,她喝了一半。
慵懒地半阖眸,灯光在那张冶丽的脸上荡来荡去,忽明忽暗。
过了半响,时樱笑了声:“比如心甘情愿为傅知涔破例、把她的喜怒哀乐放在利益价值之上……”
白柯没听懂,呆了几秒,继而满脸诧异反驳时樱:“时樱,你是不是没谈过恋爱啊?你那些多少的担忧全都在考虑人家的喜怒哀乐欸?”
时樱抿了抿唇:……
“你完了。”白柯捧着下巴,幸灾乐祸总结说:“时樱,你爱上她了。”
“那就完了吧。”
她真爱上傅知涔,也是傅知涔完了。
时樱自己把自己逗笑了,松弛的拎起高脚杯,杯壁与白柯手中的酒杯碰了一下。
她这边一杯酒没喝几口,过来搭讪的人,陆续来了十几位。
平时苏谭老板在,帮着将人挡回去,今天人都不在,过来好几波邀请时樱喝酒。
陆续帮时樱挡了一波搭讪的桃花后,白柯筋疲力尽。
“给你挡桃花可累死我了。啊啊啊啊啊,齐妩平时念叨你念叨得最频繁,嘴上说着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你朝朝日日来苏谭坐台,她都服侍着。结果今天倒好,你人过来了,她待三楼不下来。”
时樱从拎包里把钻戒取出来戴上,手指搭在深灰色的沙发边,比较明显的位置。
懒洋洋回答:“人家有事,刚刚你不是听见了吗?”
因为灯光暗淡,前头舞台炸裂。
白柯压根没往时樱这边看。
一心二用接话说:“我还听见苏谭有四位老板,一直以为只有三位。第四位你见过吗?”
时樱原本塌在沙发里,听了这话,陡然眼皮撩开,不知道想到什么,直接从沙发上坐起来,看了眼楼上。
随即冲白柯打了声招呼:“我去一下洗手间。”
话落也不等白珂回答,拿起手机,往角落里走。
等到周围稍微安静一些,时樱听见手机铃声。。
是傅知涔。
电话接通,傅知涔先是愣了几秒,忽然开口问:“时樱,你在外面么?”
“在。”时樱回她。
傅知涔接着问:“外面哪里?与朋友一起?”
“白柯,晚上组饭局。”时樱这样答。
傅知涔沉默了少许时间,说:“嗯,玩得开心。”
礼貌违心的话说完,两人都不约而同安静下来。
时樱也没问她在干什么,耐心等了几秒钟,见傅知涔没有别的要说了,忍不住叹口气:“知涔。”
傅知涔:“我在。”
时樱问她:“没别的要问我么?”
“有。”傅知涔立即答,深吸一口气,语速很快:“你是不是没看手机?”
之前因为酒吧太吵,时樱确实没有把手机拿出来,听她这么说。
时樱退出通话界面,看见有很多通未接电话。
时樱眉头一紧,用稍微软和一些的语气说:“我刚刚没看,这边酒吧太嘈杂了。”
“怎么跑去酒吧了?”傅知涔问。
时樱故意停顿了几秒:“心情不好,下班坐白柯车,约着喝了杯酒。”
“噢……我心情也不怎么好。”傅知涔听懂了,话锋一转说:“下回心情不好直接约我吧。”
时樱没答应:“还是别有下回了。心情好的时候约会比较舒服。”
“行,听你的……”傅知涔笑了声,几句话的功夫,两人之间气氛稍微缓和了些,傅知涔开口说:“时樱……”
时樱应:“嗯。”
这一回傅知涔停顿了很久。
花了很大力气按捺住追问的冲动,傅知涔长长吐了口浊气,没有干涉时樱的正常社交活动。
“你玩你的,但记得接我电话,行吗?”
时樱说行啊,不过没问傅知涔在哪里。
因为刚刚电话里,傅知涔那边响起的嘈杂交响乐,与时樱这边听到的是同一支,傅知涔就在楼上。
上回去石意吃饭,万思雨邀请时樱去苏谭喝酒,傅知涔不让。
万思雨骂她:“你自己当甩手掌柜就算了,还要管时樱去不去苏谭?”
其实早该想到了,苏谭四位老板,永远只有三位出现,而另外一位很忙,很少会来苏谭,而且又跟苏谭三位老板交情甚好。
还有刚才电话里同一支电子乐为证,傅知涔就在楼上。
时樱得出结论,抬脚往楼上走,结果被外面守着的大厅经理拦住了。
时樱想了想,给万思雨拨了通电话。
“万老板,我是时樱,方便下来接一下我吗?”时樱一点没和她客气,直言:“电梯口,我被拦住了。”
万思雨先是看了眼通话联系人,她没有时樱的号码,显然时樱也没有她的。
时樱像是知道她的顾虑:“你们大厅经理在楼下,我问他要了你的联系方式。”
时樱是谁,万思雨再清楚不过了。
之前两人在石意吃饭,遇见,时樱无名指上戴着与傅知涔同款的婚戒,后来万思雨问过傅知涔。
傅知涔深爱她的老婆。
眼下接到时樱电话,万思雨先是愣了足足十秒钟,旋即反应过来,偷偷看了眼包厢里从始至终冷着脸的某位医生。
唇角偷偷爬上笑容:“这就来,稍等。”
话落抬脚往电梯口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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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0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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