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染离苏念不远，再加他听力敏锐，似乎是察觉到身边少女气息有些不稳，墨染侧目不着痕迹的瞄了一眼，只看到姣姣月色下稚嫩清隽的少女眼角泛着泪光。

墨染喉头微动，一瞬间失了神。

美则美矣，就是有些伤感。

墨染不动声色将脸扭过来，语气不似之前强硬但又似说的随意：“这儿靠近江边，要不要去看看江景？”

苏念听墨染言语，赶紧用衣袖擦了擦眼角清泪，操着轻微鼻音回道：“既然都被你掳来了，不看岂不是对不起这两百多里路程！”

说着苏念就起身坐了起来。

两人就在清冷月色下漫步朝江边踱去。

夜晚的江边风有些凉意，苏念只穿着睡觉时的单衣，被江风一吹，苏念浑身有些哆嗦。

墨染余光看见少女抱紧了双臂，这才意识到自己掳她来时是从被窝拖来的，墨染脱下自己外衫递给苏念。

苏念一怔，摇了摇头算是拒绝。

墨染见苏念不接衣衫，语气还是透着冷意：“你无需觉得过意不去，你是我带出来的，我总得负责，况且我可不愿背负克妻的罪名，毕竟我们也是议了亲的。”

苏念无语，还以为他是怜香惜玉才把衣衫借与自己，怎知竟然是怕背负克妻之名。

苏念咬牙切齿狠狠白了墨染一眼，粗暴的扯过衣衫披在身上。

冻死他才好！

墨染对面前不识好人心又粗鲁无礼的少女也不生气，依然那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皓月当空，皎洁的月光撒在平静的江面上波光粼粼，江岸边零星散落停靠着几艘渔船，江风吹过发出轻声呜咽。

苏念紧了紧衣衫，衣衫上有好闻的熏香味，语调轻柔：“你相信人生有轮回吗？”

墨染驻足停下，他修长的身形在月色映衬下显得极其落寞，墨染喉头微涩，声音有些沙哑：“信！”

他的重生不就算是轮回吗？

苏念回头望了望少年，少年抱着剑立于寒风之中，好像周身都充斥着寒意。

苏念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后寻了一块石头坐下，遥望江水：“那你相信可能存在另外的世界吗？或许那里有另外的我们过着截然不同的生活。”

墨染茫然的摇了摇头，轻声回应道：“或许存在吧！”

苏念又点了点头，就这么呆呆的望着江面，身影孤单又落寞。

墨染有那么一瞬间觉得，今晚这个少女仿佛并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活蹦乱跳，抓贼偷吃的丫头。

仿佛面前的少女心里承载了太多与她年龄不相符的东西，他看不清，也看不透。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就生出想去靠近她的想法，给她一个肩膀依靠。

墨染在苏念的身旁坐下，或许就这么坐在旁边也挺好。

江风拂起苏念的秀发，苏念轻轻的置于耳畔。

今夜，面对浩瀚星空，面对滚滚江水，苏念莫名就想起了在那个世界的爸爸妈妈。

那些曾经算不上久远的记忆，那些被自己深深隐藏的情绪，就这么悄无声息的渲染开来。

她不知道在那个世界里是不是有另外一个自己陪在父母身边，如果没有，那爱她如命的父母又该如何活下去？他们是不是每日每夜以泪洗面的想着她呢？

苏念抽抽身子，再也无法控制住崩溃的情绪哭出声来。

她感觉自己像一个孤儿，在这陌生的世界里独自承受一切。

墨染听着旁边少女尽力压制的呜咽声，不知为何胸口就像被人撕扯开来隐隐疼痛。

即便上一世里他在死亡后看到妻子投入别人怀抱，他都未曾有过这样的感觉，那时的他只有不甘，只有怨恨。

墨染伸出手来想要安慰呜咽的少女，颀长的臂膀环顾在少女身后许久，终归没有勇气放上去，随后又落寞的收回。

墨染皱了皱眉：“你在苏府过得不好？有人欺负你？”

苏念擦了擦泪水，拿起脚底一颗石子抛向江面，石子在夜空划过一道弧形，落入江面激起几滴水花没入江底。

“没有。”苏念声音有些沙哑，带着很重的鼻音。

墨染蹙了蹙眉，一个闺阁小姐不是因为宅子里的事情痛哭那还能因为什么？墨染盯着苏念看了几秒，随后从脚底摸了块石头也抛入江面：“那你哭什么？”

苏念吸吸鼻子：“就是突然想起一些人来。”

“府里的人？”墨染眺望远方，江风吹散了他额前的头发。

苏念低垂下头，玩弄着手里的石子：“不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墨染神情一变，眸光微聚：“远方？”

“嗯。”苏念回答的声音很轻。

只是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却重重的落在了身边少年心里，墨染忽然内心有些烦躁，面容又冷硬下来。

远方的人，又如此牵挂思念，那就只有情郎吧！

墨染修长的手指握紧了赤霄，从地上径直站起往江岸走去：“天色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声音冷漠的让人无端生出寒意。

苏念回过神来望向离去的少年，少年步伐稳健，走的飞快，转眼间就快隐没在苍茫夜色中了。

苏念赶紧站起身来，拍了拍衣衫，疾步朝少年追去。

或许是太过心急，又或许是夜色暗淡，江岸边礁石临立，苏念脚底打滑，“哎呀！”一声摔倒在地。

苏念只感觉膝盖重重磕到了石头上，疼的她连连吸气。

苏念艰难的爬起来，隔着衣衫揉了揉膝盖，望了望身后幽暗又深邃的江面，又看了看已经隐没在黑暗之中的人影，她也顾不得腿上的疼痛，一瘸一拐向消失的人影追去。

她可不想一个人被丢弃在这荒凉阴冷的鬼地方。

墨染面上冷如霜雪，右手握着赤霄剑朝着烈火的方向奔来。

枉他刚才差点就被那猫妖儿迷了心窍，原来不过是只心有所属却又贪图富贵荣华的“心机婊”。

一边想借自己攀龙附凤，一边还不忘旧情郎，苏家这姐妹两个倒真是狐媚的很。

他瞎过一次，还能再瞎一次不成？

眼见烈火就在前方，墨染一个箭步飞身上马，拉了缰绳就要策马奔腾。

行了百十米远，墨染突然又拉紧了缰绳。

算了，他一个大男人犯不上和个女人置气，如果这事传到老二和老三耳朵里，他们还指不定怎么笑话自己。

墨染似乎找到了个非常满意的理由说服了自己，他调转马头寻着来时的方向遥望，暮霭沉沉的江岸没有任何少女的痕迹。

墨染这才意识到刚才自己走的太急，别说这只是个未出阁的十几岁丫头，即便是普通青壮年的脚程都难及自己。

墨染估摸苏念定是被自己落在了身后，想到江岸离此处也没有几步路程，便悠哉悠哉地坐在马上给烈火打理起鬃毛。

他才懒得去寻那个诡计多端还贪慕虚荣的“心机婊”！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墨染原本畅快的心情一点一点开始被不安的情绪吞噬，墨染的脸色逐渐变得阴郁。

他抬头又向远处眺望一眼，江边的雾气开始弥散，墨染眉心突跳，心里愈加烦躁不安。

墨染觉得这种情绪实在压抑，突然两脚一夹，架着烈火就飞奔出去。

寻着来时的路奔腾而过，墨染始终没有看到那抹娇小的身影，他拉紧了缰绳，扩大搜索范围。

寻了许久，墨染终于在江岸区隐隐约约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墨染策马扬鞭直奔身影而去。

苏念蹲坐在一块石头上低声抽泣，她的头发有些潮湿，不知是夜幕的雾气凝结还是膝盖上的疼痛所致。

她心里愤懑不平的咒骂着那个掳她来又弃她去的男人，书里不是说他温润如玉，儒雅随和吗？

狗屁！简直是个粗暴蛮横又情绪多变的神经病！

苏念心里正骂的起劲，忽然听到哒哒的马蹄音，苏念抬眼望去，茫茫雾幕里骑着马的少年奔腾而来。

苏念泪如泉涌，先前的害怕无助与义愤填膺顿时消失不见。

而墨染看到少女抬头时，少女脸色苍白，黑亮的眼眸沁满了泪水，脸上的委屈尽显，像极了一只被人丢弃的猫咪寻到了主人。

墨柒喉头一紧，只觉心里酸楚。

“你可算来了！”苏念声音轻颤，带着哭音，她说着就站起来要奔向少年，只是膝盖处一阵疼痛，生生又跪下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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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情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