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陆酩到医院门诊部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人山人海中,坐在椅子上吊盐水的顾枝。
顾枝的皮肤冷白,针头打进去的地方已经呈现出一片青紫,正低垂着脑袋,面露倦色,就着蒋子冶拿着的牛奶直接咬住吸管喝。
姿势有些暧昧,等顾枝还差一小口就能喝完时,一双大手残忍地将牛奶瓶夺走。
顾枝嘴上还咬着吸管,牛奶从吸管中飞溅出几滴,正好落在陆酩那件高定西服外套上,肃穆的黑色面料上沾了纯白的奶液。
顾枝看着那处,做了个吞咽动作。
随即他含着的吸管被陆酩的两根手指捏住拔出齿间,顾枝抬眸看进对方的眼里。
陆酩的眼睛像风暴来临前的海平面,平静异常,顾枝莫名地感受到一丝凉意,乖乖地笑着说:“你怎么来了?”
“无聊的问题,你知道我会来。”陆酩从笔挺的西装裤里违和地抓出一把水果糖,放在顾枝并拢的大腿上,又斜了一眼蒋子冶,“劳驾往旁边坐点。”
蒋子冶哼笑一声,起身:“顾总,我出去抽根烟。”
他一走,顾枝有点不自在。
陆酩坐在他旁边,随手将刚才那个奶瓶投进不远处的垃圾桶,见他手不方便,帮他剥开糖放到唇边,看到他神情的时候冷笑道:“怎么,怕我会吃了你?”
顾枝赶紧叼走糖,牙齿蹭到陆酩指尖,含糊道:“没有没有,糖很好吃,荔枝味的,你刚买的吗?”
陆酩“嗯”了一声,缓缓地捻了捻手指,之后半晌没说话,看了一眼顾枝头顶的吊瓶说:“输得挺慢啊,我来的时候看隔壁那个小姑娘刚吊上,你看,她现在的进度和你一样快。”
顾枝冷不丁的一口咬碎糖,牙齿有点疼,他转向陆酩时,眼里只剩笑意:“早上来的时候人多,排队久,你来的时候我也刚输不久呢。”
陆酩点点头,拉长声音:“哦,这样。”
顾枝隐约觉得今天陆酩不太对劲,却不敢问,只敢低着头看糖纸上的产品介绍,短短几行字能看半个小时。
陆酩剥第五颗糖给他的时候,葡萄糖水快吊完了,他问:“好吃吗?”
顾枝说:“特别好吃,因为是你剥的。”
后半句他说得声音轻,陆酩却听到了。
陆酩叫他名字:“顾枝。”
顾枝:“怎么了?酩哥。”
陆酩冷静地看着他,问:“我们签续约合同那天,你迟到了,在医院,什么原因。”
顾枝刚想开口,陆酩又看着他手背上的针孔说:“你总不能一要见我,就低血糖发作。”
顾枝把话吞了回去:“没有啊,是我秘书他那天身体不舒服,我陪他去看看。”
“不舒服?”陆酩说,“信息素失控?一见到我就放了信息素压制。”
顾枝在他说“信息素失控”的时候,表情微妙地变了一下。
即使很快又恢复常态,陆酩还是捕捉到了,他说:“顾枝,你说让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可以。我可以接受你有过别的Alpha,只要你从现在开始说实话。”
顾枝的眼睛从明亮到暗淡,他低头道:“什么实话。”
“你的信息素真的是荔枝味的吗?”陆酩说。
顾枝咬了下唇:“是。”
陆酩:“那你现在释放给我闻闻看。”
顾枝神情错愕,声音都在颤:“这样......不好吧,这里是公共场所,人这么多。”
陆酩学过一点医,动作专业地帮他拔下已经输完的针孔,拿过他掌心里的棉花按住针孔,牵着他走:“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顾枝却一下子挣开了他的手,力气惊人得大,他喊:“酩哥......”
陆酩再次拉上他的手,无情地拽着他,走到医院走廊拐角的无人角落。
陆酩松了手,手臂撑着顾枝背靠着的墙,微低下头,以一种极近的距离看着顾枝,片刻后他又将脸往顾枝颈侧埋了埋。
呼吸喷在颈侧,顾枝不自在地撇开头,说:“酩哥......你别这样。”
“怎么?控制不住了?”陆酩用手勾起他的下巴,比他与自己对视,声音颇具蛊惑力,“我还没有释放信息素呢......哦,我差点忘了,你晕海。”
顾枝小声说:“我不晕......我喜欢你的信息素。”
“好,”陆酩伸出一根指头说,“这是第一句实话。”
顾枝不敢看他:“酩哥,我很累了,我现在不想释放信息素。”
“你不用释放,”陆酩说,“只要你说是就行,顾枝,这一次只要你开口,我就信。”
顾枝迟迟没有开口,陆酩已经知道答案了,他放开对方,慢慢地说:“世界上根本没有荔枝味的信息素,三年前没有,现在也没有。你以为自己很聪明吗,还是太了解我,知道我不会去查?可是顾枝,有关于你的事情,我从来都没有下限。”
“我问你,信息素失控是怎么回事?”陆酩继续说,“在海岛的时候,我去找医生问过了,他和我说了两种情况。我再问你一遍,如果你现在说是因为爱我而失控,我信。”
顾枝抿了下唇,看着他,说:“我爱你。”
陆酩撑在墙上的手握成了拳头,他低哑道:“你知道,你是知道的,我没说另一种情况,你却知道。你还是选择骗我了,到底为什么。”
他尽量克制自己冷静,可他做不到,“你的腺体让我看看。”
陆酩双目赤红,理智已经磨掉了一半,伸手就要去碰顾枝的腺体贴。
“啪”的一声,顾枝扇开了他的手,从他的躯体包围的一小方天地中挣脱出来,脸色冷得像冰,毫无先前的温度。
“陆酩。”
只要顾枝叫他全名,那就一定是有事。
顾枝说:“不是说不爱我了吗,不是说只有恨了吗,那就好好恨着。不要来可怜我,不要逼我,别让我回答我不想回答的问题。”
“我比你更疯,比你想象中更爱你。如果你再逼我,我也能让你疼,咬死你。”
顾枝狠狠地将最后一个音节咬碎在齿间,然后一把推开陆酩,离开了。
空气中有陆酩刻意为了逼问对方而释放的Alpha信息素味,不知为何,陆酩好像还隐约闻到了些许酒精味,可能是医院里的。
但就是这么一点酒精,却让他酩酊大醉。
酩酊大醉......
他好像明白这个词的意思了。
想逃避现实的人,就算不喝酒也能让自己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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