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树林一路走到了村落中，并没有谁再来阻拦。

天色已经全黑了，村落中还有些许油灯的光亮，但几乎已经看不到在外边的人了。

泥土小路上，只有幽昙一个人走着。

萱族的房屋都是木制的，在村落中有一处房子特别气派，一猜就是族长的居所。

幽昙此时正是在朝着那处屋子走去，那屋子外边有一棵遮阳的树，还未走到树下，她便听见了树上小小的动静。停下脚步，抬头。

树上一个七八岁的女童坐在枝丫间，双手撑在树枝上，自然垂下的双腿随意晃动着，衣上点缀着银片，在月光下不时反射几缕月光。

“就是你要找本圣童吗？”女童在树梢俯视幽昙，说话间转了转手中的蛊笛，“有什么话，先打赢我再说吧。”

说完这句话，女童将蛊笛一横，吹响了这短小的蛊笛，从树冠中飞出了数个小黑点。

幽昙只是释放了些许灵力，不曾动手便让这些小虫儿不敢接近，“圣童，咱们最好不要动手。”这么说着，抬手揭下覆在眉心处的假皮肤。

她为了不节外生枝，自从来到黔州就一直遮掩了这朵梦昙花。但此刻去掉伪装，梦昙花的灵纹在月光下散射了清澈的光点。

蛊笛声停了，最后一个音甚至破音了。

树梢的女童满脸惊讶地站起身，“神女？”然后立刻转身跃下树，跑向了屋内，“阿婆，我遇到活的了！”

站在原地的幽昙，稍许感觉到了一丝尴尬。看了一眼被女童推开的屋门，不知是不是应该跟进去。

正在此时，一个男青年从屋内走了出来，“你果然找到了这里。”

他一开口，幽昙就认出了这个声音，是之前在树林里阻拦过她的那个人。

这男青年揣着手，向后侧退半步，让出了供人进门的路口，“进来吧，族长要见你。”说完，并不等幽昙，径自消失在屋内。

幽昙跟上这个青年，转过了屋子的正堂，在后边的一间茶室里，再次看到了那个小圣童。

此时小圣童正跪坐在茶几一侧的左边，茶几另一侧的正中间，是一位老婆婆，这个老婆婆应当便是族长了。

那个男青年带着幽昙到了这间茶室便自己离开了，想来应该是管家一类的职务。

老族长缓缓抬头，锋利的视线投向了幽昙，“神女？的确，灵力很浓。不知神女大人，有何贵干？”虽然说着客气的话，但语气却没有半分好感。

幽昙直接回答：“为了对付血玉教，需要圣童的力量。”

萱族与外界隔绝，一切的威逼利诱恐怕都是没有意义的，能不能说服他们，唯一的影响因素是：他们有多愿意入世。

老族长依旧用不怒自威的声音发问：“给我一个帮你的理由。”

与楚家不同，萱族的所在，恐怕血玉教并不知道。所以，就算用血玉教可能灭了你们为理由，也根本吓不到萱族族长，反倒像是在提醒对方要记得杀幽昙灭口，毕竟，唯一知道萱族所在的外人，只有她。

而萱族所求的究竟是什么？幽昙并不知道，因此也无法做出给予利益的保证。

“萱族为何惧怕外面的世界？”幽昙没有回答问题，反而提出了问题。

“与你无关。”老婆婆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冷。

“尊艾一连屠了数个武林门派，他们想要一统中原，甚至可能打算染指皇位。我想阻止他们，但仅凭我一人，胜算不够。”幽昙这一回倒是回答了最初的问题。

“尊艾……”老婆婆念出了这个称呼，她显然是知道这个巫师之神的。

“萱族很痛恨外边的世界吧。”幽昙突然抛出了新的问题，“书上记载，因为你们的一些奇怪能力，一直被人当珍兽一般对待，所以才会选择避世而居。”

“哼，”老婆婆突然冷笑，“的确如此，萱族恨不得杀光那些愚蠢的世人。所以，就算我们走出这山谷，也应该是去帮尊艾，而不是你。”

“很可惜，尊艾没打算留下我们三个中的任何一个。”幽昙勾起一抹微笑，眼神却是冰冷的，“杀上灵溪峰，屠了整个昙族，只有我一个侥幸逃脱。敢于弑神的人，又是我们南疆四神之一，很难想象他的目标中没有仙姑和圣童。”

“这只是你的猜测。”老婆婆不为所动。

“你觉得，尊艾想要怎么样的世界？而你们萱族想要的，又是怎么样的世界？”幽昙看向老族长的双眼，很认真地提问。

“萱族所要的，便是能将我等所遭地狱，原样返还给世人的世界。”老婆婆语气中透出了怒意。

“也就是说，想报复对吗。”幽昙接上话，并不是问句，“没有哪一个统治者能容许这样的事发生。你们不惧怕如今的皇帝，但你们不得不怕尊艾。若是等尊艾一统天下，你们再要复仇，可就是在尊艾的地盘上撒野，伤害尊艾的子民了。”

老婆婆却是精明地咧嘴一笑，“那让你们同归于尽不是更好？”

“不会。”幽昙带着冰冷的微笑，直视老婆婆的双眼，“你应该很清楚，所谓的‘南疆四神’，一旦交手必有一方陨落，但永远不存在同归于尽。必有一方吞噬对方的神力，即使濒死也能重生，而且会更强。”

老婆婆微微皱眉，没有立刻回答。

实际上，关于“南疆四神”的很多说法，都只是传说而已。但是没有人能去证明或者证伪，毕竟所谓“四神”也只是人，是人总是惜命的，不会仅仅为了证明这些传说，就去浪费自己的命。

所以，没人知道他们会不会同归于尽，还是真如传言所说，必是一生一死。

老婆婆就是想赌一把，若是传说是假的，若是神女和尊艾同归于尽。届时，只剩一个同样不问世事的仙姑，他们萱族的机会就来了。

幽昙也看出了老婆婆的小算盘，于是狡猾地一笑，“你想过这一战的结局吗？若是我赢了，我与萱族没有任何利益纠葛，我们倒是还能相安无事。若是尊艾赢了，萱族就成了与他争天下的对手。帮谁更有利，其实是显而易见的。”

故意先不说老婆婆想听的，却先将自己要说的说出来。

趁着老婆婆还没开口，幽昙轻轻一笑，转了话锋，“你在赌传说有误对吧？你希望我们同归于尽，你以为那样你们就有机会。且不说到那时仙姑会不会坐视不管，就说你们萱族，恐怕即便没有我们的阻拦，也成不了事吧？”

老婆婆冷笑，“神女是不是太小看我们了？”

“第一，萱族避世而居，但为何外边仍有你的族人在暗巷中开店？第二，世人抓捕萱族，是因为那些离奇的传言，但实际上操控流言并没有人们以为的那么难，如今的传言，究竟是谁放出去的？第三，萱族隐居这片山谷并非一朝一夕了，很多人世世代代安居于此，究竟还有几人能为你征战？”幽昙带着浅浅的笑，没有陈述观点，只是提问，却透出了些许威胁的意味。

老婆婆表面上仍旧无动于衷，“神女想说什么？”

“所谓的‘萱族’，并不是因为血缘而存在的，对吗？传说里记录，最初有一个失去了生育能力的女子误食萱蛊，意外恢复了生育能力。这种蛊，就是你们所谓的‘生子药’，对吗？放出萱族有生子药的传言，吸引那些无法诞下孩子的人，将他们改造成你的族人，让他们遭受世人的追杀，然后在你的指引下，同病相怜的人们聚到一起，反抗迫害他们的人。如此，就不必去说服如今谷中的这些族人，又能拥有一批正值青春的战力。对吗？”幽昙微笑提问。

老婆婆沉默片刻，低声笑了起来，“即便我否认，也没用了吧。神女去过黔州城里那家店吧，萱族的东西不卖给灵术师，想必神女是从这里看出了破绽。但是，神女既然知道我们制造了很多新的族人，又怎敢小看我们的战力？”

幽昙只是微微一笑，“很简单，普通人再多，人海对人海，你手里的人终究处劣势。萱族真正的杀招，是圣童。如今的这位小圣童，恐怕还没觉醒吧？所以，即便我和尊艾同归于尽，你们也无法立刻执行计划。而我们即便以命相搏，也不会互相夺取‘神女’和‘尊艾’的神格，这两个位置，会有新的人继承。你们萱族既然无法立刻动手，那么，几年后，你们就会面对新的神女和尊艾。到那时，又要重新权衡利弊。”

老婆婆再次沉默，但神态依旧平静，看不透情绪。

幽昙轻轻叹了口气，换了种轻快一点的语调，“老实说，我还挺喜欢这个世界的。和尊艾一战，不论如何，我都要赢。到时候，如果萱族真的要搞事情，我可能不会放任不管。但如果此时交个朋友，到那时，我也愿意还你们一个人情。”

【剧组幕后闲聊】

导演：其实搞定小圣童很简单。

幽昙：怎么说？

导演：后面你会知道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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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珠联璧合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