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剑指血玉3

三年时光飞逝,江湖中的人们或多或少都感觉到了一阵压力在逼近。

但几乎无人知道,这场腥风血雨早已开始了,只不过,他是从关外开始的。

楼兰王庭付之一炬的那一夜,大火中没有任何惨叫声,所有人都早已被抹了脖子。烈焰通天之夜,只有一人从火中走出,哼着小调离开,不曾回头看一眼他的杰作。

血玉教、楼兰王庭、火神教,三家密谋试图颠覆中原。谁也没想到,这计划竟然被王庭里三年前捡回来的一个小奴隶给毁了,仅仅一个小奴隶,平时装作默默无闻,一朝发难,竟使他们满盘皆崩,回天乏术。

黄沙万里、贫瘠烈日,是荒漠恶劣而严峻的自然环境。

奏响了风暴序曲的少年郎,走在荒漠中,却目标坚定。

“自楼兰而至,连疲惫都不曾消解,你的命这般不值钱吗?”一袭青衫的人,见到归来的少年郎。掩面的兜帽面纱后的唇畔扬起抹嘲讽,刀刻般的眼眸来不及收回的讥诮若隐若现。

少年郎右手擦去额角渗出的汗水,熟络的语调自然响起,“别来无恙,乐公子。”旋即,狭长的眼尾挑起,闪烁着光彩的瞳仁中不知何时带上了几分玩味,“或者,还是该称呼你为,引路人,十星。”

眼前的青衫人,是娄江门乐驹,也是荒漠派指路人十星。他便是当年在娄江门一战中,扮演了无欢馆老板的那人。因为卷入君昊焱的事件而家破人亡,潜伏在娄江门只为复仇,见到自称“轻絮”的言家私生子后,同其达成短暂的协议,令娄江门彻底消失。

“你不可能胜过我。”十星自回忆中抽身,淡淡的声调没有任何起伏,“即便如此,想必你也不愿回头,是吗。”反问的话,却是极为确认的陈述。

“倘若你能够自始至终保持中立,亦或入我清幽阁门下,我自然不会再来。”少年郎握拳的右手出于本能性的紧了紧,“言轻絮兴许未必能胜过你,但你面前的人,是轻羽。”

幽幽的,面纱背后的十星叹了口气,只是不易察觉的动了动手指。

对面的轻羽尚未反应过来,便觉膝盖被猛地一击,毫无征兆的力道令他险些跪下身。

“言轻絮,别忘了,你现在是在谁的地盘,敬你三分,不代表不闻不问。”

自称“轻羽”的少年郎,右手自腰间取出打磨发亮的绝艳,满不在乎的转了一圈,随即目光一沉,柄首抵在心口,毫无声息拦下十星左手小指所缠细绳前端绑着的一枚透明钢针。若非借助利刃锋口,只怕刺入胸的钢针足以要命。

暗器、无声无形,这般无法揣测的实力,饶是轻羽,亦被激起几分叹息,却只是转瞬消迩于漫天黄沙。

来不及有所思考,下一秒冰冷的钢针钉入轻羽右臂,刺痛感令他不自觉慢下动作,然而很快克制住本能的轻羽将绝艳递交左手,侧锋应下眉间突袭的钢针,继而后退一步,钢针染了鲜血显出原本的模样,滴落下的血渍为艳阳所照,蒸发散开。

待轻羽站定,绝艳换至右手,左手掌心不甚在意的抹去右臂血痕,原意借助右脚尖点地跃起的动作却在陷入沙地的一秒被打消。

而到底是闯过地狱的轻羽,躲过上一轮钢针后以绝艳扎入黄沙地,借绝艳所起之势迅速跃起,绝艳既起,连带的黄沙向几步之遥的十星靠近。

十星左手张开挡在眼前,已然抖净鲜血的钢针为轻羽尽数弹开,逼近面门之际,缠绕着暗器的细绳被匕首压弯出弧度。

只见十星原先掌心向外的掌心已变了方向,竖直的细绳也随即转了方向,横在面纱之前,陡然拉近的距离不过半分。

轻羽神色一暗,左脚借力上踢。

觉察到的十星猛然抽身,往左闪身,因躲避而收回了细绳。

抓住机会的轻羽于半空转了半圈后,手中的绝艳堪堪擦过对方面纱边角,一缕碎发落下。

而不待下一次再出手,十星再次展开左手,下一刻四指渐渐收紧,细线缠住了绝艳刃口。

轻羽弯下腰,躲过了十星拇指所射出的钢针。

为细绳所缠的刃口限制了轻羽狠辣的出手,却见轻羽微微垂眸,躲开刺往膝盖的钢针之际松开右手,再次抬头之时,轻羽飞快闪身向前,以左手抓住绝艳,往十星脖颈所刺。

未来得及收回的四根细绳连带着暗器自轻羽靠近之际于其右臂留下鲜明的细痕,逼近的一秒,轻羽嘴角渗出了血珠。

不仅十星左手拇指的钢针刺入轻羽左肩,他藏匿于右手的短刀也在同时埋入轻羽后背。面纱被强劲的力道吹起,十星唇畔怜悯的弧度还未压下。

轻羽右手迅速蓄力,推掌打在十星右手腕,大脑的本能令十星卸去几分力气。

轻羽右手毫不在意擦去溢出的鲜血,却感到前胸一阵钝痛,不同于他的路数,十星的掌力很强劲,轻羽被击中后几乎是滚落下身,五脏六腑犹如重组一般。身后的短刀已被拔出,伤口很深,轻羽就地一滚,一排钢针刺入其方才所落之地。

不等重伤的轻羽喘过气,膝盖再次被猛地一击,不堪重负的膝盖弯下四分,钢针被收回之际,轻羽立即往前奔去,双手合掌后伸开,却被十星轻而易举的接下。

“动作慢多了。”

猛地收回来,轻羽后退几步,一同落在身边的,仍旧是那柄绝艳。

那一天,三年间未曾落下一滴雨的荒漠迎来的场酣畅淋漓的暴雨,诡谲邪魅的狠辣出手加之明显更胜一筹的武力压制,鲜少尝到鲜血滋味的轻羽半跪于黄沙之上,染血的绝艳无数次被持平。

“在你面前的人,是轻羽,清幽阁三阁主。”为下咽的鲜血所封喉的音色极为沙哑,不服输的韧劲一如轻羽始终熠熠生辉的眼眸,令人情不自禁的心软。

“罢了,我与你并无仇怨,更不愿同你们中原武林扯上关系。”十星松了口,视野中,轻羽如今的模样渐渐覆盖了初见那日眼角残留着冰霜的人。

有些人,终究是收不来的。

一个月后,红枫楼顶层,绯辞坐在妆台前,透过铜镜,看着身后墙上的画。

墙上的画卷是卷起的,里边画着一个白衣的姑娘,但未点上五官。鲜有人看过这幅画,就算看见了,也没有人猜得出画的是谁。

唯有一次,一个血玉教的小奸细潜入红枫楼,偷看了画儿。但不知这个小奸细认出画中仙是谁没有,还没等绯辞做出反应,一直暗中保护着绯辞的小阳便已出手,可怜的小奸细被破了气管,死得安安静静也干干净净。

画中仙是白衣神女,惊鸿舞是血色残阳下的惊鸿一瞥。

夜幕降临,满堂喝彩。

红枫楼花魁绯辞初登场便以一支舞蹈名动幽州,当晚才放出的信息几乎吸引了整个幽州的目光,客人们早早落座于楼内为求这一倾城之舞。

在城中蛰伏已久的轻羽自然不曾忽略来往商客的对话,来到红枫楼下,少年望了望盛景,绝佳的容貌配上唇娇恰到好处的上扬,引得过路女子唏嘘。

立于窗边的绯辞目光于人流中来回,却被一道刺眼的反光所吸引视线。这一分神,她对上了一双极为漂亮的眼睛,融化了冰霜、绽放了罂粟,腰间的匕首呈现出它精致的雕纹,手柄处依稀可辨一个娟秀的“艳”字,一如当年,折射出彼此幼时的约定。

绯辞将视线收回,浅色的瞳只在瞬间闪烁过一抹惊叹,似是早已料到能够在人流攒动中发觉熟悉的陌生人。重新坐在铜镜前的时候,便已恢复往日的清冷淡漠,望着镜中人的模样,含着自嘲的笑意慢慢浮上嘴角,寻觅不得初入世间那双一尘不染的眸,找寻不见山间清秀时惊鸿一撇的悸动,只余下心尖不住的颤抖。

果然,轻羽,便是言轻絮。

同一时刻,红枫楼外的轻羽亦垂下眸,他自幼同宁清辞相熟,祥云派陨落后,二人同行甚远,饶是间隔数年光阴,仍得以于一眼相知。方才不经意的抬眸,倚靠于窗沿的红衣女子,眉眼间的疏离、神色间的讥诮,缓缓与记忆中望着自己的宁清辞重叠,曾经天真的女孩儿,如今却已足以独当一面。

“少侠可是有意入楼?”约莫是察觉到少年天生的吸引力,揽客的主动上前搭话,“少侠可是赶巧了,千金难买佳人一笑,正好比千金难求绯辞一舞。今夜可是有绯辞姑娘的‘惊鸿’呢。”

不待轻羽做出回应,红枫楼内已经传出了欢呼。

在众宾客的千般期许之下,一袭红衣的舞者慢慢出现在舞台上,额饰银环,腰间环铃,红衣裹身,眼含秋波款款,她抬手,修长的指尖带动水秀飘然,红珊瑚手钏在数人的惊叹省中焕发出夺目的光彩。发间红簪,正是当年明月教废墟中寻得的那一支。

只一瞥,妖冶的妆容已足以使看者入神,待她脚踝的银链不再作响,原本的熙攘渐渐湮灭,无声的寂静之中,一簇嚣张的红色乍现。

随着乐声转下一圈,池中红色的花蕊隐隐有松动的趋势,舞者抬起头。那一瞬间,满池的红色尽盛,长发恣意飞舞。琴声愈发激烈,舞者顿首,而后轻飘飘越上二层席,甩出手中锦缎,旋即,她在空中翻过圈,幽香霎时蔓延开来。

红菱掠过池塘水面,未干的水珠落下,银环碰撞,铃铛声脆,她袖转腕花,锦缎攥上二层栏杆,点地跃起,自席上取下一壶清茶,松动的指下流过浅茶,熏香、幽香、茗香相互交汇,遍是见惯风月的贵人亦如痴如醉。

随着乐声,再一次旋转起舞,却不再似片刻前跃上,曲风已在不知不觉中转了调,哀转优美,情深意切。

穿过满堂欢呼的客人,轻羽对上了舞者的视线。

待众人如痴如醉的情形渐渐回神时,原本起舞的红衣女子已消失在了视线中,只剩下半开的红色花苞以及平静的池面。方才的一幕幕如梦似幻,竟恍若隔世。

一舞已毕的绯辞在众香混杂之下悄然离场。

“绯辞姑娘所居何处?”轻羽凌厉的目光直接略过熙攘的看客,不偏不倚同方才为绯辞伴奏的姑娘的视线相撞,他一步步走向上旋的楼梯,视线中的狠绝在靠近时愈发清亮,“不知可否令在下前往。”

那姑娘几乎是忍不住的打了个战栗,轻羽那双漂亮得足以蛊惑人心的双瞳所迸发出的疯狂是她所无法理解的,与之对视而产生的恐惧险些令她失态。

但很快,自一瞥所施加的压力骤然消散,敛去的决然为轻佻所取代,“你应当与绯辞姑娘相熟,麻烦请你转告她。”

姑娘转了转视线,似是无法理解轻羽所述的一番话,但她只是稍微怔愣了片刻,便回过神,匆匆拉远了距离。

却不料轻羽毫无顾忌的跟上了她的步伐,直到停在了绯辞所处的房间。

叩门声是习以为常的三下,尚未等屋里的人出声,轻羽已率先一步推开了门。

“你做什么……”尽管对方才轻羽的恐惧还未消散,姑娘仍是忍不出出声阻拦。

“北堂你回去吧,”绯辞未曾回头,敛眉出声,言轻絮的作风,她是熟悉的,即便身后的人化名“轻羽”,刻在身上的习惯,又岂是能够轻而易举更迭的。

“我回来了,别来无恙。”

“嗯。”绯辞望着铜镜中的轻羽,他不羁的黑发宛若鸦羽,凌乱地张扬着。绯辞正对着铜镜缓缓梳理着耳边的碎发,一点一点装点上红宝石翠珠。

精致的木梳上点缀上一缕墨色,轻羽搭上绯辞的手,“我帮你便是。”

曾浸染鲜血的双手,此时流连遣倦的温情,小心翼翼划过如瀑的长发,继而一圈圈绕在指尖,绕过串联好的铃铛翠玉,编成三股细辫掩藏其中。

染墨的狼毫沿着浅浅的眉宇画下上翘的眼尾,唇纸印染了艳色,绯辞睁开眼,“你真的回来了吗?”

“嗯。”轻羽放下已经编好的发尾,于发旋处留下蜻蜓点水的亲吻,视若珍宝一般,“十八层地狱,倘若真的存在,我替你下便是。”

次日,绯辞踏上了南下巡演的路,没有带红枫楼的人,只带了轻羽一人。

冰魄带着红枫楼所有姑娘们送别绯辞,她知道,蛰伏三年,最后一战终于要打响了。

几日后,一处官家大院中,轻歌曼舞,绯衣翩跹。

没有人知道,等待着自己的命运是什么。

当人们沉醉在香甜美梦之时,划过的绯光,牵出一地曼陀罗。

夕阳下,院中残红,红得诡异,红得妖艳。

绯衣的舞女拾起滚落在这家主人身边的碎玉,轻轻拭去血迹。抬头,夕阳正好,轻轻一声叹息,低头,回身,踏过一地残红,离开了大院。

绯辞所经之地,必会留下血案的传言不胫而走,但人们却一致将矛头指向了同行的轻羽。

【本章为副导演专场,除了前四段和最后八段以及部分微调,其他全部由副导演主笔】

轻羽就是言轻絮的江湖代号,

绯辞就是宁清辞的舞女花名。

这两pa副导演写得很完整很美,而且是她家小情侣的久别重逢戏,我就不改啦,让大家看看我家副导演的华美文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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