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城总是下雨,所以天空总是阴沉沉的,云层压得很低,让人不由自主地喘不过气来。
但是游晏时还是选择来到这座城市。
不仅是因为她的工作在这里,还有因为陶木子在这里。
她们在这里。
在沐城。
游晏时一觉睡醒已经是下午了,乌云黑压压的一大片,刚拉开窗帘她就莫名心烦意乱。
陶木子出门了。
游晏时烦躁的抓了抓头发,拉着脸不情愿的脱掉睡衣去浴室洗澡。
温热的水流过到她的每一寸皮肤。
明明应该是很放松的时候,她的心跳却不由自主跳的很快。
嘭咚,嘭咚,嘭咚。
一下一下又一下。
游晏时坐到客厅里吹头发。
她其实不喜欢吹头发,不到肩膀的头发,用吹风机她总是觉得麻烦,明明擦一擦就快干了。
但是陶木子会担心她不吹头发头疼,一直督促她洗完头用吹风机吹头发。
好麻烦。
可是吹完头发她还没回来。
游晏时坐在沙发上看书,一只腿曲着,一只腿垂在地上。
地上铺了棕灰色毛毯。
她的脚丫子偶尔划过毛毯。
其实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书上,她在等陶木子回家。
门口传来智能锁的解锁声,紧接着就听到熟悉的那一句“欢迎回家”。
游晏时一下子就直起背坐的规规整整,捧好书装作看的很认真,余光偷偷的在瞄玄关处。
外面可能下雨了,她听到了收伞的声音。
“回来……”
游晏时的话顿住了,因为陶木子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一个陌生的女人。
伞没打好,陶木子的头上细细密密蒙了一层小水珠,嘴唇泛白,游晏时立刻从房间里拿出一个浴巾把她整个人裹起来,把她手上拎的包放下来。
原来不是陶木子在收伞,那个声音是这个陌生人在收伞。
游晏时第一眼看到这个人她就不喜欢她,她的眼睛隐藏在鸭舌帽下,穿着冲锋衣,身子瘦弱,看起来衣服空荡荡的套在身上,只能通过声音依稀能听出来是个女人。
这个房子面积刚刚好。
六十平的面积两个人住还有些大,装修的时候留了客房,因为少有人住客房常年都是关的。
今天,客房住进了一个她完全不了解的女人。
甚至,她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子。
“桃子,你冷不冷,我给你倒水,你要不要先洗个澡,我给你把感冒药泡好,你洗完澡喝完药就立刻睡觉,千万别感冒了……”
游晏时絮絮叨叨,担心身体不太好的她会着凉生病。
“晏时。”
陶木子打断她,然后介绍这位从进门游晏时就忽略的人,“这是余安。”
又补充:“我朋友。”
游晏时浅呼一口气,推着陶木子去浴室:“快去洗澡,别着凉了。”
游晏时带着余安去客房:“你睡这里。”
“好。”
怎么形容这个声音,沙哑不说,像是上了锈的旧镰刀割不断一把枯草发出的声音,特别难听。
她还没离开,就听见了身后明显的锁门声,游晏时撇了撇嘴走了。
也不知道锁门防谁呢。
游晏时简简单单在厨房炒了两个菜。
平日里都是陶木子下厨,难得她下厨一次。
等陶木子出完头发游晏时也差不多把盘子摆好了。
陶木子亲自去敲的门。
“余安,出来吃饭了。”
看到余安出来吃饭还戴着帽子,游晏时低头忍不住给她翻了个白眼,替陶木子盛饭夹菜,半点眼风也不给这叫什么余安的。
余安简单的扒拉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我吃饱了。”
陶木子微微皱眉:“只吃这么一点吗?”
游晏时夹菜放到她碗里,不经意的宣示主权,“你干嘛管别人吃多少,别人爱吃多少吃多少呗。”
说不出来的,她很讨厌陶木子的这位朋友,她身体里的每一个细胞都好像在叫嚣着“讨厌”。
陶木子顿了一下,向余安解释,“不好意思,晏时她今天心情不太好。”
余安“嗯”了一声,回了房间。
游晏时把筷子戳碗相互碰撞的声音叮铃哐啷。
剩下两人继续吃饭。
游晏时注意力放在她身上,吃的心不在焉的。
陶木子加了一块鸡蛋放她碗里,游晏时一抬眼就落进她温柔的眸色里。
“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游晏时撇撇嘴,“昂”了一声,筷子末端抵在腮帮子处,开口:“梦见了……”
“游搏,他让我给他钱。”
游晏时敛下眸色不看她,语气稍硬,又语气轻松假装不在意:“也算不得什么噩梦,就是刚睡醒想看见你,结果你不在。”
陶木子歉然的看着她,放下筷子:“对不起啊小鱼,我应该快点回来的。”
洗完碗两个人一起回到房间,陶木子坐在书桌前修改设计稿子,游晏时有一搭没一搭的看书,时不时瞄她几眼。
两个人作息都不太规律,一般情况下陶木子都会把工作时间控制好,但常常避免不了熬夜,游晏时一定要等她一起睡,所以总是打着哈切在一旁陪到半夜。
今天陶木子设计稿修改的很快,关上电脑后就上床把大灯关上只留床头的一盏小夜灯。
游晏时在她关电脑的那一刻就麻利的合上书书钻到被窝里,只露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在外面。
陶木子身上带着凉意,进入被窝第一件事就是抱住她。
游晏时把整个脑袋靠在她胸口上,呼吸间都充斥着陶木子身上浅浅的味道。
栀子味的沐浴露。
很好闻。
“她是谁啊,桃子。”
她的脸捂在陶木子的胸口,声音就听起来闷闷的。
陶木子闭着眼回答她:“一个很久以前的朋友。”
“多久以前?我都不认识吗?”
她们已经认识七年了。
“嗯,初中同学。”
“哦……”
初中同学,游晏时瘪了嘴,那她还真的不认识。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陶木子。
陶木子叹了一口气,搂上她的腰,食指的指腹贴在她的肌肤上慢慢向上,带起一阵寒意的颤栗。
她太懂她了,瞧着欲说还说的架子,又是把事闷在心里自己一个人消化不开心了。
“小鱼,我只喜欢你。”
“我不会喜欢别人。”
世界第一喜欢你。
夜灯晕起一小圈光圈。
游晏时睁着眼睛无焦距的看着平行距离衣柜,一滴泪蓦然落下。
滴嗒。
她声音很轻,像是一片羽毛落在水面。
太轻,都惊不起一丝涟漪。
“我不要喜欢。”
喜欢太不值钱了,一阵风吹过来肯定就散了。
“你爱我吧,桃子,你爱我吧。”
爱很沉重,应下来就是一块沉甸甸的责任,不能撒手不管。
虽然只是虚无缥缈的一份承诺,但依旧可以让她安心一瞬。
“我爱你,游晏时。”
陶木子说的很坚定,她明白她的所有彷徨不安,她也愿意给她一份承诺,让她安心。
手臂用力收紧抱住游晏时的腰身,再次重复:“我爱你。”
游晏时转过身反抱着她,光打在陶木子的背上,让她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我爱你,桃子。”
陶木子温柔的拨开她脸上杂乱的,被泪水打湿了粘在皮肤上的头发丝,指尖摸上她薄薄的嘴唇,低头轻啄,“我知道。”
游晏时的双手上移,搂着她的颈子,手臂压下去的同时抬头把唇瓣送上去。
陶木子……
她用冰凉吻来触碰这个黑白的世界。
陶木子是她的颜料,一笔一划,是她爱这个世界的一切前提。
“爱我吧……”
话语被揉碎在每一个轻柔的动作里,游晏时的眼角充满了嫣红的**。
她想,她可能真的要爱上这个支离破碎的世界了。
一个有陶木子的世界。
窗外雨声绵绵不绝都连带着几分缠绵,床吱呀吱呀微响,两者相互交映在深色的帘子上映出起伏的阴影,别有一番情浓意长。
在极致颠倒的绝对爱意里,枯萎的灵魂疯狂长出血肉。
*
-2017。
延乔附中高二(三)班转来一个新同学。
开学两个月突然转来的陌生同学,让三班的同学不由对她多了几分好奇。
陶木子参加社团的会议,回来的时候就发现自己空了很久的前桌,坐上了一个人。
同桌陈佳瑶凑过来小声的跟她说:“下午刚转来的。”
“噢。”
陶木子也没多问,她本身也不是什么八卦的人。
陈佳瑶的嘴可闲不住,依着下课的空隙转过头和张筱聊天。
“怎么这个时候转过来啊?真稀奇。”
“不知道哎,你说你脾气怎么样,看着挺好看的。”
“感觉……”
游晏时谁也不认识,没趣的趴在位置上在书本上胡乱画画。
吵死了。
油笔把纸张戳出一个洞,游晏时没好气的把笔放下。
陶木子一般不参与下课的闲聊,不放过每一分每一秒去写作业刷题,陈佳瑶碰了壁之后也自觉的不来打扰她学习。
油笔断墨,陶木子甩了甩手腕想让笔墨出的更顺滑。
然后就……
坏事了。
一大团墨水被甩飞在前面人的白色校服上。
偏偏那人还没有知觉,趴在桌子上指尖灵活的在旋笔。
陶木子倾着身子食指点了点那个背影。
游晏时后背一僵,缓缓转过头来。
陶木子看着她疑惑警惕的眼神微顿,缓缓开口:“不好意思,我把你校服弄脏了。”
游晏时下意识低头。
陶木子提醒:“后背。”
游晏时侧着脑袋朝后背看,无奈视线有限看不到什么,又用扯住肩口的布料,想要看清楚。
陶木子手指在她背上使了点力气给她指出位置,“这里。”
在肩胛骨的稍下方,游晏时顺着她的手指摸上去,手指拿下来的时候明显指腹黑了一块。
她没说话,陶木子也没说话。
气氛一度尴尬。
“要不我给你洗洗?”
游晏时面露惊恐问道:“你要我脱下来!”
陶木子沉默了,再次开口眼里带上了笑意:“你换下来我可以帮你洗一下。”
游晏时也意识到了自己说的蠢话,撇过脸习惯性去咬下嘴唇内的软肉。
“不用了,我回家自己洗就好。”
“哦好。”
陶木子没再说什么,游晏时也转过去,很快上课铃就响了。
“陶木子,我跟我来一趟。”
英语老师张莲静下课把陶木子叫到办公室。
游晏时的同桌转过身问陈佳瑶:“什么事啊,把她叫出去?”
陈佳瑶叹了口长气:“还能是什么事?还是老样子呗。”
游晏时好奇,顺带问了一声:“什么事?”
陈佳瑶看新同学主动搭话,热情的和她说,语气里是藏不住酸意:“省级的英语演讲比赛呗,陶木子可是张莲静的心肝大宝贝呢。”
陶木子的英语口音很标准,也很好听,加上又是张莲静的课代表,各类的比赛也愿意优先选择她。
陶木子。
游晏时在心里仔细琢磨这个名字。
tao
mu
zi
好奇怪的名字,也不知道是哪三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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